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恨姐姐,是个女孩,是个女孩……”花喜抱着孩子,欢喜无比的又蹦又跳。
“女儿……”我轻声唤着,看着花喜手中的孩子,神情无比欣慰与苦涩。这时,半夏从外面听到动静,不顾一切的冲了进来。
鬼老怪也松子口气道:“花喜,用胎衣先把孩子包起来。”
花喜立马点头答应,继而把孩子递到我的眼前,我看着她抱着的宝宝眼睛蓦地睁大,很明亮,很清澈,就更萧清允的如出一辙。不由自主的,我笑了笑,倦意一点点席卷全身。
“只要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我低低的说道,看着她在花喜的怀里沉睡过去。心中,竟升起一抹无比的满足感。
这时,半夏走了过来,看着我虚弱的样子:“你怎么样了?”
我摇了摇头,只觉意识浮浮沉沉的,耳边似乎发出嗡嗡的莫明声。这一刻,只觉我的眼皮很重,重得无论我怎么用力,都睁不开。我的身子却很轻,轻飘飘的,好像浮在云端,又好似站在高空这上。紧接着,连半夏的模样也看不清了,只是耳边有焦急的声音响起。不过,我却听得并不真切。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过了短短的一瞬间,我听到半夏在那里大声的呼唤。好像很急,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要消失。“师傅,她怎么还在流血啊……”“师傅,她会不会有事啊,余恨你醒醒,你醒醒啊……”“师傅,快救她啊,余恨快不行了。她是如此的虚弱。”“师兄,你别激动,先看师傅怎么做……”“你让开,都是你不看好她!”
再接下来,我便已经什么都不清醒了。
待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射来了一丝阳光。那像征着光明美好的阳光,让我顿觉内心充满希望。
“余恨,你醒了?你醒了吗?醒了就跟我说句话。”我的床榻,轻轻一晃,我缓缓的转过头去。却见半夏手里端着药汁,正担忧的看着我。
我有些不真切,于是努力睁大眼,骤然看到亮光让我的眼睛一酸,然后浮起了水雾。当下,我不由用手柔了柔眼。待眼中的水雾消融散去,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半夏的身影,就完全清醒了。
“半夏……”我轻唤,此刻的他,手里端着药碗,脸色又憔悴又苍白,不带一丝血色。我的心重重地一揪,一颗心又酸又软,眼睛涩起来。想必,他是照顾了我一夜,此刻的脸色才如此难看。而且,近月为了我生产的事情,他瘦了好多。
“余恨,你怎么样了?”半夏扶起我来,想喂我喝药。
我干涩的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了,只是不想动,一动就牵动伤口。”
“那行,你躺着就是。”
“孩子呢?”
半夏回头望了望道:“花喜在喂孩子奶糊,一会就给你抱来。”
“她还好吗?”
“嗯,长得白净秀气,和你一模一样。”说这句话时,半夏的眼里满是宠溺和怜爱。
我听罢,笑了笑道:“才刚刚生下来,哪能就看出像谁啊。”
“就是像你,长得可能也跟你一模一样,美丽,善良,又聪慧。”
听着他的话,只觉心中一暖,然后缓缓把药给喝了。
过了会,就听着花喜哼着歌,抱着孩子过来了。鬼老怪跟在她的后面,一样是笑意盎然。
这看似其乐无边的场面,是多么温馨动人啊。我多么希望,所有的美好都停留在这一刻,所有的不好与罪恶都终止在孩子的出生后。
“孩子……”我唤着,花喜立即把包裹好的她抱了过来。
“余恨姐姐给你。”
我接过孩子,抬头看了一眼花喜,她虽对我笑,但笑容却是有些苦涩与悲凉。
一时间,想到她最近所受的委屈,以及对我的和孩子的关爱。我不知该说谢谢还是该说对不起。
最终,我只是抿着唇,冲她点点头,眼中的感激我相信,她能看得出来。
只可惜,她装着不看,把头拧到了一畔。
我不好多说什么,埋下头,凝望怀中的孩子。孩子的脸已经被洗干净,此刻伸着的小手已经熟悉。
那纤长的睫毛跟他爹一样,嘟起的唇让人忍不住想亲上一口。
半夏在旁边看着,欣慰的笑道:“余恨,你看,和你多像啊。”
我点点头,把孩子放在脸畔,轻轻摩挲着。孩子的脸很柔,很暖,贴在上面,很是舒服。
“谢谢你们,半夏,鬼爷爷,还有花喜。若是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余恨,都说了是一家人,你何必这么客气?”半夏盯着孩子,脸上淌漾着满足的微笑。
花喜只是勉强一笑,没有多说什么,目光有些黯然的琐在半夏身上。
鬼老怪也咧唇道:“丫头,说这些话,就显客套了。”
我点点头,当下拉过花喜道:“花喜,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什么?”
花喜有些沉闷的看着我,然后惊疑的回道:“什么?”
