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顾希尧深邃的眸光专注的凝视着黑白琴键,陷入沉思。一个随意的场景,一曲音乐,一个短暂的片段,都会触动他的心弦,让他疯狂的思念笑恩。
身后突然响起清脆的掌声,单一的节拍,却打破了让人沉醉的宁静。顾希尧微蹙眉心,表现出被打扰的不耐。他动作优雅的起身,合起钢琴,不经意的转身,然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就在他面前,如水般宁静的容颜,温柔浅笑,一如既往的干净衬衫和布裙,阳光暖暖的落在她身上,明媚如春,美得有些不真实。
顾希尧僵直在原地,甚至不敢呼吸,只有深邃的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她。他怕,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多希望时间可以定格在这一瞬间,哪怕只是遥遥的凝望,至少他还可以看到她美丽的倩影。当爱一个人爱到深处,深到无法克制的程度时,便再也不敢去奢望。曾几何时,当思念如潮涌般几乎将他淹没的时候,也曾幻想过,在茫茫人海,会与她再一次邂逅。而当这一刻真正的到来,他又无法分辨梦境与真实。
她同样回视着他,不悲不切,目光依旧如水般清澈,而她明亮的瞳眸中,却找不到他的存在。亦如,他于她只是一个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恩恩。”他试探性的唤了声,声音低沉暗哑,却又温润的让人心疼。
诗诗不解的蹙眉,第一反应便是他认错了人。“先生,你认错人了。”
她竟然不认得他。如同被一桶冷水从头泼到脚,顾希尧刚刚回暖的心口,再次蒙上冰霜。苦涩的笑在唇边逐渐蔓延。“你,不记得我是谁?”
“我应该记得你吗?”诗诗不以为意的笑,目光越过他的身体,淡淡的落在他身后的黑色三角钢琴上。“你的琴声很好听,或许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会认出你。”
“现在,我该离开了。”诗诗潇洒的转身,竟没有丝毫的留恋。高跟鞋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响声。身后传来男人与店员的交谈声,似乎他是将那架三角钢琴买给孩子的,他竟然,是有家庭的男人。
思及此,诗诗摇头失笑。呵,她都想了些什么,他有没有家庭与她何干。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转眼的功夫竟然噼啪的下起雨来。诗诗站在古董店的门口,有些无奈的看着阴沉的雨天。看来是要被困在这里了。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被大雨冲散,有人冒雨奔跑,也有匆忙的寻找避雨之处,道路湿滑,车速减弱,高速上的车子变得拥挤起来……百无聊赖间,诗诗伸出白皙的手掌去接房檐下滑落下来如柱的雨水。
雨水流淌在掌心,微凉的。诗诗唇角挂起淡淡的笑,正玩在兴头上,水柱却突然被阻挡了下来。诗诗仰头,遮住头顶的是一把湛蓝色的大伞。伞柄稳稳的握在男人的手中。
“想去哪里?我送你。”温润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诗诗淡笑着摇了摇头,委婉的拒绝。她并没有随便跟陌生人走的习惯。“不必了,这雨下的急,很快就会停下来的。”
顾希尧也笑,伸手握上她纤细的手腕,霸道的不容她半分拒绝。“那就当陪我走走吧。”
诗诗被他强拉着走出了古董店,好吧,她承认他很英俊很有魅力,他握住自己的手掌很温暖,可是,他们毕竟只是陌生人而已。“放手,你弄痛我了。”她眉心紧蹙,用力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顾希尧停住脚步,低头看她的时候,一双深邃的眸温柔的几乎能融化冰雪。“小姐,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是吗?”诗诗绣眉微挑,这样的搭讪方式,还真是没有创意。
他手中撑着的雨伞大半都是倾向她的,一侧的身体早已被雨水打湿,却丝毫不在意。莫名的心口一痛,诗诗将伞柄扶正。“还是公平一点好,我们似乎还没熟悉到这种地步。”
“你身体不好,淋了雨很容易发烧。”他淡淡的开口,说的那么自然而然。
诗诗有片刻的错愕,他如何知道她身体不好,每每淋了雨都会低烧不止。难道她脸上有写着‘我是病秧子’几个字吗。
“随便你。”诗诗微恼,抬步继续向前走去。而他自然便跟了上来。果然是阵雨,刚刚还豆大的雨点,不多时,便成了牛毛细雨。而细雨中的A市蒙了层淡淡的雾气,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泥土气息,有一种别样的美。
