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
友谊是一条牵绊割舍不掉的红线,悲伤时安慰,快乐时大笑,烦郁时饮酒,在你左右总有一两个影子,折叠在一起的感觉。
可到头来,最后的风,割断了红线,我们背道而驰……
顾颜的状态令初见很担忧,她真的不是开玩笑,因为顾颜现在每天地和徐言一起进进出出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她变了,变得如同所有坠入爱河的情人一样,开始学会撒娇,不关心外人,这个外人,也包括初见。
初见曾有一次看到顾颜那一落千丈的成绩错愕地去找她。可回答初见的只是那一脸的满不在乎和不屑,“成绩什么的,难道真的那么重要?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初见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说出这句话的顾颜,此时她就如同纸醉金迷的堕天使,就算初见想拉她一把,也晚了。
徐言喜欢顾颜,初见是早就知道的,从初中的时候,他似有若无看向这边的眼神;还有拜托自己假装问题目时不经意地扫过顾颜;盛饭时,总是替她先拿盘子,细心地让出空位,不至于让她被挤到;从初见得知她成绩差一分时,初见安慰顾颜之后走下楼看见徐言一脸的担忧,那疲惫的双眸失了往日的阳光,投射出一抹黑暗……
他愿意默默地守护她。
徐言对初见如是说道。
那一刻初见忽然觉得上天是没有弃了顾颜的,因为能被一个人守护,那也是一种幸运。因为他站在你身后,当你一路走来疲惫时,不经意的回首就能发现他是沿着你的足迹一直在默默地追随。
可当顾颜那双分明不带半丝感情的眸子看着初见,说她和徐言在一起的时候,初见第一反应就是“你别开玩笑了”因为初见敏锐地捕捉到了顾颜那牵强的嘴角,那双无情的眸子。
可当日后初见看到他们两个整日腻在一起时又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看得出徐言起先不太自然,可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顾颜的小鸟依人。初见面无表情地看着顾颜每每挽着徐言的手嬉笑着从自己身侧经过却不打一声招呼。初见知道她们生分了,从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她找到顾颜,“为什么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你根本不喜欢徐言的对不对?这样自欺欺人很好玩吗?”
顾颜听了起先诧异初见的观察力,随后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撩了撩耳边的几缕发丝,反问道:“是又怎样?反正一直以来循规蹈矩地活着,我的下场最后还不是被抛弃?那为什么我不可以肆意活一次?”
初见清澈的双眸中流露出不解与哀伤,“顾颜,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玩弄别人感情很有趣吗?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初见,你了解我吗?”顾颜不轻不重地抛出一句话。
初见大脑有些呆滞,“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不要自认为多少了解我,初见,你就是太自以为是,自以为是地在我失败的时候给我安慰,自以为是地在我爸妈分开后把我带到你家,却不知道当我看到你有那么好的家庭我当时是多么嫉妒!现在你还要来管我?我不想总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下,我要肆意活一次!”顾颜抬手用力地掰开初见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啪嗒——
一滴清泪落下,即便四周嘈杂,顾颜还是听见了那么清脆的声音。
她的身子微不可见地一震。
香樟树下,两个女孩距离那么近地站着,心却隔离在几光年之外。
初见低着头,顾颜看不清她的表情,没来由的心慌。
半晌顾颜听到了初见沙哑带着哭腔的声音,“顾颜,你错了。”简单的几个字却让顾颜身子一僵,“你错了,从来没有谁能掌控你的生活,你的对手一直是自己,谁也不必羡慕或者嫉妒他人,因为人总是看不到自己幸福的一面。你说你要肆意地活一次,那你扪心自问,你这样做真的感到洒脱肆意了吗?自欺欺人,把所谓的欢乐建立在谎言上,你真的会解气吗?”
顾颜僵在原地,默不作声。半晌,叹口气,终于开口:“初见,你说的都对,但我不能回头。”
“为什么不可以?!”初见猛地抬头直视顾颜。
“你真的不了解我……”
再次听到这几个字,初见身子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了解她吗?她了解顾颜吗?她是什么样的?她应该是什么样的?
……
顾颜不等初见再开口就转身先走开。
初见看着她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拐角处。想起那个女孩曾经那么坚定的誓言和表情:
她说,那从此以后我的拼搏只属于我自己!
她说,我会用事实证明我会过得很好!
她说,没人可以让我输,除非我不想赢!
