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叶凛天三不五时的到访更令她烦恼,可恨的是他总有办法引得自己不知不觉的回应于他,就像刚才,在他的诱导下自己竟然会说出“欲取天下,立足须稳”的话来。此刻她眉头紧蹙,为自己的冲动深深懊悔!
而叶凛天看样子很是高兴,兴致高昂的问:“何解?”
灵烟本也并非性情寡淡之人,她本性活泼、天性纯良,简单,是以不免有些天真,此等道理叶凛天这样深谙政治的人又岂会不懂?然而,她却想也不想的开口:“秦时,有合纵之说,却也有连横之策。大王不觉得以东凌目前国力一心想除去要比东凌强大得多的圣龙,有些吃力吗?”灵烟的聪颖总是如此不加掩饰,才会每每给自己招来祸患!
“据我所知,圣龙并非东凌王唯一的敌人吧!”
“与其劳民伤财,以小博大,倒不如因时制宜,稳操胜券。”
叶凛天笑了,哈哈大笑!以他的狡诈又岂会看不出灵烟此时正极力为圣龙争取时间?洛旭扬并非泛泛之辈,无论是独大抑或是联合,只要他有动作必定瞒不过洛旭扬,圣龙必定采取相应的措施遏制自己伸出的触角。
要知道南方列国不仅他叶凛天想要,圣龙的洛旭扬也早已跃跃欲试。以目前而言,涧海之内最强大的就要数圣龙和东凌两国,若是二者其中一方率先动作,那么列国也必会闻风而动,审时度势。到那时,东凌固然可以扩大势力,可是收效却并不一定会胜过圣龙。如此一来,鼎足而立的还是圣龙和东凌,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将自己吞不下的南方小国收入圣龙囊中!而这,恐怕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吧!
可是,上次一战至今令叶凛天心有余悸,他很明白,此次若不是贺瑶光,他,乃至整个东凌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圣龙思虑之精确细密,已经存了一劳永逸之决心。而木连、百盛的暗中相助,却也是弥漫在叶凛天心上的阴霾。
木连和百盛是南方领袖,前者富裕昌盛,后者兵多将广,正是叶凛天最为忌惮的两支力量,而经上次一战,他们的盟约已形同作废,又因此战心生嫌隙,已再无联合之可能。眼下东凌的南大门有氏域国为眼,又有木连、百盛触角相夹,局势不可谓不险!
他心中其实早有另辟蹊径之意,当然这也是目前他唯一可走的一条路。可是此时从灵烟嘴里听到这番话,他却生出不甘之意。
脸上却仍是一派温柔笑意:“灵烟公主,果然一心为国,已为我东凌生擒,却还是心系母国。”
灵烟看似不慌不忙,实则心惊胆战,此人一眼就识破了她的计谋,不,或许应该说,此人早有此心,而且早已将各方动作算进心中,所以才会有如此之快的反应。
“灵烟素来心直口快,二哥也经常训诫我凡事不会多思却还是总是班门弄斧,可惜我却总改不了这毛躁的性子,此次果真是贻笑大方,有失体统,还望东凌王不要笑话灵烟才好!”
“哪里,公主快人快语,倒是孤多疑了。孤王还要多谢公主指点迷津,公主一席话使得孤王犹如拨云见日般清明爽朗许多!”
“岂敢,大王太客气了!”
灵烟在家何时如此这般扯东拉西、虚情假意的说过话,应付了这会儿功夫竟觉得比一次战场厮杀也毫不轻松。不由暗暗瞟下叶凛天的表情。
夜已深,可是叶凛天竟似毫无起身离去的准备,忍耐再三,灵烟还是决定直言催促。可是,她刚开口干咳一声,却听见叶凛天清冽的声音:“不如,公主陪孤王出去走走如何?”
说是如何,其实他从来不在乎她的回答,当然以她目前的身份,恐怕也没有人在乎她的意愿,只是与叶凛天愈是熟悉,愈是对他的霸道专断不以为然。
不自觉的仰起脸狠狠瞪了他一眼,然而,这一眼却成为灵烟对叶凛天最深的记忆。
紫藤花架下他的头微微仰着,双目微眯,狭长的双眼中没有了算计和猜疑,却透出苍茫悠远的神采。鼻梁高高挺立,正如他刚毅不屈的性格。凉薄的唇此时微微上挑,下巴犹如刀刻斧劈一般,棱角分明,弧度优美!此时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是带着他惯有的邪魅叫人目眩神迷!身着便装的他身形高大健硕,然而却带着一股叫人心疼的瘦削。夜半悠然月光透过树影映照在他身上,斑斑碎金,点点铅华!
灵烟屏气凝神的看着他,带着自己都不自觉的仰慕。
走在回寝宫的路上,平素与他寸步不离的护卫朝颜耐不住心性的问:“主人为何对那圣龙公主如此厚待?”
