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从孟传情的房间出来后,无意间经过客栈大门,斜眼瞧见秋双心的衣角在微风下轻轻摆动。心中有些奇怪,这女人站在那里做什么?
伸长脖子瞅了瞅,只见秋双心背对大门,一直看着拐角处。夜未央抓着门框,慢慢溜过去,只想瞧个仔细,然而,当瞅见农牧夫和农秋音两人的身影时,心下一惊,慌忙退了回去。
靠在门上,夜未央心想:虽然听不到这父女二人在说什么,但绝对不是好话,这农牧夫肯定是在教唆农儿!想了想,他撒腿就跑回了房间。
江才情正在床上打坐,见夜未央匆匆跑了进来,将门猛地关上,坐在桌边发起呆来。不禁担心问道:“未央,你怎么呢?”
夜未央抬头瞅了他一眼,忽然上前拉开床帐,将江才情遮挡起来。口中道:“你待在里面不要动,没叫你不许出来。给我屏息,不能让人发现。”
江才情虽不明原因,却也听话,屏住气息,一动不动。
不久,听门外传来敲门声,夜未央上前打开门,“农儿,你醒了,快进来。”脸上尽是温柔笑意。
农秋音看着夜未央俊美无双的脸,一阵出神,轻唤道:“未央哥哥......”她腰间紧握的双手不禁缓缓张开,低头想了想,忽又抬头看向夜未央,眼神一变,欲施展摄心术。哪知夜未央忽然转过身去,三两步地走到桌旁坐下,并伸手朝她唤道:“农儿,过来。”
农秋音怔了怔,笑着走过去,在夜未央对面坐下。听夜未央道:“你不是在房中休息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他尽量不去看农秋音的眼睛,一只手搭在桌面上,不停地敲着。
农秋音想起了农牧夫的话,犹豫了一下,道:“未央哥哥,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她再次盯着夜未央的眼睛,双手搭在腿上,暗暗运功。
“农儿,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茶喝。”夜未央忽然打断她,拿过水壶倒满一杯水,递给农秋音。
农秋音有些泄气,接过茶杯,道:“谢谢未央哥哥……”她轻泯茶水,眼睛却一直瞅着夜未央。
夜未央两次打断农秋音施展摄心术,虽表面镇定,心中却暗暗叫苦:看来农儿是听了他父亲的话,一心要控制我,光靠躲也不行啊,必须让她断了这个念头。他看了一眼床帐,对农秋音道:“农儿,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家在哪呢,等有时间了你就带我去你家看看好不好?”硬来是不可能的,就只有哄了。
农秋音放下茶杯,笑道:“好啊,现在就去好不好?”
夜未央脸色稍变,道:“农儿,未央哥哥在这里还有些事情,等我忙完了就跟你去行不?”
农秋音一阵失望,再次想起了农牧夫的话,心想:未央哥哥果然要忙自己的事,不肯跟我回家,那我就带他去。如此想着,她就下定了决心,再次看向夜未央的眼睛。哪知刚迎上对方的目光,夜未央就猛地抓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拽,将她拉向自己怀中。农秋音尚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嘴角一热,双唇已被夜未央紧紧覆盖,她心中一麻,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片刻后,夜未央松开了农秋音,拿下她紧缠的胳膊,盯着她的脸,深情地道:“农儿,等我办好了这里的事,就跟你去天魔教。我在那里长住,好不好?”
农秋音似是失了魂,微微点头,嗯了一声。夜未央又笑道:“那你乖乖等我好不好?”将人从怀中放下。
农秋音站在夜未央面前,感觉心跳的极快,用内息根本就无法控制,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她惊疑万分。此时再看向夜未央温柔的笑脸,听着他磁性的声音,脸莫名一红,转身就跑了出去。少女第一次感受激吻,难免有些害羞。
看着农秋音出去,夜未央也是松了一口气,软靠在椅子上。倒一杯茶饮下,这时才想起床上还有一个人,上前掀开床帐,却瞧见一双喷火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那怒气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好笑道:“小白,你这是吃哪门子醋?”
