第六章 希望的种子
“我说的大唐,是那个包容万象,疆域辽阔,万国来朝的大唐,那时的长安无比繁华,那时的汉人是最为让人尊敬的种族,那时的大唐子民何等自信,尚武崇文,一人便可灭一国,军旗到处,便是大唐国土,诗歌如繁星般耀眼浩瀚;天可汗的治下,文治武功,众人都以汉人为荣,那才是真正的大唐。”
秦镇的眼神深邃而又锐利,似回忆、似向往、似失落、似遗憾,不一而足。
听着秦镇叙述着那传说中的大唐,薛远显得很激动,以至于他的身体有些发抖:“我知道那个大唐,我的祖先薛仁贵就是在天可汗的治下东征西战,建立不朽的功业的,我家祠堂里面供着祖先用过的一支箭,据说那就是祖先‘三箭定天山’中的一支,我多么希望自己也生活在那个年代啊。”
听到秦镇和薛远描述的那个盛世的大唐,众人眼神均是一亮,有人向往、有人迷茫、有人怀疑。
毕竟,那个大唐已经被历史的车轮碾碎,湮没于尘埃,有的人听过,有的人没有听过,毕竟,他们出生的时候已经是另一个大唐了。
“真的有那样的大唐吗?我们汉人曾经真的是世上最受人尊敬的种族?”杨小七呼吸急促。
马璇脸上的阴沉不见了,眼睛很亮:“秦镇和薛远没有说错,那个大唐的确存在过,李靖、郭子仪、高仙芝都曾经生活在那样的大唐,高仙芝镇守西域,曾经打到过恒罗斯,知道恒罗斯在哪吗?离我们凉州好几千里远,骑马去那都得好几个月。”
马瑞连忙帮腔道:“没错,西域有很多的国家和部落,他们都臣服于天可汗的名下,西域的人很喜欢我们的丝绸、瓷器、茶叶,他们的商人带着他们那边的东西和我们做生意,据说天可汗的马很多都是西域那边运过来的。”
陈落生连连惊叹:“那么长的路,路上难道没有盗匪?”
马瑞仰起脸,骄傲的说道:“一路上都有我们大唐军队的驻点,有不开眼的毛贼,灭掉就是了。”
陈落生又是一阵惊叹:“那么远的路上运来西域的东西,再把我们的茶叶、丝绸运到西域,这一来一回,他们岂不是赚翻了。”
秦镇看着面前九个熟悉的脸庞,认真说道:“所以从今天起,我请大家记住各自的理想,那些我们曾经忘记或者是不敢想的,因为,如果在那个盛世的大唐,我们的理想基本上都能够实现,甚至实现的会比我们想的更远,我们汉人曾是这个世界上最受人尊敬的种族,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一定会看到的。”
“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汉人几百年之前无比荣光,而现在却沦落成为契丹人、党项人宰割的两脚羊,除了朝廷腐败以外,跟我们的内斗也有很大的关系,朱温和黄巢斗、李克用和朱温斗,大家都忙着斗来斗去,不管百姓死活,外族趁机坐大,想抢我们就抢,想杀我们就杀。”
“所以我希望从今天开始,我们十个人能够放下成见,团结一心,我们彼此不是仇人,党项人才是我们的仇人;我们斗来斗去,高兴的是党项人,最终便宜的也是党项人;难道你们就愿意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吗?我们多团结一分,我们活下去的希望就多一分,我们看到汉人复兴的希望也就多一分。”
秦镇看着薛远,薛远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我完全同意秦镇的想法,我以前老是觉得有些时候做事很不痛快,仿佛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得,今天经过秦镇这么一说,我终于知道我的不痛快在哪了。我们自己人斗来斗去,却让党项人看笑话,想想真让人羞愧不已,马哥,以前的事有许多我薛远做的不对,在这向你赔礼了。”
秦镇转头看向马璇:“马哥,您的意思呢?”
