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爹爹,爹爹,爹爹快醒一醒啊。”怎么也拉不起爹爹,小毛孩涕泪交流。自儿子娘亲病故,中年人一直是说,娘亲是给你买好吃的去了,等你早上开门的时候,娘亲会带着微笑与糖果的站在你面前了。

虚弱地张开眼睛,巨大痛楚维续着脑子中最后的一丝神智,伸手想抚摸儿子的小脸,无力的抬了抬,又落了下去。

“爹爹好累,想睡……睡一会……你,你快……快离……离开这……我……我和你……和你……娘亲,给你买……好吃的去……你……你以后,以后要,乖……要……”

至死睁着眼眸,担心,自责,不甘,遗憾等一一掠过,已然咽气。

鹿蜀在酒的世界里,如沐春风,似久久得不到滋润的少妇,突然倾淋甘露。“嘤哦嘤哦嘤哦”极具人性化的声音更是悦耳,更是动听。

畅快淋漓的鹿蜀,逝去的中年人,哭哭啼啼的孩子,诡异的氛围。

有风吹过,与路边草儿一同轻轻啜泣。片刻聚集的乌云,似不忍教照亮人间的太阳看见这样的世情,用黑压压的身体偷偷遮住了它的眼睛。

“爹爹我饿了……”

压抑的天空,深山里的动物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阿宝,你出来,不许和我玩躲猫猫哦……”

幽冥中,灵魂在哭泣着轮回的无奈。

“爹爹。你睡了好久了,起来陪我回家啊。我好冷。”

这平凡又唯一的亲情,有谁会去宰断?

“爹爹,我以后吃饭都不敲筷子了,快起来啊!爹爹我怕!”

只是寂静,黑云积压得更厚,一只站在树枝上的乌鸦,“呱呱呱”的叫着。

“阿宝,你在哪?以后再也不用弹弓打你了,每天给你好多好多肉干吃,你出来好吗?”

纸般轻薄的生命,却是叶尖上的露珠,似一扁轻舟,在红尘的海洋里,不知何时肆虐,或是瞬间崩塌,融为其中的一份子?

人生,得到过什么?失去了什么?仅为了那一丝牵挂,为了那一抹消失在寂寞与幸福里的狂歌岁月,还有谁在买笑?还有谁在长夜中感叹?只是因为,心里的那团火焰,被叫做感动的泪水点燃,在滚烫的血液中,代代流传……

“你说只睡一会的,爹爹你骗我,每次打开门,都不见娘亲。爹爹,又是在骗我吗?”

混杂着喉咙蠕动着满足的声响。鹿蜀沉醉了。

“我不信!我不信……阿宝骗我……爹爹骗我……娘亲也骗我……你们都骗我!”

坟墓里,是谁挣扎想跳出这无穷的黑暗?

“爹爹!!!”过度悲伤而嘶哑的幼稚童音在群山一角,久久起伏……

“轰!隆!”

闪电翻滚撕扯,在灰色空中画出了酝酿许久的银色流光,刹那异世。白色水气的薄雾把群山淡淡笼罩其中。岂能长久?冬季汲汲追赶着秋姑娘的脚步,响彻沧暮的秋雷挥洒着珍珠落下玉盘的雨儿,告知人们这个充满离愁与美丽的季节正将岌岌隐归。

滂沱大雨,淅淅沥沥。汇聚在中年人身边,不带任何情感的冲走所有尘埃。咆哮着的风云,漠漠的,默默的为他寻找着那苍穹之际的一隅天堂之门。

一缕好奇的阳光,悄悄的打量着一棵枯木上的残叶。

不远大树下避雨的鹿蜀,打着响鼻儿,昂首的马脸,有着浅浅一道酒靥?半截断尾还在涓细的滴着血水,时不时的望了眼不远处静静蹲地抱着自己小脑袋的孩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经过雨水浸泡的泥土,慢慢软化着,发抖的双手,瑟瑟的托着中年人的尸体,看着蜷缩在爹爹胸前的阿宝,止不住的又在眼圈里打转起了点点泪光。

