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紧,端木暄蹙眉追问着:“长公主如何了?”
“长公主在逃亡时,马车失控,不小心打马车上摔了下来,许是伤着了,不过不算太重!”侧目,看了眼大殿里的赫连煦,荣昌不敢再多言,引臂向里:“娘娘赶紧进去吧,皇上还等着呢!”
算她赫连嫒命大!
心里冷哼一声,原本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端木暄微扬下颔,抬步向里。
大殿上方,赫连煦眸华冷然,自端木暄进门开始,他的视线,便一直停落在端木暄的头顶之上。
自离国将她接回之后,赫连煦对她,一直有求必应,说的严重性,他根本就是小心翼翼的,事事只求她心里顺遂!即便这几日因他准备让长公主进京,她一直对他十分冷淡,他也从不曾似现在一般,对她黑过一次脸!
但此刻,他却明摆着是正处于盛怒之中,而他盛怒的对象,毫无疑问——是她!
迎着他如鹰鹫般阴鹜的目光,端木暄摆出一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沉静模样,径直上前,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抬眸,冷眼看她,赫连煦哂然笑道:“这次……你该开心了吧?!”
“合着该是开心的事情,此刻倒变了些味道!”对于他的态度,不见丝毫不悦,端木暄缓缓落座,端起他面前的茶水轻啜一口:“皇上怀疑长公主遇袭,乃是臣妾所为?”
“不是你,还会是谁?”
抬手,啪的一声,将她手里的茶杯挥落在地,赫连煦漆黑的双眸,深深凝视着她,“我曾说过,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那时你说信我,既是信我,你又何必如此?”
虽来时,早已料到赫连煦大约会是如此。
但此刻,果真见她如此,端木暄的心底,不禁凉凉的,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那种滋味,略微带着些许钝痛,让人心里难受的厉害!
“你只说让我信你,可曾给过我一个明白,让我知道,你所谓的交代,到底是什么?能否抵得过我司徒一家的数十条人命?”即便知道,事情可能是仇御风所为,端木暄却不能将话题往他身上引,如今……端木暄能做的,只是保全自己的清白。
那人,杀了她全家。
她却要因她遇袭,而保全自己的清白!
想想,端木暄都觉得可笑!
心下冷嘲,她唇角轻勾,语气中不满尽是失望:“皇上一直说,让我信你,我信了,可相信是双方的……你可信过我么?”
赫连煦闻言,神情微窒!
视线,依旧紧紧的盯着她,看透了她眼底的失落,面对她的质问,赫连煦只是咬了咬牙,将视线冷冷别开。
此事一出,他第一个怀疑的便只有她!
“惜儿……你该信我的……”
幽幽一叹,他垂下眼睑,仿佛因她的不信,而心伤不已。
见他如此,端木暄心下钝痛更甚。
“我没说不信!可眼下的事情,是你不信我!”因他不相信,而不自在的笑了笑,端木暄看着地上被摔的碎成一片一片的茶杯,感觉那像极了她的那颗爱着他,却碎的一塌糊涂的心。
微微抬眸,迎向赫连煦的视线,她的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既是今日皇上把话说到了这里,那你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谁都莫要藏着掖着……自我回宫之后,你于我,处处关心备至,事无巨细皆要过问!但人之以情,是以真心换得真心……你可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只是交心二字,可就这两个字,你却十分吝啬的,不曾给过我。你可知道,这种每日与你隔着心的日子,于我而言,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
她说话的语气,低转哀怨,让赫连煦心,不禁刺痛了下。
看着眼前的她,他胸臆起伏,却半晌不能言语。
许久,他轻摇了摇头:“惜儿……我是皇上,是一国君主,我除了儿女之情,还要兼顾天下子民,我知你我之间有心结,但即便是如此,与你之间,我却尽力想要做到交心!”
“是么?原来皇上尽力了!”
黛眉高挑,鼻头一酸,端木暄潸然一笑,“在安阳之时,你明知长公主要谋害于我,却对此事不闻不问,直到后来我出言说破,你才下令将她禁足于公主府而已!”
看着她眼底的泪,赫连煦抬手欲要替她抚落,却不期她一抬手,毫不客气的将他的手隔开了!
