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和高句丽源出同脉,昔日魏将母丘俭破高句丽,高逃遁,其后逃归者便建国新罗。新罗朝服尚白,国中金朴两姓最多,人发长美,此前经历过两代女王,在和大唐建交以后,国力更是节节攀升。
金政明是新罗王金法敏的嫡长子,所以这个太子当得顺顺当当,只不过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所以露面并不多。在得知大唐派了皇帝的嫡次子,雍王李贤前来辽东前线督战劳军,新罗朝堂上也紧急磋商了一下,再加上又听到某些不好的消息,最后,他这个太子便理所当然地被派了出来。
可怜金政明一向养尊处优惯了,此次为了赶路可谓是吃尽苦头,差点骨架子都给颠散了。而且,本来就疲惫不堪的他却在路上遇到了回去报信的新罗特使,当匆匆看过那措辞严厉的质问公文时,他又气又急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接下来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直奔平壤城。此时此刻,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方才能够勉强坐直身子。
听到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他连忙挪动了一下,摆出了正襟危坐的架势。须臾,他就只见霍怀恩满脸堆笑地走进来,冲着自己微一躬身:“政明太子,殿下说太子远来鞍马劳顿,还请先洗浴换一身衣服,用一些饭食再去相见。”
尽管很想立刻向李贤把整件事情解释清楚,但金政明实在抗不住那种浑身酸痛外加饥肠辘辘的感觉,思忖了一会就同意了。接下来。自然有原本在高句丽王宫执役地侍女前来服侍,让他享受了一把原本在新罗王宫里才能享受到的完美服务,等到肚子填饱浑身飘飘然之后,他不禁生出了一种期待——从这些细心安排上来看,李贤应该和他是同道中人。
什么同道中人?他虽是太子,但更希望体验的是豪奢悠闲的生活,不用整日里考虑国家大事。他老爹金法敏是有野心的,朝堂上金朴两姓大贵族是有野心的。可他没有。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到时候承继了王位之后能够有一个好儿子替自己分担政务。自己可以继续过舒心日子。
带着这样的思量,他跟着引路地随从进了一处房间。一进门,他就看见一个年轻人正懒洋洋地坐在一张椅子上——顺便提一句,新罗商人在大唐做生意地很多,这样地坐具也输入了新罗,但被一群臣子斥之为大唐君臣贪图享乐不可效仿,于是他虽说在自己的家里秘藏了两张。却只敢在没人的场合使用。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又从李贤落到了背后的那个女子身上,目光中顿时露出了惊艳的表情。只见那丽人的满头青丝既不挽髻,也不结辫,而是全部披落在肩上,精致地脸庞被那青丝半掩,却仍可见妩媚的眉眼和性感的红唇。虽说没有半点脂粉装饰的痕迹,却流露出一种勾魂夺魄的妖娆。让他一对眼就沉浸了下去。
一时间。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新罗人向来以长美闻名,可就是自己那号称新罗第一美人的妹妹金明嘉。比起这位雍王的侍姬来说似乎也要逊色几分!望着那双在李贤双肩上揉捏地手,他恨不得自己就是李贤,而这种贪婪赤裸裸地通过目光表现了出来。
虽说坐在椅子上作闭目养神状,但李贤地眼睛一直都在观察着这位头一次见到的新罗太子。发觉对方看高德笙远比看他李贤来得多,而且似乎还有些急色,他便断定金政明此前并没有见过高德笙,而且本性也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货色。于是,他便忽然打了个呵欠,眼皮子也不抬地问道:“怎么,政明太子还没有来么?”
屋子里只有三个人,正在贪看美人地金政明听到这么一句,正想答话,却只听那妖娆多姿的美人轻启樱唇提醒道:“殿下,政明太子已经来了!”
李贤很满意高德笙的机灵,暗道自己突发奇想把这么个已经服帖听话的尤物带出来,不是完全没有用场的。睁开眼睛定睛打量了金政明片刻,他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笑呵呵地道:“刚才一时失察怠慢了贵客,还请政明太子不要见怪!随便坐,我这个人最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没来由折腾人!”