“你先说说看。”
看来主子今晚兴致颇高,连声音都带着少有的轻快,朝颜暗想,若是如此自己就不妨猜猜看主人的心思:“那位公主貌比天仙,灵慧聪颖,主子,莫不是,想,想将她纳入后宫吧?”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可是,随即他又想到:“可是,此女已然为人之妇,怕是不够资格伺候主子。”
此言一出,叶凛天的好脸色骤然暗下去不少,静匿片刻,就在朝颜以为自己果然猜对了的时候,叶凛天却突然开口。
“孤若有此意,又岂会理会她是何人之妇。”
还不待朝颜开口阻拦,叶凛天又径自道:“你以为,孤的心里就只有此等男欢女爱、风花雪月之事吗?孤,的确想要她,但是孤想要的是她以军师青冥的身份心甘情愿的臣服!孤想要的是她全心全意的仰慕与服从!孤要的是她的智慧和胆色!”
此时的叶凛天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势在必得的气息:“孤要的不只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慕,孤还要她拜服在孤的脚下,以孤的意志为意志,孤要彻底的打败她、征服她!”
在洛绍扬来到越城的第二个月头上,圣龙兵士终于在一处激流旁边的树梢上,发现了洛靖扬的头盔。
及至此时,众人已经基本可以断定,洛靖扬应当是且战且退,被逼至此处,纵身一跃葬身激流中。众将士没有想到他们能征善战、爱军如子的大将军,竟然会中了敌人的奸计,葬身在这人迹罕至的激流之下。
洛绍扬受到太大的冲击加上连日操劳,终于支持不住一病不起。是夜,那蓝衣男子伺候他吃了药,为他掖上被角,正要离去却被叫住。
“掩月,你也认为靖扬果真离我们而去了吗?”
“二殿下,东凌王此番明显是掌握先机,有备而来的。此番他对我们的部署了如指掌早已做好应对之策。三殿下连日征战,腹部又受重伤,东凌王亲自诱敌,又岂会放任大将军全身而退。奴婢以为,此番……此番大将军恐怕的确是凶多吉少。可是,二殿下,您要保重身体啊!眼下太后病重,主子也不知人在何处,唯有您,唯有您能帮奴婢找到主子了,奴婢求您了!求您以大局为重,保全自身。”
掩月声泪俱下,跪倒在洛绍扬的床边。他们都知道消息一旦传回朝廷,必然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太后病重怕是再也不能成为他的支柱,三弟阵亡,五儿失踪,他一直刻意隐藏着的精明又被大哥识破,眼下,朝中他怕也是独木难支。
可是,只有他必须尽全力保全自身,积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继续寻找五儿。只有这样才能保有最后一支可以与大哥掣肘的力量。他必须沿着母亲的路走下去,虽然洛旭扬是他的大哥,但是对其狡诈多疑、心机城府了解最深的除了母亲,怕就是他这个日日“躲事”的闲人!为了生存,看来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
果然,收到洛靖扬似已阵亡的消息后,洛旭扬马上下令命洛绍扬还朝。
是日,尉庭来报:“主子,已经探明公主的确是被东凌王所擒。只是从目前东凌朝野上下的口风来看,公主似乎是被东凌王秘密关押着。”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尽快救出五儿,她一人身陷囹圄,身体又差,从小到大便是如此调养,还时常发病。若是在东凌稍有差池……尉庭,寡人会怨恨自己一辈子。平日里寡人都不能去想,若是没有了五儿寡人要这江山何用?要这权利何用?”说话间,洛旭扬竟湿了眼眶。
伺候主子十几年,尉庭从来不曾见过主子为任何人,任何事红过眼眶,可是如今,为了公主,主子竟然开始怨恨、后悔他自己的行为!尉庭并不理解,为何主子会对公主如此执着?但是他也不需要懂,他只知道但凡是主子的吩咐他就要尽心竭力,不计代价来促成!
洛旭扬的确是怨恨自己,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若不是他有意为之,也许三弟不用战死,他的灵烟更不用为人生擒,他算到了一切后果,唯独算漏了三弟的鲁莽和五儿的至情至性!
他恨自己,世间一切,诸如王位、权势一夕之间竟都失去了诱惑!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日子他都是过着怎样苦行僧般的生活。他恨云若雪,若不是这个贱女人,这个细作肆意妄为,他也不会想到将计就计,也就不会有今日种种!
他恨不得往死了折磨云若雪,他想让她体会一下这种死活不得的心情。可是不行,眼下还不行,她对他还有用,说不定还指望她帮他救回五儿。所以他还得强忍着厌恶与她周旋!好在有了五儿的消息,好在五儿还活在世上。只要她还活在这个世上,那么不管她在谁的身边也好,他都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五儿被俘,他相信叶凛天不会立即杀掉“他”,他也相信精明的叶凛天会发现五儿的秘密,他更相信,若是他破解了这秘密,就再不能对那样的“他”痛下杀手!他在赌,赌一个男人的心思,赌一个帝王的骄傲!
眼下尉庭的报告说明,他,赌对了!
“可是,主子,您为何还要让绍扬君回来,干脆就让他戍守武通关,您往后不也就可以省心了嘛!”主子心思深沉,尉庭总不得解。
“戍守边关?你是想让寡人给圣龙铸造第二个战神吗?”
“可是绍扬君并不及靖扬君武艺高超,就连他的身体好像也不是特别强健!如此白面书生岂能成为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