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中人潮涌动,诗诗一身雪纺长裙,干净纯真的摸样像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她站在出口处,向里面不住观望。直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耀阳哥。”她对着他的方向招手。
陈耀阳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拖着简单的行李箱走出通道口。然后,动作十分自然的揽过她的肩膀。“不是说过不用来接机的吗。”
“你来A市帮我,我总该进地主之谊。”诗诗笑着回了句。
“就数你嘴甜。”陈耀阳也笑,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好吧,那给你一个机会和我共进晚餐。”
诗诗无奈的白了白眼,握起粉拳玩笑的在他胸口砸了一拳。论公,她是他的顶头上司,论私,她也算是他妹妹,可他一向没什么谦让精神。“那就吃麻辣火锅吧,客随主便哦。”
陈耀阳的脸色冷了几分,故作出一副恼怒的样子。他一向对辣的东西过敏,这丫头分明是故意整他。而诗诗仰头看着他,却是一脸无辜的表情。陈耀阳无奈失笑,两指在她额头惩罚性的弹了一下。“还是吃西餐吧,我知道机场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西餐店。”
诗诗可不记得他曾来过A市,可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一样。西餐店是中世纪的装饰风格,糜旎奢华。诗诗对这种沉重的格调并不喜欢,可这的确是陈耀阳偏好的风格。在他眼中,这样的沉重才是品味与尊贵的象征。
三年的朝夕相处,诗诗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他隐忍的感情。可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同,她在他身上找不到共鸣,更别说是心动的感觉。她承认他是个很好的哥哥,却仅此而已。何况,那些被她丢失了的过去,让她无时无刻不感到迷茫。诗诗总觉得,她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陈耀阳是温柔而细心的男人,每一次都是将牛排切好递到她面前。“谢谢。”诗诗笑着说了句,低头吃他递来的食物,没有半分扭捏。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相处下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至少,以哥哥的身份,他们是一家人。
“欧华园的项目进度如何?”陈耀阳边切着另一份牛排,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还没有去工程地看过,只是在飞机上大致看了些资料,跟进的不错,拆迁问题已经协调的差不多,材料也递到了土地局,只要土地批下来,余下的程序就会顺利很多。”
陈耀阳点了点头,看着她的时候,目光闪动不止。“前期的投入很到位,土地局那边也打通了关系,应该没有大问题。诗诗,等工程结束,就跟我回上海。”
诗诗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头雾水,眨了眨一双大眼。“除了回上海我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诗诗……”陈耀阳欲言又止,然后若有似无的叹息。
桌面放置的粉红色手机嗡嗡的震动,连着整个桌面都跟随着颤抖。电话是助理打来的,这个时间,诗诗微蹙了眉心,按下接听键。电话那端的助理不知说了什么,而诗诗的脸色却明显的难看,到最后,漂亮的眉心几乎拧在一处。
“怎么了?”陈耀阳不安的问道。
“那块地出了问题,我们递上去的材料被无理由的驳了回来。”诗诗无奈的回了句。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应该发生,前期的准备工作可以说是面面俱到,手续齐全。土地局无理由的驳回批地申请,着实莫名其妙。
陈耀阳沉默,身体缓缓靠上身后的椅背。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难道那个男人已经察觉了吗?怎么会?竟然这么快。诗诗来到A市不过一天的时间而已。“诗诗,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弄清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吧,明天我会让助理安排见一下土地局的王局长。”
陈耀阳淡漠的点了点头,目光却逐渐的沉了下去。
……
事情迫在眉睫,如果土地的事得不到解决,整个工程都面临着瘫痪,前期所做的努力就会全数付诸东流。助理联系对方几次,而王局长就是避而不见,无计可施,诗诗只好去土地局堵人。
“对不起,小姐,王局正在开会,不方便见您。”秘书一路小跑紧跟在她身后,诗诗也不顾阻拦,硬是闯进了局长办公室。