幼小的他,又怎能承受如此巨大的伤痛。从来不知死亡为何物的孩子,看着爹爹,只希望爹爹再次睁开眼睛,笑着对他说,我们回家。只希望阿宝,像以前一样,带着略微撒娇的欢快在他身上噌来噌去。

生老病死,对所有的生命都很公平。悲欢合离,仿佛生命的影子。过了很长时间,依旧会很清晰的想起,恍如昨天的那些人,发生的那些事。会淡淡心痛,偶尔也释然的笑笑一过。

透着阴霾寒意的捉弄,在眼中戏谑的伫立着的群山,孩子只是静静的让爹爹靠在他的身上,手中轻柔的抚摸着阿宝。过了很久,很久。

“嘤哦哦。嘤……”鹿蜀发出了一声急切的呼声。全身如触电般颤抖,腹股沟高高隆起,两条后腿之中涌出大量的血迹,竟像马儿生育临盆的样子。这是一头雌性鹿蜀,鹿蜀生性胆小,听到异响或是看见动物便会把自己藏匿起来,有时也攻击弱小动物,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得到食物。仰仗着高大的体形赶走了四周动物之后进行临盆,以免在生育时遭受到干扰或是对幼子的伤害。殊不知“嘤哦嘤哦”的声音引来了两父子,发生了以上事情。在酒精的作用下,刚才隐忍不发的躁动更加激烈,腹中的小生命更是跃跃而出。

染着中年人和鹿蜀的血迹的水流,聚集成一条长长的红带子,由上而下的流淌着。

当希望被残酷的现实打破,与其在痛苦中承受,不如在承受中改变。埋葬在心里的某个位置。等待着某一天,或是那一年的回忆,然后再次品尝其中滋味。只是身心幼小却不代表软弱,小孩子的希望都是很强烈的,有时在大人眼中,却显得无知与可笑。幼小的孩子,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承受,改变为什么,却一直相信着自己的希望,哪怕是一点点,也会去执行那份坚定,延续那种信念。却不曾想过,大人们有时不也如此吗?

愤怒在滴血,仇恨在呼唤。“我杀了你,杀死你……啊!”孩子一把握起离中年人不远的短刀,朝着鹿蜀冲了过去。

孩子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着鹿蜀半截尾巴,顺着那后腿的弯陡之处,爬上了这庞然大物的背上,攥着脖子上的虎纹棕毛,死命的乱捅乱刺。可怜鹿蜀现在正到了风火攸关的时刻,哪有半点力气去应付他的举动,挣扎着的生命,抖动着的肚子,腹股沟因剧烈疼痛痉挛着,嘶鸣着。鬃毛盛盛的巨长颈脖上更是出现了倒道触目而又惊心的流血伤口。

异变又生。

“嗷唔……嗷唔……”一头体型稍微小一点的老虎,紧挨着前面的另一头老虎。显然,多年的狩猎经验告诉它们,这次又有不劳而获的食物。在等着它们的大快朵颐了虎本是夜间出来寻食的肉食动物,那条混杂着人与兽血液的水流刺激了它们的嗅觉,更挑逗着它们的食欲。两头威武又不可一世的如战神一样的吊睛白额虎,很是恼怒:这个时候,睡觉多好,旁边有可爱的宝宝们,还有宝宝它娘(它爹)……

看着眼前有着和自己身上一样纹色的高大动物,还有背上的那个浑然不知它们到来而疯狂捅刺着鹿蜀的鲜嫩的孩子,看着鹿蜀因失血过多而渐困疲乏的神态,又是两声充满着兴奋与得意的虎啸:不枉虎行啊,连自己的宝宝都有这么嫩滑可口的孩子送上门。俨如是盯着一大块肉和打算着自己宝宝胃口又会如何好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