她说,现在的我,不埋怨谁,不嘲笑谁,也不羡慕谁。
她说,阳光下灿烂,风雨中奔跑,做自己的梦,走自己的路。一切都好,真的,都很好。
她说……
初见就这么无力地滑坐在身旁的香樟树下,抬头,闭目,泪水流进心里。
顾颜,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我不愿相信你不想放弃徐言是有什么目的或是苦衷,但是我希望你能记住,只要守得住本心,那么外界无论是诱惑,欺骗,失败,死亡,都阻挡不了你的步伐。
最后的风割断了红线,我们背向而行,遗失了整个世界。
呼唤不曾让你回头,留失在不尽的街角,我挥挥右手,散却了关于你的回忆。
……
顾颜靠在房间苍白的墙壁上,忽然没来由的对自己产生了厌恶感,双手拽得死紧,眼中有晶莹涌现,别无他法,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既然回不了头了,就只能一错到底……
“嘭!”房门被突兀地推开。脸上还留着风干的泪痕,顾颜来不及擦拭就对上了一向平稳冷静的父亲此时满是血丝的双眼。顾颜呆住了。
下一刻自己的身子就被父亲拉了出去,“爸,你……”
但很快就被父亲打断,“先别说别的,小亦这次闯祸了!现在在拘留所,穆渟那边的病情也不容乐观,小颜你赶紧跟我去拘留所,听说这次是出人命了!我先去医院看着穆渟……”
嗡……
顾颜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嘴唇颤抖着,只知道被父亲拖着走。
十分钟后,父亲把顾颜送到拘留所后就回头去医院了。
在那里顾颜看到了多日不见的谢亦,他更瘦削了,脸上的淤青触目惊心,但那张鬼斧神工雕刻的精致的脸顾颜一定认得出,他双眼充血,凌乱的发丝贴在额前,半闭的双眼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疲倦,似乎是感应到,谢亦抬起头错愕地对上顾颜那双平静的眸子,身子一僵,无声地张了张口最后也没说什么。顾颜心脏猛地一缩,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相处了接近一年的男孩。
许是很久没说过话的原因,谢亦的声音听上去更沙哑了些,“你……来了。”
“嗯。”顾颜看着他闪躲的目光低下头。
伸长脖子却没看到预期中的身影,“她呢?”
“听说了你的事,病情不容乐观,可能……”顾颜还是撑着把话说了出来。
“……”谢亦没有说话,只是头低得更深了些,不知是在愧疚还是懊恼。
顾颜在来的路上听到了父亲说谢亦这几日在班上不知怎的惹上了外校的几个不良学生,本来也没起什么大的冲突可是那天梁新诺找到谢亦后说了当初其实谢亦父亲是抛弃了他们母子俩,在逃逸的路上才出的车祸,谢亦一时接受不了,恰逢那天外校的学生刚从某个酒吧出来。一言不合,起了冲突,谢亦当场就夺过一个酒瓶往身旁的栏杆上一砸,吼道:“我心情不好,谁想打架我奉陪!”
双方都挂了彩,虽说对方也是三个人,但明显是占优势,谢亦却硬是凭着一股狠劲和他们一拼到底,知道酒瓶划过肌肤渗出鲜红血液,触目惊心,一旁后知后觉的几个学生才惊叫着,手忙脚乱地将那个伤者送到医院。所幸没危及生命,否则还真的不止拘留这么简单了。
而穆渟那边的情况本就因为近几天在外奔波劳累身子被拖垮了,再加上又突然听到谢亦出了事情,就算父亲强颜欢笑,但从他的语气和面色来看情况似乎很糟糕。
叹口气,顾颜在监牢的另一边席地而坐,双手环膝,“我们就在这安心地待着,等我爸的消息,别太担心,一切会好的!”
一切会好的……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谢亦还是自己听。就在顾颜以为谢亦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却又响起了他的嗓音:“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顾颜不想让气氛太沉闷,干笑道:“知道就好!”随即又似乎想起什么,转过头向谢亦,“穆渟阿姨和我爸说不论如何,都会等你回家,我也一样哦。”
等你回家……家……
有家真好……谢亦笑了……
顾颜头一次看见他咧嘴笑,仿若天地间都失了颜色,就剩下眼前这个时刻都能吸引自己的帅气男孩,尽管他脸上仍是淤青不消,但那漆黑如星子的眸子依旧是动人心魄。
顾颜坐近些,把头靠在冰凉的栏杆上,谢亦也凑过头,额上传来的温度令顾颜稍稍有些心安,暖暖地笑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一世纪那么久又好像只是眨眼间,然后,顾颜清楚地看着父亲唇瓣一张一合,吐出那么无情的字眼:
“小亦,你妈她……走了……”一字一句,哽咽的声音有难以抑制的悲伤。
星光黯淡的模样,恍然隔世的孤寂,梧桐枯零的荒凉,低头深泣的弦音,不想让你懂我心情,只是一场无声的音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