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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过了立秋的时节,北京的天气还是有一股残留未去的炎热。
在总统府国政办公厅的大总统办公室里,袁世凯只穿着一身短褂和睡裤,他几乎很少来到国政办公厅这边办公,大多的时候还是在怀仁堂。也正因为如此,他还是习惯了将在怀仁堂时办公那样的任性而为。
站在办公桌面前有三个人,其一是外交部长陆征祥,其二是陆军次长徐树铮,其三则是国政办公厅秘书长陆宗舆。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袁世凯,一只手使劲的摇着一把扇子,另外一只手则拿着一份正在阅读的文件。他的脸色很不好,表面上来看似乎是受这闷热的天气影响,可是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目前一些国际上的外交事情已经让这位大总统很不耐烦了。
“这么说,日本人还是这么不可退让?一步都不肯吗?”许久之后,袁世凯没有放下手中的文件,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开口问道。
“章副长今日一早捎来的口信,谈判陷入僵持已经是第九天了,不仅没办法取得任何进站,再者只怕日本人很快就会不耐烦了。”陆宗舆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说道。
“他奶奶的,伊藤博文活着的时候都要给老子面子,这日置义竟敢如此口出狂言。”袁世凯狠狠的摔下了手中看着的文件,另外一只摇着扇子的手愈发使劲,放佛不煽的快一些,自己心头的那股怒火立刻就会喷发出来。
“大总统,没必要再跟这些东洋鬼子谈判了,山东方面已经做好了准备,安徽、山西、河南三省也都派下去了通知。只需要二十天,我部足以完成十万人马的调集和备战。”徐树铮忍不住上前一步,郑重其事的说道。
袁世凯心里面对陆军部还是有诸多不满,他对段祺瑞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可偏偏段祺瑞还是我行我素。陆军部和参谋本部私自下令整顿山东一带的军备,徐树铮更是不知道从哪里募集了一百万的经费和价值五十万的军火,摆出一副要大打出手的阵仗。
可是即便如此,在这件事他也不能轻易的怪责陆军部。
青岛问题由来已久,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收回青岛的机会,却偏偏让日本人插上一手。
更没想到的是,日本人竟然还拿住了他心中的软肋,实在是进退维谷。
这的的确确很诱人,他现在的所有心思几乎大部分都放在帝制一事上面,
“英国和德国方面是什么意思?”顿了顿之后,他没有理会徐树铮激动的言辞,而是转向陆征祥问道。
“朱尔典公使还是跟上次的回答一样,他再三强调英国的立场只是在于打击德国在远东的军事力量,至于青岛问题属于中国国家主权问题,英国是不会干涉的。青岛的德国远东司令部前天发来电文重申,愿意尽快进行青岛的交接工作,但是前提是我们中国必须保障德国侨民在中国任何地方的人身和财产的安全。”陆征祥正色的说道。
袁世凯暗暗叹了一口气,或许对于在场的一些人而言,显然现在并不是一个很困难的抉择,可恰恰是对于他来说,则是陷入极其两难的境地。一方面是国家的利益,一方面是个人的利益。当然,他对日本的态度,最多的还是来自从甲午战争遗留下来的仇恨,这种仇恨是深入所有北洋人的血液之中。
只是为了能够实现帝制,有些时候他不得不做出一些违心的抉择。
在他看来,这样的抉择的的确确违心,但并不一定是一种卖国的表现。他所做的这些决定,比起前清时那些丧权辱国的决定已经是有很大的改善了。前清的那些掌权者能够大言不惭的说出“宁与友邦、不予家奴”这样的话,好歹自己还在努力维护国家更多的利益,尽可能减轻对国家主权的损害。
说起来,这种五十步笑半步的念想,还真是一种可笑的借口。但是他相信,只要能达成自己的帝制心愿,中国很快就能凝聚在一个开明皇帝的领导之下,就像日本的明治天皇和德国皇帝威廉二世一样,用最高集权来快速发展中国,并以强势的态度来取得国家主权完全的独立,收回之前所有不平等的特权。
他可以将这些当作是像银行贷款,今天所抵押出去的东西,将来一定都会赎回来。不仅如此,一些迫不得已借出去的东西,更是要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大总统,此事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据说日本已经在集结兵力,他们的舰队已经都开到旅顺去了,只怕很快就会采取军事行动。”陆宗舆有些着急的说道。
“他奶奶的,欺人太甚!”袁世凯咬牙切齿的说道,沉默了片刻后,他将手中的扇子搁了下来,郑重其事的说道,“明天你亲自去加入谈判,把这件事给我再拖一拖。无论如何,跳跃里面的那几个部分我是绝对不会签字。这些东洋鬼子以为英法两国忙着欧洲开打,就敢趁机狮子大开口,简直是痴心妄想。”
“大总统,就算在下前去,只怕也只能解一时之困。当务之急,还是要大总统您给一个明确的意思,这样我们也好心里有数……”陆宗舆显得很为难的说道。
“我的意思难道还不清楚吗?除了那几条之外,其他的可以仔细商榷,就这么简单。不过,依我看小日本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一不做二不休,外交部那边把日本条款的副本立刻抄录几份,找人私底下发给英国人、法国人和美国人那边。”袁世凯大声的说道。
“可是,这可是密约,万一日本人追究起来……”
“哼,他们要是追究下来,为什么不说是日方保密不慎?你少废话,就按照我的意思来做。一定要引起英法美的注意,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倒要看看小日本如何向这些老牌列强交代。”袁世凯掷地有声的说道。
“大总统,何必还要这么麻烦。日本人就算再强,在这个时候也断然不敢正面跟我们中国作战,我们何必还要畏首畏脚?他们敢用军队威胁我们,我们就跟他们干到底。青岛的事根本不能指望西方人,我们又不是没能力收复回来。”徐树铮很是激动的说道。
“胡闹,国内未稳,就想着对外作战,简直是胡闹。陆军部在山东那边的军事行动可以继续装装样子,但是绝不可以轻举妄动,你明白吗?现在国际关系错综复杂,我们已经跟协约国达成了合作意向,若是再跟日本闹起来,还怎么取得英国、法国和俄国的支持?”袁世凯没好气的对徐树铮教训道。
“唉,大总统……”徐树铮焦急不已。他与段祺瑞的立场是一样的,军事上中国确实不如日本,可恰恰是眼下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现在西方列强的注意力都在欧洲,再加上日本也没有足够的军事准备,料定是百分之百不敢跟中国开战。
偏偏大总统在这个时候优柔寡断!
他和段祺瑞目前自然不知道袁世凯是在为帝制考虑,所以才要忍受跟日本人的谈判。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袁世凯目前的外交态度百思不得其解,仅仅是以为袁世凯还是畏惧日本人的军事威胁,或者担心因为跟日本人发生武装冲动,而招致整个协约国的制裁。
“总之,就现在按照我的意思去办,最起码再给我拖延一个月的时间。”袁世凯斩钉截铁的做出最后定论。
就在这是,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在得到袁世凯回应之后,一名侍从官走了进来。
“大总统,火车站发来电文,袁会办刚刚下了火车,侍卫处已经正接着人返回总统府。”
“嗯,马上安排一下,晚些时候我要跟克礼见上一面。”袁世凯表情依然不好,但是此时说话的语气已经有所改善。不得不说,在如今这个进退维谷的困顿时刻,他还是很希望袁肃能带来一些能够打破僵局的新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