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怎么是你!”大眼瞪小眼的不可置信的哀嚎。
“你娘叫我来看着你。”面无表情的回答,俗称,面瘫。
“我去!她才要人看着呢!我告诉你,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轻生了,你不去看着他你会后悔的!”另一边是表情痛心疾首的丰富变幻着,和云沧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年去武林盟的途中,云沧溟积累已久的暗伤发作,不得已回了王朝养伤,好在那时风平浪静没有战争,才能让他安安心心养伤到现在,直到完全康复。
“她不会。”斩钉截铁的回答,那肯定的眼神,那相信的语气,差点没迷惑双生小小的心里开始自我怀疑了。
“你这个呆子!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小小的身子抵着颀长的身躯,就像是面前站了一座巍峨的山,犹如蚍蜉不可撼动,实在憾动不了他就绕一条路,直接绕过他,“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她!”
“你不能出这个门,你娘说了你会逃走的。”就算是面对面前这么激动的一坨,他也依旧淡定得声音平稳听不出来半丝激动或愤怒。
“我去!本小爷那叫逃吗?那叫逃吗?那叫离开你懂不懂!我怎么可能离开自己的家叫逃?会不会说话啊你!”一个逃字让某小爷瞬间炸毛,这么狼狈的举动怎么可能发生在他一个如此注重形象志存高冷的人身上?
云沧溟扯着脑子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半晌点头,“我看着你,你当着我,能出去,只能逃。”瞬间自信爆棚秒杀了小爷的心灵。
小爷沉默了。小爷觉得他妈这招儿玩得真狠,真狠。这个呆子他第一次见着就知道是个死心眼,认准了一件事怎么样都不会违拗的,有他给看着,他能逃吗?能逃吗?显然不能,不仅不能,简直就是插翅难飞!
“沧溟舅舅……”小脑袋瓜一转,瞬间苦情路线,泪眼迷蒙的看着云沧溟,“我也是担心我娘,你真的不知道,我娘她情场失意,这些日子表现得可反常了,她把你支开,来看着我,把身边所有亲近的人支开,没人看着她,万一她真想轻生,那可怎么办啊?”
再次拧着脑袋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就点点头道,“嗯,有点道理。”
瞬间泪眼朦胧变成阳光明媚,拍拍云沧溟兴高采烈的道,“谢谢沧溟舅舅,我出去了哈!”
云沧溟眨眨眼,大长腿轻轻迈出一步,又挡住了双生的去路。
“怎么回事!你不是答应我了嘛!你怎么又反悔了!”瞬间脸色一变,怒气冲冲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云沧溟继续眨眨眼,“我没答应。”
再眨眨眼,一脸无辜,“你娘说了,你要是出去了,会坏了她的事儿。”
……由于双生在听到前一句时被气晕了,所以压根儿没听到后面那至关重要的一句话。
如果是朝云在这儿,会告诉他,云沧溟这是一种病,这种病的名字叫神经元结合障碍失调症,简称,死脑筋,得治!因为在他看来,认为你说得有点道理跟放你出去完全是两回事。他可以认为你说得很对,但他还是得拦着你,因为他并不认为这两者之间有任何关系。所以,双生可以不用白费口舌了,没用滴……
然后,双生就渡过了他这一生最没自由的一段时光。
兴致恹恹的扒拉着饭,看着对面坐得笔挺的用膳却目光还是在直勾勾的盯着他的云沧溟,心里面一百万个唉声叹气,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逃出去啊呸,走出去的事,再没有心情扒拉饭了,直接冷着脸起来,“我不吃了。”
云沧溟听见这话,从兜里拿出来一张纸来,认真的对道,“上面说了,你一顿饭要吃一整碗米饭,一个酱香肘子,一对鸡翅,一碟蔬菜,一整碗汤。”说完,他就认真的把目光投注在了双生的碗里。
双生猛然间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果然……事实证明预感这种东西是存在的,云沧溟检查了,然后悠悠的道,“你这顿饭只吃了小半碗米饭,一只鸡翅,酱香肘子没啃干净,蔬菜只吃了几口,还没有喝汤。”然后就是让双生瞬间眼前一黑的一句话,“你还是吃完了再走吧。”
“我靠!”炸?药小爷又被点燃了,“我胃口不好吃不下不行啊!”