推门而入,王局长正悠闲的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吸烟。显然是没有料到诗诗的突然闯入,脸上异常尴尬。
“王局,您好,我是华世集团的慕诗诗。”诗诗坦然的自我介绍。
毕竟是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王局长很快恢复了一贯的神色,脸上堆着笑,向她比了个请坐的手势。“原来是慕总啊,久仰大名,没想到是个年轻漂亮的大美女。”他嘴上说着恭维的话,典型的笑面虎一只。
诗诗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接过秘书递来的茶,然后随意放在桌上,并没有喝茶聊天的闲情逸致。“突然造访,还请王局海涵。”她客套了句,便直接将话带入正题。“不过王局您是明白人,对我今天来的目的应该十分清楚才是。”
开发商拿地,少不了要打通关系,土地局自然是首当其冲。一笔笔财务支出,虽然明着走不了账面,双方却都心知肚明的很。而拿了钱不办事,诗诗自然也不打算和他在转弯抹角。
王局自然知道早晚有被兴师问罪的一天,脸色沉了几分,话也有些吞吐。“按理说华世递交的材料并没有什么问题,可上面吩咐下来将那块土地暂留,我也是爱莫能助。”王局长叹了声,官小言轻,无可奈何啊。
“上面的吩咐?”诗诗蹙眉,“王局,您的意思我不太懂。”
“也许是市里对这块地有其他的规划,也可能是其他开发商打通了上面的关系,将这块地提前批走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我只能透露给你,是市秘书长沈珈蓝亲自过来将批文截下的。”
“沈珈蓝?”诗诗默念了句,对于这个名字,她是全然陌生的。
离开土地局,回程的路上,诗诗便让助理查了这个叫做沈珈蓝的秘书长。而结果,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沈珈蓝是孤儿,大学都是顾家资助的,毕业后一直为顾家做事。说白一些,这个姓沈的不过是顾家最忠实的一条狗,四年前顾希尧上位,他便跟着坐上秘书长的位置。
“就这些?”诗诗白皙的指尖快速的翻看着手中的资料。
“是的,外界对沈秘书长的评价就是如此,可以说他就是顾市长手里的一支枪,指哪儿打哪儿。”助理不急不缓的回答。
“嗯。”诗诗应了声,将文件丢在桌面上,重重的靠上身后柔软的椅背,指尖按上发疼的太阳穴。如此看来,截下土地批文的应该是顾市长了。可按常理来说,日理万机的市长大人,并不该过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难道是华世集团与顾家曾有何瓜葛?可并未听外婆提起过。
“帮我约顾市长见面。”她淡淡的说了句,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这……”助理为难,市长岂是他们说约见就能约见的。
诗诗轻叹,微合起双眸。“你先联系这个沈珈蓝试试吧。”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是。”助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没想到,事情竟然出奇的顺利,那边传来消息,约见在翌日午后。而约她的人,竟然是顾希尧顾市长。
“约见的如此顺利,倒是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助理说着,总算松了一口气。
而诗诗显然没有她的乐观,有时候太容易到手的糖,反而是有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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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到诗诗约见了顾希尧时,陈耀阳知道他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难道真如华莎所说,世界上真有阻拦不住的缘分吗?当年华莎自私的将失去记忆的诗诗留在上海,漫长三年间,诗诗虽然在笑,笑容中却难掩落寞与孤寂。头脑中忘记了,可心,真的也可以忘记吗?
陈耀阳亲自开车送她去市府大楼,车速很慢,这样的感觉就好像用刀子一片片割在他的心上一样。三年前,是他亲自将她抱离车祸现场,将她一路护送回上海。而如今,也是他亲手将她送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副驾驶座上的诗诗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目光茫然忐忑的看向窗外缓慢倒退的风景,她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即将与顾希尧的见面中。欧华园的项目是她以华世继承人的身份接手的第一个项目,是外婆对她的信任,她决不能让她老人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