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舞者之殇

Passing-Away of Dancers

“我要谢谢你,”艾西卡走到我面前,温柔地看着我,“谢谢你让我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在遇上你们以前,我虽然无数次想要搭救无辜的游客们,但可怕的传说、失魂症的惨状、以及黑衣库罗茨的凶狠毒辣,都让我无法下定决心。今天早上看见你抱着凯茜,在围追堵截下依然不放弃,我忽然获得了勇气。”她的眼神中充满着勇敢和坚定,这是怎样一个柔弱但是又坚强的女孩子!

我想到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只有短短几个小时,但从救我们去仓库,到变装骗过搜捕我们的库罗茨,到来到镇长家藏身,每个环节如果出一点差错,现在我们就不可能在这里了。她用她的精细机敏和勇气胆识帮我们度过一个个难关,简直就像训练有素的女特工或者久经沙场的女战士。比我这样的须眉男人强多了。

艾西卡接着说:“我本来是个只知道跳舞的小女孩,什么都不懂。面对内心的矛盾和苦闷只能选择逃避。如果这样下去我也许会和镇上的大多数人一样吧,因为恐惧和无奈而逐渐变得麻木和盲从。直到我遇上弗雷德,他带我去见了吉翁长老,”她顿一顿,解释道,“吉翁长老是镇上公认的智者,非常有威望,他不愿意留在镇上,于是就像当年的厄库家族一样在湖边结庐而居,和长老会井水不犯河水,不听长老们的号令,但是也不公然与长老会作对。因为他人望太高,所以族里没有人敢去侵犯他的领地。”

“长老告诉我,他和我一样,无法忍受镇上长老们为虎作伥的行为,但是食灵者太过于可怕,他暂时无力对抗,留在镇子里只会成为牺牲品。但他已经想出了办法,正在等待时机的到来。他说,到那一天一切都会结束,黑水镇的诅咒将彻底变成历史,族人们将得到终极的救赎。而加入他们是我唯一的赎罪之道。弗雷德也是吉翁长老的追随者。他们的组织叫‘辛番沙’,意为‘审判者’,专门和库罗茨对抗。我信任他们。他们没有告诉我具体的计划,我知道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没有正式加入辛番沙,但为他们留在镇子里打听消息,一直和弗雷德保持联络。后来也去辛番沙的营地,他们也就对我进行了一些执行任务所需的训练。”

我有点头昏脑胀了,想不到围绕黑水镇,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人物和故事。艾西卡知道我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她骤然间告诉我的这么多事,于是停了下来,看见我的目光在桌上的一个木质的相架上逡巡,过来拿了起来,轻轻拂拭着表面,上面两个十多岁的漂亮女孩子头戴花环,背景是在湖边,风光旖旎。她们笑得非常灿烂,一个白衣雪肤,一眼便知道是艾西卡,那时的她和凯茜更加相像,另一个则比艾西卡大两三岁的样子,也是一头黑色的长发,身材高挑,皮肤微黑,相貌俊美,眉眼中露出凛凛英气。

“这是佩蒂,我们一起长大,她像姐姐一样照顾我。后来我们都被选为了女神舞者的候选人,一起练舞。”艾西卡目光中充满了对昔日生活的怀念。

我又打量了一下这个姑娘,和艾西卡一样的白衣,与镇上居民们喜欢穿黑衣不同,白衣好像这是她们女神舞者必须的装束。这个女孩子不像艾西卡那样纤弱,让人感觉像钢丝一样充满青春的弹性,饱满的酥胸骄傲地挺着。多么年轻有活力的姑娘!