“想去哪儿?”顾希尧缓缓顿住脚步,唇角挑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或者陪我一直走下去,直到尽头。”
诗诗脸色微冷,并不喜欢他轻挑的神情。“我要去的地方与这里还有不远的距离,所以不再麻烦你了,后会有期吧。”她礼貌的说了句,心里却想着,茫茫人海,该是不会再见了吧。然后在路边招收拦了辆计程车离开。
顾希尧看着远去的红色TAXI,唇角挑起一抹邪气的笑,这样便想逃离,她还真是小瞧了他。恩恩,是的,他敢肯定她就是他的恩恩。也许这世界上有许多容貌相似的人,却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人,甚至声音、脾气和说话的语调都一模一样。
无论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管这三年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既然她回来了,那么,这一切便没有结束,亦或者,是重新的开始。恩恩,我对你的承诺,永远都不会再改变。
拇指用力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停在路边的银灰色悍马H3嘀的一声响,车灯连续闪烁了两次。悍马是他一直钟爱的品牌,这辆车是一年前刚刚换的,纯正的美国货,上道后还算得心应手。
上海大众的出租自然跑不过越野悍马,顾希尧驾车一路跟随在诗诗的车后,亦如猎人在与垂死挣扎的猎物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计程车在万豪酒店门前停住,五星级酒店,门童身穿耀眼的迎宾服,佩戴着干净的白色手套,躬身为诗诗拉开了车门。
顾希尧的车子停靠在道路旁,透过车窗看着她踩着七寸高跟鞋走入装饰奢华的大酒店内。唇角扬起异常邪魅的笑。他手中握着手机,修长的指尖随意按了几个键,然后置于耳边。
“珈蓝,让公安部出面去万豪酒店查一下,我要一个女人的资料。”
“……”电话那端的珈蓝明显被雷到,自从林笑恩出事以后,他家老大还是第一次对女人感兴趣。呆愣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的回了句好。
本还猜想着是如何的女子会让顾希尧提起兴趣,费了心思的去调查。当公安部的资料被摆上桌面,他才恍然发现,竟然还是旧人。当初的爆炸事故中,蓝俊逸当场身亡,事后经过调查发现是周晓彤在刹车系统中动了手脚,林氏集团的地下车库是有监控录像的,她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警方以故意杀人罪将她关押,被判了死刑。周晓彤的母亲刚动完手术,她便走上了刑场,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如何的凄凉。听说,老太太伤心欲绝,一年后旧病突发,也离开了人世。
一失足成千古恨,形容的大抵就是周晓彤这样的人吧。
事后,顾希尧曾疯了一般调查笑恩的下落,却没有丝毫的发现。现场那么乱,没有人留意到车子爆炸前是不是有人从车中出来,而车祸发生的地方也不是限速拍照路口,根本查不到监控录像。笑恩就好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沈珈蓝几乎无法相信,她真的还活着。
“酒店登记的名字是慕诗诗,我查过她的背景,华世集团董事长的外孙女,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听说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沈珈蓝将资料放在顾希尧面前的办公桌上,简单的解释着。
顾希尧单手托腮,用另一只手随意的翻看着文件。“华世集团。”他轻声呢喃了句。
华世集团,内陆地产业巨头。在国内提起华世,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上百亿的资产,知名上市公司,很多大城市的大型别墅区都出自华世。近几年地产业发展迅速,华世的足迹更是踏遍一二三线城市。而奇怪的是,即便在华世最鼎盛的时期,也不曾涉足A市,这座繁华的海滨城市,对于华世集团,似乎是一个***。而这一次在A市的投资,着实打破了华世以往的惯例。
“你真的相信她就是林笑恩吗?或许只是巧合。”
“巧合?”顾希尧轻哼,“你相信这世界上有一模一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