深吸口气,端木暄苦笑着,望着他眼底深处自己的倒影,她含泪说道:“其实,与其说是禁足,倒不如说你是为了保全她……因为,只要她在公主府中,你只需暗中多派些人手,便可保她周全!”
她不傻,自是懂得他的所作所为到底图的是什么!
可即便如此,她却从不曾将之说破。
但今日,她却觉得,过去自己的一再隐忍,到底还是错的!
“惜儿……”
被她一语道破心思,赫连煦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再次被她打断:“敢问皇上一句,今次长公主遇袭,你怎就如此笃定是我所为?只因你告诉我要接她回宫么?”
语气顿了顿,端木暄冷笑道:“那日你与我说,要等到太后寿诞之后,才准她入宫,可如今太后寿诞还有几日才到,她本该禁足于长公主府的人,怎会在安阳城外遇袭?!”
如今想来,安阳的消息,到京城要多久,他便已然在多久前准了长公主回京!
而那个时候,竟在太后装病以前!
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天真的可笑。
端木暄冷冷一笑,以泪眼凝望着眼前这个让她爱恨交织的男人:“赫连煦,若有欺骗,又怎能算是交心?如此……你便是尽力了么?”
面对端木暄的质问,赫连煦一时语塞。
自嘲一笑,端木暄脸上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微闭了闭眼,她扶着桌檐起身之后,许是心伤过度,她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轻晃了下。
“惜儿……”
“姐姐……”
惊呼一声,赫连煦和迎霜几乎同时上前,一左一右将端木暄扶住。
回眸,眸中清冷,端木暄用力挣开赫连煦的手。
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嘶喊出声:“司徒珍惜,已经死了,不是死于那场大火,而是今日,在这里,被你赫连煦扼杀而死!”
赫连煦闻言,欣长的身形,不禁一僵!
怔怔的,看着眼前紧咬朱唇,将眼泪逼回的倔强女子,知自己今日定是伤透了她的心,他的心也好似被锥扎一般,痛的不能自已!
如若可以,她宁愿一切只如初见。
因为那时,只有快乐,没有伤悲和执念!
深深的,凝望赫连煦一眼。
端木暄缓缓转身,不再看他。
眼角的泪,终是不争气的滚落而下。
他给的爱,于她来说,太过沉重。
而她!
不能,也不该,用这份爱情,葬了全部的亲情!
贝齿将唇瓣咬的生疼,倔强的扬起头来,她忍着泪水和心痛,只能倚仗着迎霜的扶持,抬起沉重的步伐,向着寝殿方向走去。
自那日之后,端木暄便一病不起。
每日,她都精神萎靡不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姬无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怎奈太医请了,她该吃的药也吃了,可她的身子,却应了病来如山倒这句话,总是不见起色!
因有病在身,她辞了太后那边的请安礼,只留在曌庆宫里安心养病,这期间,虽赫连煦曾多次想要入寝殿探望,但却都被迎霜阻在殿外。
因,端木暄让迎霜与他带了句话,那便是:“若他是以君主见,她则躲无可躲,如若不然,她则不见!”
是以,即便心系她的安危,赫连煦却仍是止步寝殿之外。
不过,这些只曌庆宫贴身伺候端木暄的几人才知,至于小盛子这些在外伺候的奴才看来,赫连煦仍旧留宿曌庆宫,最是宠爱的,还是皇贵妃!
听闻端木暄让迎霜带给赫连煦的话,姬无忧看着病榻上端木暄日渐削瘦的容颜,不禁叹了口气:“你果真不打算原谅他了?”
面露苦涩,端木暄语气凄哀:“他有他的母亲和姐姐便可,要我的原谅作何?”
“你这是在与他斗气!”
眸色一紧,姬无忧俊美的容颜上浮上一层薄冰。
轻轻的,自唇角处溢出一抹苦笑,端木暄轻道:“是斗气也好,什么也罢,我和他,也只能这样了!”
他和她,各自都有各自在意的人和事。
太后,长公主,还有她的兄长……她们之间,势必隔着太多太多的东西。
而这些东西,注定她们情路坎坷!
怔了怔,姬无忧无奈浅笑:“我现在开始后悔,当初在离国不娶你的决定了!”
“才几个月而已,你便后悔了?”明眸眨动,端木暄对姬无忧凄然一笑。“可这世上,却没有卖后悔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