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远山微微一笑,道:“若是这圣旨早点拿出来,老夫怎么能欣赏到瑞王爷如此精彩的表演呢。司马青,方才我吩咐的,你可都记下了?”
司马青躬身施礼,道:“回大人,记下了。元硕十四年八月十三日夜,瑞王南楚瑜伙同九门提督李安国派兵围攻太傅府。只字不差,请大人过目。”
白远山摇摇头,道:“不必看了,太史令做事,本官放心。时间不早了,太史令回府歇息吧。折腾了这大半宿,本官也要休息了。”说完,竟是看也没看南楚瑜,转身离开。走到南宫逸尘和沅天洛身边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
待他走远,南宫逸尘微微一笑,道:“白远山倒是够狠的,让南楚瑜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脸都丢尽了。”
沅天洛黛眉微蹙,道:“南宫,白远山此举,表面上是惩治南楚瑜,实际上只怕是在警告我们二人:这里是南越,是他白远山的天下,在这里他可以为所欲为。哪怕是,面对南越皇族。”
南宫逸尘微微一怔,觉得在理,宽慰道:“你且宽心,一切有我。”
沅天洛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二人一同往西院去了。
而那南楚瑜有伤在身,并未在白府外面久留,当即赶去了宫里由太医医治。
看着南楚瑜肩头上渗出的大块血迹,太后心疼不已,心中对于白远山的恨意自是又多了几分。她怒道:“白远山这个老匹夫,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
南楚瑜忍住疼,安慰道:“母后,他有父皇的遗诏在手,看来我们是奈何不了他了。”
“瑜儿,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也不必自暴自弃。我都不知道先皇留下过这么一道圣旨,这圣旨十有八九是白远山伪造的。先皇已逝,自然是死无对证,又岂能让他白远山说什么就是什么!皇儿,母后有一计,你且附耳过来。”
南楚瑜微倾着身子,凑到太后身边,听她说些什么。说着说着,南楚瑜原先紧蹙的额头渐渐舒展,嘴角弯起一个弧度,那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却是笑出声来。
南楚瑜一拍大腿,道:“母后的计策当真是妙极!”
太后灿然一笑,道:“瑜儿,我早就说过,这南越的天下,终归是你的!”
第二日,天光大亮,京城的集市上,仍是熙熙攘攘,仿佛昨夜发生的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
这日午时,有一暗卫走到正在用饭的白远山身旁,悄声说着什么。
听完,白远山哈哈大笑,道:“哈哈,如今他已经黔驴技穷到这等地步了吗?且让他折腾去,老夫倒要看看,他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
第二日一大早,白芜堂一脸凝重地站在沅天洛的门外,轻轻地叩门。沅天洛推开门,见是白芜堂,略略有几分诧异,道:“何事?”
白芜堂不好意思地说道:“今日父亲一早来寻我,让我请二位与他一同上朝。”
闻言,沅天洛神色微怔,道:“好。”
白芜堂脱口而出:“你不怕父亲对你不利?”话一出口,白芜堂就后悔了。虽说他已经猜出来那日的黑衣人是父亲所派,可在外人面前说出对父亲不敬的话,仍是有几分不妥。
沅天洛微微一笑,神色坦然,道:“不怕。”
按照白远山的吩咐,白芜堂眼下并不能出府,于是沅天洛和南宫逸尘就在家仆的指引下去了门口与白远山汇合。
白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看来是白远山早有打算。照南越礼制,男女不能同乘一辆马车,所以沅天洛上后面的一辆,南宫逸尘自然就要跟白远山同坐一辆马车。
沅天洛的额头微微皱起,心道:莫不是白远山这个老狐狸看出与她相比,南宫逸尘不是心思剔透之人,这才把南宫逸尘与她分开,想从南宫逸尘口中问出些什么吗?
如此一想,沅天洛看向南宫逸尘,南宫逸尘像是知道了她的心思似的,冲她点了点头。
这时,站在马车旁的白远山看到二人走了过来,笑道:“叨扰二位了。只是昨夜老夫梦魇连连,直到现在仍是心惊胆战,怕是今日早朝会发生什么大事。老夫见二位心思玲珑,就烦劳二位与我走这一遭,若是无事自然是好。若是有了变故,二位也可帮助老夫一二。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呵,都到了这里还来假意询问,不觉得太晚了么?
沅天洛莞尔一笑,道:“客随主便,大人若有差遣,我等自当全力以赴。”
白远山抚了抚胡须,道:“姑娘言重了。请!”说着,他指了指一旁的马车。
沅天洛微微一笑,上了马车。南宫逸尘自然是和那白远山坐在一处。
在马车上坐定之后,白远山打量着南宫逸尘,道:“二位瞧着倒不像是江湖中人呢。”
南宫逸尘笑道:“大人说笑了,这天下间的人还会将自己是什么人写在脸上供人看么?所谓的由面识人,不过是臆想猜测而已,又岂会次次都准确无误?”