“佩蒂姐姐从小就充当我的保护神,有她在没人敢欺负我。我们一起在湖边练舞,佩蒂姐姐的舞蹈真好看,充满力量,她每次跳跃我都感觉她在飞翔……”她闭上眼睛,好像在回想佩蒂的舞姿。“除了我们,还有几位女神舞者的候补,我们勤练舞蹈,把成为女神舞者当做最高的梦想。后来她当上女神舞者以后,对我说,希望我一直快乐地活着,永远不要长大,也不要当什么舞者。知道得越多越痛苦。我当时还不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她比我坚强勇敢多了。当了女神舞者后,她应该也被告知了食灵者的事实。但她不像我只知道逃避,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早就在心中暗暗反抗,等待机会。”

我忽然想起在仓库中听见那几个库罗茨所说的佩蒂和一个记者私奔了,那个人是谁?

“佩蒂姐姐的美貌让无数族里的年轻人追求她,但她始终不理不睬。后来她认识了一个来黑水镇采访的年轻记者。那个人就像童话故事里面的人一样英俊,成天挎着相机,充满着艺术家的才气,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灿烂,他和佩蒂姐姐是那样般配。他们带着我,在这一带的山间湖畔到处游玩,这张照片也是他给我们拍下来的。今天我们去的那个仓库,充当了他洗照片的工作室,那是我小时候和佩蒂经常跑去做游戏的地方,我一直拿着那里的钥匙……”她怀念着那一段美好时光。“但好景不长,三年前的飨灵节,佩蒂姐姐在跳完最后一次女神降临舞之后,让我晚上到他们家的老宅子里去。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

“她哭着对我说,她必须离开黑水镇了,她说她已经无法忍受这里,虽然舍不得她父亲还有我,但是她必须走,去追求自由和安宁。那晚是盛典过后,全镇人都进入了梦乡,到处都是一片寂静。她的语气是那样决绝,我知道她已经下定决心了。我哭着拥抱了她,和她道别,她让我先走,说午夜时分她的爱人会来带她走。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佩蒂姐姐。”

这时候对讲机忽然响了,传来了几声骨笛的音符。然后无声。艾西卡连忙拿起对讲机,说道:“弗雷德,是你吗?”

稍过片刻,一个男声响起,“艾西卡,是我。全镇都封锁了,我现在进不去,人救到了吗?”声音悦耳,但似乎不带有任何感情。

“救到了,我们现在从仓库转移到我家里了,在三楼的阁楼里。两个人一个昏迷不醒。我父亲如果回来,他们在这里还是非常不安全,要尽快出去。”

对讲机那边的弗雷德犹豫了一下,“现在进出镇都要盘问,想混出去是没可能的,原计划势必不可行。”他顿了顿,说道,“艾西卡,说实话,我现在仍有办法救他们,可是这将使你甚至是我们整个计划暴露在危险中,你认为是否值得?”

艾西卡斩钉截铁地说,“弗雷德,我决定了,不能眼睁睁地再看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牺牲。就像佩蒂姐姐决定要和你一起离开黑水镇一样坚决。”

那边沉默了很长时间,“好吧,我明白了。天黑之后,我会来到你们家救他们出去。骨笛为号。”弗雷德切断了通话。

放下对讲机,艾西卡如释重负地长长舒了一口气。“弗雷德没事,他肯定能救你们出去的!”

我也对未来有了一些信心。弗雷德、吉翁长老以及艾西卡,他们对黑水镇了如指掌,虽然我们的对手是库罗茨和看不见摸不着的食灵者们,但我们获救的希望仍是很大的。

“弗雷德就是那个记者?”

“是的。我一直以为他们成功逃离了黑水镇。但一年多以前我又遇上了弗雷德,差点认不出他,他脸上全是伤疤,一边眼睛失明了……”

“是他!我在湖边看见过他!他是弗雷德?”

“怎么?你见过他?”艾西卡讶道。

“前几天我和凯茜在黑水湖边游玩时,曾经看见一个脸上很多伤疤、枯槁的独眼人,他望着湖面发呆,一边清唱着一首歌。凯茜还问他唱的是什么,他冷冷地没有理我们。他就是弗雷德吗?”

艾西卡沉默了,随即悠悠地唱起一首歌谣,像童谣一样节奏舒缓,但又充满了悲戚之感。

“对,就是这首!这是什么歌?”