马璇看着秦镇和薛远,脸上出现了几分释然,另加一抹苦涩:“薛远的的那种不痛快、被束缚的感觉,我也有过,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些束缚是来自哪儿,经过秦镇的这番话,我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了,说实话,经过两年多的相处,论功夫和气量,我不如薛远,论智慧和目光长远,我不如秦镇;两位老弟放心,从今以后,我马璇绝不会再和你们争来争去,只要是能看到汉人恢复荣光的那一天,就算是我死了,也心甘情愿。”
秦镇笑道:“马哥您是过谦了,就刚才您说的这番话,就足以证明你的气量和眼光,而且,论谋划能力,您绝对是我们之中最强的,以后,还得多多仰仗马哥不吝赐教。”
秦镇这一番话,马璇好感顿生,说道谋划能力,确实是他的长项,他也一向以此自豪,只是凉州派的这帮人并不能明晰他的自豪,深以为憾;现在秦镇专门提出来,就像是蒙尘的明珠被人发现,最后一丝心结也去了,浑身舒泰。
有时候,改变一个人,只需要一句话。
“只要你用得着的地方,我马璇一定竭尽所能。”这是马璇的承诺。
王铁柱拍手道:“痛快,其实我很佩服薛远的功夫,一直很想跟薛远学上几招,这两年多以来,我也一直想和你们做朋友,但是因为有着凉州派、外地帮的隔阂,我一直拉不下脸来,还有就是怕他们骂我是凉州派的叛徒,所以一直感觉很不痛快,今天把话说开了,大家就是朋友了,也不用顾忌什么凉州派、外地帮了。”
说着话,王铁柱胖手一指薛远:“薛远,我王铁柱想和你讨教几招,你可不能藏着啊。”
薛远哈哈一笑:“放心,你是一个好对手,我绝不藏着掖着。”
得到薛远的肯定,王铁柱更是高兴,也跟着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对秦镇说道:“我王铁柱是个粗人,以前我第一佩服的是薛远,因为他比我厉害,今天我第一佩服的是你,是你让我今天感到无比的痛快,你和一般的读书人不一样,你说的道理我能听得懂。”
王铁柱的话让众人都有同感,尤其是凉州派的五人,他们以前并没有觉得秦镇有什么特别,甚至秦镇受伤后,他们都开始无视秦镇的存在了,但今天的一番话,让他们对秦镇均是刮目相看,都在心中赞一声厉害。
秦镇的问题并不高深,反而很浅显,浅显到他们几乎他们一听就能知道答案,可就是这些浅显的问题、浅显的回答,给他们打开了一扇大门,大门的那边有他们向往的世界,有他们的理想,有他们的希望。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没有了凉州派、外地帮了,我们有一个统一的称号,汉人!”薛远提议道。
王铁柱拊掌而笑:“这个提议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团结起来和党项人对抗。”
“不,凉州派、外地帮必须存在,我们以后还得继续斗下去。”秦镇否定道。
众人一愣,露出了迷茫不解的神色,薛远、马璇、朝川乌几人陷入思考,若有所悟。
王铁柱性格最为直接,直接问道:“秦镇,你说的我都糊涂了,你刚才说我们不能内斗,我听着也很有道理,但这回你又说我们又得继续斗下去,这正反话你都说了,我们到底是斗啊还是不斗啊?”
马璇看着秦镇,这回他的眼中有一种掩饰不住的佩服,他自诩计谋出众,却让秦镇先想到这一层,看到秦镇投来的目光,他明白秦镇明白他明白了。
马璇看到秦镇没有开口,显然是想卖自己一个好,便开口解释道:“秦镇的意思是我们明里相争,暗里团结;团结能够是我们强大,但我们必须把团结隐藏起来,不能让党项人发觉,不然我们还是活不长。”
秦镇笑着补充道:“我们互相斗来斗去,是党项人愿意看到的,如果他们看到我们团结,肯定会心生警觉,我们现在太弱小了,没有一点抵抗能力,党项人稍有波动我们都承担不起。这也是我这几天躺在这慢慢想明白的。”
王铁柱苦着脸道:“白高兴一场,还是没办法跟薛远学功夫,真是不痛快。”
薛远神秘一笑:“怎么不能学了,我代表外地帮,你代表凉州派,我们可以时不时的斗上一场啊,不过到时候免不了鼻青脸肿,身上挂几处彩了。”
马璇点头道:“好主意,这种小范围的争斗我想应该是党项人愿意看到的。”
王铁柱顿时有高兴了起来:“只要能和你讨教几招,流点血怕什么,而且现在我们都是朋友了,万一你把我打伤了,也不怕川乌不给我治。”
众人皆笑。
秦镇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跟着上扬,笑的很舒心。
薛远却看着秦镇,无论是说话、体型都是他熟悉的秦镇,但薛远就是感觉秦镇和以往不太一样。
具体是哪不一样呢?看着秦镇的笑容,看着秦镇的眼睛,薛远一震,他终于知道哪不一样了。
是眼神,以前的秦镇眼神锐利,很有抗争性;而现在秦镇的眼神平和而又深邃,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能够洞穿万物,再配上这种笑容,让秦镇的气质也悄悄的发生了变化,让秦镇看起来十分亲和而又自信,这种平和自信让别人会不自觉的感到心安。
还有就是秦镇今天的一番话,要是放在以前,绝对说不出来,以前的秦镇可以称得上是聪明,他会想着怎么赢了马璇;而今天的秦镇绝对称得上是睿智,他跳出了外地帮、凉州派的局限,站在另一个高度,将马璇等人紧紧的团结了起来,他给每个人心里都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看来这一次重伤让秦镇改变了很多,薛远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