“不行。”一本正经的回绝了他,云沧溟道,“据你娘所言,非常态的厌食行为很可能是你蓄意轻生,既然是要看着你,即必须要保证看着的你,是一个活泼、健康的你,所以,你必须把饭菜吃完。”
……能想象这画面么。
他能想象他那无良的娘说这话时故作严肃实则恶作剧的神情,但是能想象一个一本正经的呆男人说出‘一个活泼、健康的你’的神情吗?但他一点也不想笑好吗,他现在是五脏俱焚想杀了他面前的这个人的心都有了好吗?
衔着眼泪强逼着自己把饭菜吃光,然后他在院子里和宫女姐姐们玩乐得正十分开心的时候,他又飘了出来,把他扯进屋里,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睡觉。”
……又来了,他头疼,他头疼的回答,“我再去玩会儿,我现在睡不着。”
“不行。”又从兜里掏出那张单子,一本正经的道,“这上面说了,这个时候你该睡觉了。”
双生紧紧的盯着这张要死不死的单子,很有想把它撕了再把写它的人撕了的冲动,拧了半天,冲上去抱大腿撒娇,“人家真的睡不着嘛!”他都要被自己的声音肉麻得吐了好嘛。
“不行。”还是那么冷漠的声音,“你娘说了,不按时就寝蓄意熬夜的行为无异于慢性自杀,既然是要看着你,即必须要保证看着的你,是一个活泼……”
“够了!”忍无可忍的一声怒吼,这个呆子,像唐僧一样念叨。果断爬上床蒙着脸睡觉。
而他果然一语中的,从此那句‘既然是要看着你,即必须要保证的看着你,是一个活泼、健康的你’成为了唐僧对付他这只孙悟空的紧箍咒,他只要一听到马上就弃甲曳兵,头疼得要死!
在他看来如此漫无天日世界一片黑的日子,犹如无底洞,进了就别想出来,越想越绝望啊越想越绝望,好在,在这个时候,救命稻草出现了。
这棵救命稻草是他娘。
门外有人报“陛下驾到”的时候,他差点没有直接哭出来,直接撒丫子跑到他妈怀里,嚎啕大哭,“你欺负我!你坏蛋!你欺负我!坏蛋坏蛋!”
“好好好,我坏蛋我坏蛋!”朝云抚抚他的脑袋,安慰他,但是却笑得很开心,终于可以不用见这家伙一副老成的模样了,应该露出一点孩子才该有的可爱来才对嘛。
“你快点把他给带走!他快要把我给整疯掉了!”一脸委屈的控诉云沧溟,但是一转身,想不到看见了一张比他还委屈的脸。
“怎么能这么对你小明舅舅!”朝云瞪了他一眼,“你小明舅舅大伤初愈就来照看你,你应该感谢他才是!”
“我去!他折磨我折磨得这么惨!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娘啊!”双生瞬间暴走,到底谁欺负谁比较多?
“我不是你亲娘谁是你亲娘。”淡淡的目光掠过暴走的小人儿,双生瞬间不敢造次了。目光太冷,冻的。
“我和你小明舅舅说点事,你在外面玩,不准到处乱跑!有人盯着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小爷就蹦蹦跳跳的跳下去,一蹦一跳的走了,还做了个鬼脸。
“走吧。”淡淡一撇头,云沧溟就跟着她进了内室。
而就在他们走进了内室后,双生探进来个小脑袋,一蹦一跳的悄悄到门口去覆着,还一脸威胁的往房梁上盯了一眼,警告那暗卫不准报密!
就知道他闲不住,男孩子怎么这么八卦!朝云盯了门口一眼,然后继续给云沧溟使了个眼色,两人一直走到了密室里。
朝云的神色有些莫名。
朝堂上已经定下了,基本平息了异声,出兵在即,但最重要的是,是谁带兵,点兵多少?