艾西卡摇头轻叹道,“这是我们黑水镇的童谣,每个小孩子都会唱的。他肯定是从佩蒂姐姐那里听来的。翻译过来就是:

漆黑的水里深又深,看不到底找不到门。

他们啊不知何所来,迷路的人啊何所终”

“说的难道是食灵者们?这童谣真让人不寒而栗。”

“也许吧。我们从小就会唱。佩蒂姐姐唱歌非常好听,我吹骨笛也是她教给我的。但我现在无论舞蹈和笛艺都还远远比不上过去的她。”

我想起来在乐器店里听到的她吹奏的仙曲,已经可以说是神乎其技。对更胜艾西卡一筹的才女佩蒂也心生仰慕。但以我见过弗雷德现在的样子,我隐约对佩蒂的命运感到了不安。果然听见艾西卡继续说道:

“弗雷德告诉我,佩蒂已经过世了。他说这话时,我眼前一黑,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那样的体验,只在母亲去世时,还有被长老们告知黑水镇的秘密时有过……可后来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告诉我佩蒂是怎么死的。”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很长时间之后,艾西卡像要岔开这个悲伤的话题似的,问我道:“你呢?你在你们的社会里是做什么的呢?为什么会来黑水镇?”

我说,“我是大学里的教授。做生物科学方面的研究。我在酒吧里接到一个黑水镇的旅游小册子,上面有来这里的地图。我想散散心,就带着女儿来了。”

艾西卡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我随便给她讲了一点我的工作以及外面的生活。她听得入了神。很多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早就知道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那样新鲜和神秘。封闭的黑水镇让她对外界的很多事情都毫不了解,单纯得就像白纸。

她的单纯让我不由得想到了凯茜,她们都是聪明智慧、内心丰富的女孩子,但在某些方面的单纯也是那样相似。我看着在一边沉睡的凯茜,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外面的世界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像我就因为忙于工作,很久不能陪陪凯茜。我妻子走后,她更是一个人了。”

艾西卡轻轻叹道:“原来小凯茜和我一样。我父亲忙于镇里的事务,几乎没有时间陪我。妈妈去世后,我也是一个人。小时候经常做噩梦,醒来后发现这个大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她和凯茜一样,都是孤独中长大的孩子。对艾西卡我心中恻然,对凯茜的则满怀愧疚,一直丢她一个人在家,到好不容易能陪陪她了,却将她置于这样的险地。

我们又沉默了。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艾西卡站起身来,“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啦。不知为什么我也轻松了很多。这些话我当然不能和父亲讲,而弗雷德也不是原来可以听我聊天的大哥哥了,现在的他就像机器一样,除了埋头干吉翁长老安排的任务,就是一个人发呆,和我也只说需要我探听什么情报,从来不和我谈心。”她微笑道,“谢谢你和我说话。你和凯茜都是好人,你们肯定可以平安离开的。”

“我们走后,你不会被发现、被责罚吗?如果像佩蒂那样……”我欲言又止。

艾西卡说:“放心,我可以保护自己。何况有弗雷德和吉翁长老帮我。我相信我们肯定可以结束黑水镇的诅咒,让族人过上正常的生活。那时候,我和爸爸可以离开这里,到外面去看看不一样的世界。”她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神往的光彩,俏丽的脸庞上好像发出了圣洁的光辉。“到那时,我可以去你们的家中作客吗?凯茜让我教她骨笛,我还没兑现我的承诺呢。”

“当然可以了。我们是朋友啊。”

她露出欣喜的神情,本来白皙的面颊变成可爱的粉红色。她说:“我怕父亲突然回来,先去下面等着了。现在还有时间,你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为了我们今晚的大计。”

她拿起装着对讲机的医药箱,正要出门,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我说:“昨天晚上我在梦里,好像梦见了凯茜。她对我说,让我来救你。也不知道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她露出思索的表情,随即摇了摇头,带上门,从外面上了锁,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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