白远山笑了笑,没再说话,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突然,一声马的嘶鸣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南宫逸尘大惊,这声音是从沅天洛所乘马车的方向传来的。南宫逸尘一挑车帘,飞身而出。
只一看,便吓呆了。
那马车的车辕竟是从中间断为两截,受惊的马仍向前奔着,而那马车的车辕触地,仍向前滑行着,但已偏离了原来的方向,眼看着就要撞上一边的墙壁。若是撞上了,在剧烈的撞击下,瞬间的冲力会摧毁马车,而那马车内的人自然不可能全身而退。旁边的百姓都忍不住捂住了双眼,不忍心看接下来即将发生的血腥的一幕。
来不及多想,南宫逸尘急速上前,脚抵在地上,一把攥住了马车的车辕。那马车顿时停住了,而南宫逸尘的双手却被断裂的车辕所伤,瞬时间便血流如注。而当他看到马车中挑帘而出的那人,却竭力忍住疼,给了她一个安心暖人的微笑。
沅天洛跳下马车,奔到南宫逸尘面前,忙掏出袖中的手绢绑住了南宫逸尘受伤的双手,眼神中的心疼显露无遗。
沅天洛回过头,看着缓步而来的白远山,道:“白大人,你这是何意?”
白远山一脸无辜,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车辕断了也要怪在老夫的头上?”
他的话说得很大声,也很理直气壮。
因白远山在百姓中素有名望,周遭的百姓听到这话,纷纷指责沅天洛,道:“你这姑娘好不懂事,白太傅好心让你坐他的车,车辕断了你也不能怪人家啊。”
“是啊,凭什么怪人家,白大人又不是你家车夫!”
“对啊,这姑娘也太不讲理了!”
……
不管周遭的人说了什么,沅天洛的神情始终淡然,死死地盯着白远山,一字一顿地说道:“白大人,今日之事,小女子记下了。”
白远山靠近沅天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等着你的报复,月彻陛下。”说完,阴狠地一笑,转身离开。
尔后,他对着身后的仆从吩咐道:“再去为这位姑娘找一辆马车来,上朝的时辰可是耽误不得。”
不多时,新的马车已经被赶到跟前,速度之快,就好像是早就知道那辆马车会坏一般。因为之前的事,南宫逸尘惊魂未定,实在是不放心沅天洛,就打发掉车夫,自己亲自驾车。
沅天洛不放心,道:“你的手还伤着,若是再驾车,会更严重的。”
南宫逸尘坚持道:“没事,我可以。”说着,便坐上马车,拉过缰绳。
突然,沅天洛挑开车帘,走到马车边缘,道:“南宫,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我从这里跳下去,要么你坐到车里去!”说着,一手抓着马车,身子就要往外倾。
南宫逸尘不敢迟疑,道:“好,我答应你!”
沅天洛收回已经放出去的脚,不容置疑地说道:“坐进去!”
南宫逸尘有几分踟蹰,道:“照南越礼制,男女未婚前不可同乘一辆马车。若不然,女子的名声便会有所损伤。”
沅天洛瞪了他一眼,道:“什么狗屁规矩,早晚改了它!再说了,我又不是南越人,守它的礼节做什么!进去!”
南宫逸尘乖乖地进了马车,沅天洛紧随其后,然后对着那车夫吩咐道:“去医馆。”
“姑娘,我家大人吩咐了,要即刻赶去宫门,早朝就快开始了。”
沅天洛冷声道:“一个太后听政的早朝,那么急做什么!速去医馆,若不然,我现在就一刀捅了你!”说着,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戳到了那车夫的腰间。
如今性命攥在被人手里,那车夫自然是只能乖乖听话了。
南宫逸尘叹道:“今日,你有些不一样。”
沅天洛不假思索地说出口,道:“我的人都被欺负成这样了,难不成我还得温文尔雅地说话吗?”
南宫逸尘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嘴角微微翘起,你的人么?这几个字,听起来怎么就那么顺耳呢?
沅天洛似是觉察出什么不对,慌忙道:“你是沅族暗影的影尊,自然是我的人。”
南宫逸尘略感失落,却没表现出来,转而想到白远山的手段,担忧地说道:“刚才你的态度强硬了些,这白远山只怕不会忍了这口气呢。”
沅天洛微微一笑,道:“忍不了他就受着!放心,他还没有好好利用我呢,不会这么快就对我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