我笑笑,然后将眸光落在半夏身上。半夏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把头拧开,不再多看。
“你不是说过,你要当孩子的干娘吗?”
听我说罢,花喜立即一改先前的沉闷,变得无比欢快道:“好啊,好啊,我愿意当孩子的干娘。”
“愿意就好。”我点点头,算是回应。
这时,花喜突然又不笑了,她埋头抠着手指,有些难过道:“可是……”
接下来,她打量了一眼半夏,有些话不敢再说,只是默默的看着地面入神。
我却像半夏望去:“半夏……”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回应。
我知道这样做半夏会不高兴,可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不可能跟半夏在一起,与其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情,终要有个结果。
“你和花喜是师兄妹,花喜现在是孩子的干娘,而你对孩子的出生也功不可没,你当孩子的干爹如何?”
我的话落,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向了半夏。
花喜的眸子里充满了期盼,鬼老怪则默然,神情显得有些无奈。半夏本人只是盯着我的女儿,良久,他才轻声一叹道:“既然是你高兴,那就随你吧。”
“嗯,那好,我的孩子现在就有两个娘,一个爹了,还有一个太爷爷。将来,她长大,一定很幸福。”
花喜听罢,连忙把脸凑了过来道:“小乖乖,我以后就是你的干娘,师兄就是你的干爹,你快点长大,长大了一定要陪我们一起玩啊。”
这一刻,在心底,花喜已经默认为,半夏是她的另一半了。将来,我与半夏之间,更不能走得太近。
否则,那又该是想她多伤心?想着这里,我埋头看了一下怀中的孩子,只要你能开心快乐的长大,就算受什么苦,我也就认了。
“花喜,这孩子是你接生的,以后你就好好带着吧。”我浅声笑道,看花喜的样子,也挺喜欢孩子的。
花喜点点头笑道:“好啊,以后宝宝就跟我玩喽。”
“这样孩子孩子的喊着,是不是太别扭了?当初不知余恨怀里的是男孩女孩,所以不知如何取名。现在知道是女孩了,是不是该给她娶个名字?”半夏的提议,立马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大家皆一脸热情的看着我,花喜热切道:“是啊余恨姐姐,该给我们的女儿取名了。”
“取名啊?你们取吧。”反正,在我怀孕的这些日子里,都是他们在照顾,将来我希望孩子长大,能够记得这些人对我的好,以及对她的恩泽。
“我们取啊?我不会耶,要不师兄,你来?”花喜嘟着唇,有些撒娇的说道。
半夏却笑了笑,转头对着鬼老怪道:“交给师傅吧,我们的名字,都是师傅取的,这个孩子也由师傅来吧。”
“可是,师傅肯定又要给她取什么草药的名字。”花喜有些不满的说道:“当初,师傅就是给我取什么芍药,我一听就苦,就改成了花喜。”
“可我的名字不差啊,再说,芍药多文雅的名字啊,还好你改了,否则更不适合你。”
“师兄……”
为了孩子,他们生疏了许久的师兄妹情,瞬间融洽了好多。
这一刻不止是我看着开心,连鬼老怪也笑了。
“老夫我每日与这些草药打交道,取的名字,自然是与草药有关。你们可不能嫌弃啊,这些药虽苦,但却治人百病。”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道:“那鬼爷爷,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鬼老怪听罢,思忖了一会儿道:“这孩子长得灵气乖巧,又是众人眼里的宝贝,不如,就取灵芝一名如何?”
“灵芝?”花喜一愕,过了会,纳闷道:“怎么又是这种名字啊?师傅,你就不能取点好听的吗?”
“我觉得不错啊,的确很合适。”我笑着回应道。
这时,半夏也跟着赞同的点头:“嗯,很是贴切,叫灵芝不错。”
“啊……你们真觉得,不错吗?”花喜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我们却一起点头。花喜无奈,只能也勉强看着孩子道:“那好吧,大家都叫你灵芝,以后你就是灵芝了。不过,这叫灵芝,也得有个姓吧?她父亲是谁?”