江才情冷声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坐在里面什么都看得到也听得到,幸亏他定力足,而且又不敢违背夜未央的话,不然早就掀帘出来了。
夜未央装傻,“什么?”心想,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江才情这会儿倒较真起来了,站起身,靠近夜未央,道:“你要去天魔教?你想抛弃我去帮助天魔教?”他话中尽是怨恨,说到最后,几乎是贴着夜未央的脸,“你敢为了那个女人背叛我!”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似是要将他摔出去。
夜未央无奈,低声道:“骗人的话你也相信?”
江才情一愣:“骗人?”
夜未央轻笑道:“我如果不这么说的话,农儿会立马用摄心术控制我的。我牺牲色相只是为了缓住她,不让她对我动手。”
江才情脸色一变,冷冷道:“她居然敢打你的主意,我去杀了她!”说完就想出去。
夜未央却及时拦住了他,“杀杀杀,你就知道杀!事情能用文解决,就不要费什么力去动武了。她现在还不能杀,留着大有用处。”
江才情缓了下来,道:“我不放心,今后你不能离开我身边半步。她若是敢对你出手,我就废了她武功!”
“我总不能一直让你护着吧?”夜未央嘴角一扬,笑道:“你且放心,她应该不会对我出手了。原本我让你藏起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可你尚未露面她就已经放弃了,这不是很好吗?”见江才情依旧冷着脸,夜未央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听话,别担心了,这种当口可不能节外生枝。”
江才情听了这话,紧绷的脸才渐渐放松下来。
夜未央一直寻找的孟传情,醒过来时,已是事发次日午时。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冰冷的墙壁。他转过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揉了揉太阳穴,回想着晕倒之前发生过的事,心中暗骂:“该死的南无诗,居然又算计我!”昨夜,南无诗趁他不备,将一枚银针插入他体内,想必正是在自己晕倒之后,南无诗将他运到了这里。
孟传情拍了拍头,正欲起身,却感觉周围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他扭过头,看向另一方,眼睛蓦然睁大。在这个密室的顶方,竟然有一根横梁,此时,横梁之上正坐着一个人。那人两手撑在柱子上,双腿放在前面晃荡,两眼无波,怔怔地看着前方。
“夏星辰?”孟传情不禁唤了声。哪知后者却似没有听见,依旧晃着腿,嘴里哼着小曲,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
孟传情心中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也是南无诗弄来的?她一向多话,此时怎么这么安静?带着心头的种种疑惑,他起身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密室,四周都是铜墙铁壁,周围根本就找不到一样多余的东西,空荡的让人想撞墙。孟传情觉得觉得有些瘆人,这密室没有门窗,也没有漏洞可以让光线射进来,但室内却明亮的很,仿佛有灯火照耀一般。他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横梁之上夏星辰苍白的脸色。
孟传情想了想,施展轻功跃向横梁之上,坐在夏星辰身边,道:“你怎么呢?”
夏星辰依然没有回答,孟传情这时才发觉她的不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对方却连眼睛眨也不眨。难道是被人控制了?他蓦然出手,抓向夏星辰的颈间,想要试探一番,夏星辰却将头一仰,侧身躲过,并反手朝孟传情打出一掌。孟传情悠着柱子一个旋身躲过,双脚连环踢向夏星辰,后者一时不慎被踢中,如大雁般轻飘飘地落了下去。
孟传情一惊,急忙跳下去救她。这时,夏星辰手指一动,无色引线自手中撒出,缠在横梁之上,她整个人也在半空中一个回旋,借助引线之力轻飘飘地跃上了横梁。孟传情与夏星辰擦身而过,见她已经没有危险,只得张开双臂,施展轻功缓缓落在地上。
武功健在,人却没了魂,似乎是中了摄心之术,南无诗费尽心机将她也关在这里,难道是为了看着我吗?