云沧溟一直是她心里特殊的存在,能够消隐长期,但再见却不会有任何隔阂,这个人像是哥哥,像是港湾,让她最放心的存在。
他为了帮她稳固兵权,常年驻扎关外练兵,为此积累了无数暗伤,才会暗伤复发不得已暂时离开她,这时,他本应该好好养伤,不应该再掺和进这许多事来,但思来想去,到底没有能够让她完全放心的人。
除了他。
转过身看着云沧溟,一双大而呆的眼睛盯着他,真的是叫纯粹的没有表情,盯着就盯着,不发一言。
“你的伤怎么样了?”朝云抿抿唇,问道。
“好了。”快速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我看看。”朝云皱皱眉,这个呆子,回答得越快越有问题。
“唔。”有点扭捏,有点犹豫。
朝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上手,扒下他的衣服,看到伤口后,慢慢蹙起了眉。
很狰狞的一道伤疤在背后横亘着,已经结了暗黑色的痂,但也能够想象恐怕稍微使点劲儿伤口就会撕裂。这不是新伤,而是旧伤。旧伤都这么重的话,当时的伤口一定是余毒未清,才会拖延了这么久。
朝云心里踌躇了半晌,还是没能说出口,拍拍他的臂膀,给他穿上了衣服,淡淡道,“保护好自己,好好养伤,别太累了。”说完,她转身准备走出密室。
转身的一瞬间,手被云沧溟抓住了。
她疑惑转身,看见云沧溟很认真的看着她,道,“你有事,说吧。”
说吧。
不知怎的,朝云的眼眶就湿润了一圈儿,她的反应这么迟缓,这么呆的小明,何曾有过这么敏锐的时候?他一直不谙世事的,如今就算她外表看起来毫无异常,也能这么被他发现吗?
“说吧。”云沧溟见她不说话,又说了一遍。
“没事儿……”她哽咽着拍拍云沧溟的肩膀,带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而等到她先去御书房批阅完了奏折,再次回到了双生那儿想同他们一齐用晚膳的时候,进去了却发现,不见了云沧溟的身影。
双生已经乖乖在饭桌前坐好了,独独不见他,朝云蹙眉,问道,“人呢?去哪儿了?”
“小明主子去兵部点兵了。”醉墨在一旁回答道。
“他怎么知道的!”朝云一急,问道。
“是小明主子下午主动来问的我。”醉墨抿了抿唇,回答道。
“怎么不早点给我说!”朝云这回是真的急了,她一点也不确定云沧溟现在这个样子到底能不能带兵,要是真的在战场上伤口崩裂了怎么办!
而最让她震惊的,莫过于那个呆呆的不通晓世事的呆子明,竟然有一天,会感觉到不对后主动去询问,而不是像往常一样,还让她逐步的告诉他要做什么,若是不说,还很有可能会坏事。
“我觉得你还是把他给招回来吧。”双生嘟嘟嘴,道,“我宁愿他天天守着我算了。”
“快去把他找回来!”朝云转身就要往外走。
“主子!”正巧迎面奔上来汝青,气喘吁吁地递给她一封信,“不好了主子,出大事了!”
“你先拿着!我等会再看”朝云着急往外蹦,“没什么事比他还要出去这件事情更大!”
“不不不!主子!”汝青摇摇头,又冲上去拦住她,“你信我,真的比小明主子的事儿还要大!”
“唉!”迫于无奈,朝云扯过信停了下来,还不忘先转身吩咐醉墨,“你快点去兵部把他给拦住!”
“是。”醉墨去了,她才撕开来信准备看。她原本以为,这事儿应当随便怎样都没有云沧溟的事儿大,但是打开来才知道,真的是出了大事了。
这是一篇檄文。
是玉沉檀写的。
想来是她要出兵南疆安南的消息已经透露了出去,把他逼到了,写了这篇檄文,并让它在几日内传遍了天下。
而她看到了这封檄文,差点没有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