此话一出,我微微一怔。半夏见我脸色有异,忙道:“其实,灵芝这名字不错,要不要姓也无所谓啊。就好比花喜你,还有我半夏,我们不是都没有姓么?若以后有人问起,我们可以说跟师傅一个姓啊。”
花喜听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好像也对噢。”
我感激的望向半夏,对于他,我真的亏欠得太多了。
……
接下来,我带着孩子和花喜半夏还有鬼爷爷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这个孩子,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她几乎是每个人的孩子,大家待她犹如亲生。我心底很是感激,同时,也为孩子深为欣慰。
转眼,就过去了四年。
灵芝已经四岁了,四岁的灵芝越发出落得水灵可爱。
越是长大,就越惹众人喜欢。尤其是花喜和半夏,一有空就把灵芝带在身边,几乎比我这个亲娘还要看得紧。半夏很宠她,几乎到了要什么就给什么的地步,差点就没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
好几次,小家伙做错了事,我进行批评,半夏都不给。看到小家伙要哭的模样,他比我还心疼。
这害得,我每次教训她,她都找半夏来充满保护伞。久而久之,我完全拿她没撤。
还好小家伙懂事,不经常调皮,对我的话还是很听从的。
唯一让我苦恼的是,灵芝每次嗲声嗲气的唤我娘,又换半夏爹,这让气氛显得异常尴尬。
半夏似乎乐在其中,但花喜的脸色却一次比一次难看。
四年了,已经快满十九的花喜,已经漂亮得像无忧谷里的百合花了。
当初,我为了故意凑成他与半夏,便让孩子认作干爹干娘。不知这孩子是懒还是咋回事,喊干娘便加个“干”字,还“干爹”却有些偷懒。除了喊“爹”那个干字就不要了。
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要少唤一个字,她却理直气壮的告诉我,这样亲切,再说,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我自然是无话可说,到她四岁半的时候,半夏还始教她习书认字,说要把她当成大家闺秀一样培养。而花喜便教她唱歌跳舞,说是女子学会这些,更会讨男子欢心。
鬼爷爷就不管这些,只是带着她满山漫野的认草药。然后告诉她那些草药的用处与厉害之处。
半夏已经二十二了,对于普通的人来说,早就到了适婚的年纪。
而花喜一直在苦苦等侯于他,这个所有人都是明白的,却没有一人好开口。
我是最想开口,但每次提及,半夏都以诸多借口堵了过去。
四年多来,花喜一直很照顾灵芝,几乎不让小家伙受一丝委屈,我知道她内心的苦和煎熬,我也想促成他们。只可惜缘分这东西,就是这般的捉弄人。
最近,也不知是我太敏感,还是怎么回事,我发花喜又有些怪异了。
她经常心神不宁,时不时的魂不守舍。而且,脾气变得有些暴躁。
那天,连她最疼爱的灵芝不小心在嬉闹的过程中碰撞到了她,她还大发雷霆。
四年来,她第一次这样对待灵芝,不仅是灵芝,连我都惊愕住了。但花喜没有给任何解释,只是冷冷的看了我们母女一眼,就不耐烦的走了。
然而,从门的另一端走进来的鬼老怪,正巧目睹了这一切。
他浑浊的眸子有些无奈,又有些感伤。
这时,灵芝走上前去,拉住鬼老怪的手道:“太爷爷,干娘她怎么了,她好凶,她凶灵芝了。”
“没事的孩子,别怕。”鬼老怪抚摸着她的头,一脸祥和的说道。
我却对灵芝挥挥手道:“小孩子,别乱告状。快过来,是你自己撞到了你干娘,又不知道道歉。”
灵芝憋着唇,满是委屈道:“我想道歉,可是干娘根本没给我机会。”
“小孩子家家的,不准狡辩。”
我话一落,灵芝就撅着薄唇,更是委屈。当下,眼眶一红,就要哭了。
唉,越发娇气了。越来越说不得了,只要声音大一点,就哭鼻子。我看在眼里,有些恼火。不料屋外路过的半夏却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有些小题大作的冲了进来,一把就将灵芝抱起来道:“咦,芝儿,你怎么了?我的宝贝芝儿,你怎么哭了?”
灵芝一边抹泪,一边用手指着我道:“爹,娘亲骂我……”
这一喊,顿时让我的怒气无处可发,我无奈的盯着半夏,用眼神责怪着她:“你看,这孩子让你宠得……”
“余恨,这是你不对,芝儿才多大啊,你怎么能冲她发脾气?”
“我……”
我话没说完,半夏就把孩子往外一抱,用温柔而心疼的语气道:“走,爹带你出去玩,不要跟你娘怄气了。”
唉,又是这样。灵芝将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宠坏,若是成了当年司马茹儿那样的女人,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见半夏走了,鬼老怪这才侧过身,轻叹一声。我看着他已经斑白的鬓发,瞬间觉得这四年来,他似乎苍老了许多。
“鬼爷爷,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从未见过他这样沉重的表情,我似乎预感,他什么重要的话跟我说。
鬼老怪沉默了一会,盯着窗外道:“最近,老夫的身体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恐怕大限将近了。”
我听罢,心中陡然刺痛。一想到,生活了这么久的慈祥爷爷,要离我而去,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让人难受不已。
“鬼爷爷,你胡说什么,你现在是老当益壮,身体很好啊。”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老夫自己的身体,老夫自己明白。”
“鬼爷爷……”
“你知道吗?老夫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
“嗯,以你的聪明,你应该也明白。花喜和半夏,就是老夫放不下的。”
“鬼爷爷希望我怎么做?”
鬼老怪淡泊的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也受了不少苦。为了花喜的事,你的内心也很苦。可是,你成熟懂事,你会放在心底,你不怨谁恨谁,这是花喜那孩子办不到的。”
“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我还怎么好意思怨恨呢?”
“只要花喜那孩子这么想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