此话一出,金政明登时完全确定李贤和自己是一类人,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感觉,连忙道谢一声便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回想起刚刚在外头跪坐等候的经历,他着实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谨慎了,早知如此,歪一歪歇息一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这个人素来惫懒得很,这回到高句丽来也是迫于无奈,早知道这一路上骑马要那么多天,我肯定是弄上一辆豪华马车,放上三五美貌姬人,一路上优哉游哉游山玩水过来!这打仗有什么好看的,血肉横飞刀来枪去,有那闲工夫还不如睡一觉。”
李贤这话可谓是大对金政明脾胃,自是连连点头附和,顺便也谈起了这一路辛劳。于是,两人一来一回谈起了享乐经,从坐具寝具到锦衣玉食,再到
月的女人经,滔滔不绝之下竟有臭味相投的感觉。后的高德笙从未料到李贤在凶悍冷漠之外还有这样的一面,一时间竟是怔在了那里,脸上露出了极度复杂的表情。
最后,李贤大发感慨道:“所以说,我最庆幸的就是自个不是太子!没有那么多官员跟在后头管着,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上头有父皇母后撑腰,谁敢违逆我的意思?人生在世,坐享美酒美人才是最快活的!”
“今日我和雍王殿下真是一见如故,只可惜我不像殿下那么好命,我这个太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公务。只可惜偏偏有人一只眼睛死盯着,想要偷懒都不成!”金政明大发牢骚,以前在父亲金法敏面前不敢倒地苦水全都倒了出来,“你说说,新罗那么一块弹丸之地哪里有那么多事情需要管?我如今还真是羡慕明嘉,能够到长安那么繁华的地方……”
他的话一瞬间嘎然而止,原本轻松写意的表情也一下子僵硬了下来,见李贤诧异地看他。他便不安地搓着双手。想起了临行前得到的各种消息。以及刚刚从新罗特使那里得知的大事。于是,他尴尬地欠欠身道:“关于殿下让特使带回去的那封公文……”
“哦,你是说那个!”李贤也一下子敛去了笑容,忽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新罗向大唐称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两国之间地关系更是亲密。所以我万万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荒谬地事!鸩杀地传闻兴许荒诞,但流言又岂是无根之木,金信必是在其中作樂!还有,我那妻子居然被新罗人从长安城拐带了出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金信是谁?他和金春秋曾是善德女王的左右臂膀,金春秋主攻外交,他主管兵权,到后来在挺身镇压叛乱的时候。他更是居第一功。兵权尽在他手。金春秋后来担任新罗王,如今在位的新罗王金法敏就是金春秋之子,所以。从资历和权力上来说,金信只要是一跺脚,整个新罗上下都要抖三抖,金政明虽然是太子,但在这样一个传奇人物面前根本没多少分量。
所以,金政明在李贤的愤怒下,也想到了自己的悲惨境遇。似乎在金信眼中,他这个太子十分不够格,还不如金明嘉更有用,就比如这一次的事情本和他无关,为何要他这个太子出面?
“殿下息怒,拐带殿下妻室地事,这个……这个新罗上下确不知情,兴许是小妹明嘉自作主张……”金政明眼珠子一转就把自己的妹妹倒手卖了,事实上,对于这个太过聪明的妹妹,他并没有太多好感,如今听说她闯祸反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此事父王还不清楚,但上将军知道后大为震怒……”
金政明这话还没说完,就给李贤一口打断:“政明太子,你可是未来的新罗王,怎么一口一个上将军?中原有一句古话,叫做臣大欺主,似金信这样的军方元老,若是想取你父子而代之,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金政明却给出了一个满不在乎的回答:“我又不稀罕这个太子,若是别人喜欢,尽可取去就是。”
李贤原本还以为这家伙只是个纨绔,此时听他这么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政明太子,这太子不当确实不打紧,可若是不当太子,你这荣华富贵还有命享受么?我听说当初善德女王地时候曾经有过兵变,你认为那时候若是叛军得逞,女王会不会没命?”
金政明虽说迟钝了些,但还不是完完全全地傻瓜,闻言立刻皱紧眉头考虑了起来。而李贤也觉得不可威逼过紧,便亲自笑呵呵地送了他出去。等到他重新回到房间中时,他就看见高德笙正在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他。
“你真是好口才。”
李贤嘿嘿一笑,慢悠悠上前在高德笙的酥胸上捏了一把:“我就算真地好口才,也及不上你的演戏功夫。就算金政明再聪明,大约也猜不到,我身后妩媚妖娆的侍姬,就曾经是别人想要塞给他的太子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