孟传情在地上来回踱着步,思考着,喃喃道:“看这密室的样子,她应该准备很久了,既是如此,她是不会轻易让我离开的。我须得抓住机会,决不能被困在这里。”他想了想,又道:“她是不会让我死的,肯定要给我送饭,且看看她如何送进来吧。”如此想着,他索性就盘腿坐在地上,调息内力。
孟传情大概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忽听头顶传来声响,一道机关缓缓打开,伴随着南无诗的声音:“应该醒了吧,好酒好菜,你凑合着吃吧。”随着她的话落音,四五个装满菜肴的盘子从上方缓缓下坠,没有任何东西托着,如果不接住的话,会全部掉在地上打碎。
孟传情已知南无诗的意图,不禁暗骂,好深的心机,说什么也不能挨饿!纵身一跃,身法如电,几个回旋就接住了所有的盘子,最后的一壶酒他实在拿不下,伸出右脚一勾,轻轻地甩在了地上。人也在同一时刻落地,他急忙将饭菜放在地上,再次跃起,直接冲向机关口,身法快得令人不可思议。
南无诗以为孟传情去接饭菜,应该是没有机会冲上来的,哪知她刚将饭菜丢下去,孟传情的身影已经冲了上来。他伸出一手,运足力道,紧紧地勾住机关一侧,只差一刻就要从里面冲出来。她大惊,急忙道:“夏星辰,拦住他!”
随着南无诗的话落音,孟传情感觉自己脚踝一紧,一股力道紧紧地扯着他,让他无法再向上飞去。抬眼看见南无诗深沉的笑脸,即将触及的机关口正缓缓合上,越来越小,越来越窄……
夏星辰坐在横梁之上,眼睛依旧直直地看着前方,一只手却紧紧地抓住肩头上方孟传情的脚,灌注全身力量,猛地向下一拽。孟传情因周身没有借力点,无法防御,只能随着夏星辰手中的力道向下坠去。只听得“嘭!”的一声,他的人已落在地面,半跪于地,膝盖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孟传情眉头微皱,仰头看去,机关已严严实实地封上,哪还有机会再冲上去。他瘫坐在地,看向夏星辰,道:“你不是只追随强者吗?甘心就这样为人所用?”试图用她最在意的东西唤醒她。然而,夏星辰眼睛眨也不眨,对他的话是充耳不闻。
孟传情不禁摇摇头,看样子她已完全被控制了,也难怪,像南无诗这样的心机颇重的人,连自己都防不胜防,更何况是夏星辰这样头脑简单的。想必有她在,自己也很难接近机关口吧,还好刚才先接住了饭菜,不然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两头都落空。
想到饭菜,孟传情就觉得有些饿了。在困境中冷静相对是他一贯的作风,所以纵使没有逃出去,他也毫不灰心,想着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就拿起碗筷吃了起来。嚼了两口,孟传情感觉到有些不对,饭菜的味道不对,他肯定不是劳桑心做的。劳桑心不做菜有两种情况,一是她不在客栈,二是她受伤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说明外面发生了一些事,而且是足够影响夜未央的事。
饭菜也不是南无诗做的,第一次见面时她就知道了自己不吃红尖椒,然而似她这般心细的人,竟然大意到忘了嘱咐做菜的人少放辣椒,那就说明她是被什么事分了心。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够同时影响到夜未央和南无诗?莫非,是天魔教的人到了?
孟传情将筷子插在碗里,正想的出神,夏星辰突然从高处跃下,坐在他身边,抓起盘里的烧鸡就啃了起来。
孟传情愣愣地看着她,心想:居然还知道吃饭?眼见对方将整只烧鸡捧在手中,片刻就啃下了两个鸡腿,他急忙放下碗筷,伸手夺过。
夏星辰抬眼就瞪向他,伸手欲夺回去,孟传情却撕下一半,将另一半扔还给她。接住烧鸡,夏星辰依旧自顾啃着,不怒不悲,似是将吃东西当做一种任务。
孟传情边吃边瞧着夏星辰,一副无魂无魄的表情,看得他有些心惊。不禁暗想:这摄心术果真可怕,竟让人像傀儡一样活着。听麦长风说,这门功夫是天魔教的绝技,南无诗之前在生死关头也不曾使用,应该是不会的。那就只有农儿了,难怪她最近与农儿走的那么近,想必是借她之手施展的。
为了我,她不惜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这种牺牲,也不知值不值得。他不由得在心底暗叹:命运,真会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