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休班时间到了,小清没等到萤来带她去潭边准备晚饭,故而去找了朔狐,进去后才知道萤并不在朔狐这里。
朔狐突然听说萤不见了,情急之下就准备派人去找,白狼领命还没去下达,水湄听说此事赶来,跪下就对着朔狐磕头道歉。
小清看着她忽然想起了萤走前,她和水湄所聊之事,忍不住也跌跪在了她旁边。
朔狐看她俩好像有了头绪,收回了寻人的命令遣退了白狼,就留了芸一起听她二人自首。
水湄由头至尾讲了一遍她们打算恶整长生,骗了他去情花林的事,又猜测说她和小清聊此事时可能被萤听去了,萤或许是去救那个道家之人了。
“妖王大人,小清并未参与此事,从头到尾都是我胡闹,还请您切勿牵连。”
小清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满心里都是悔恨,“朔狐,萤……走了已有两个时辰,该不会……”
芸看朔狐脸色沉闷,在一旁躬身,“朔狐大人,此事因我而起,不如由我去找萤,至于那个道家之人,您看该如何处置?”
朔狐握拳看都没看芸一眼,“出去。”
“妖王大人……”
水湄还要开口,芸拉了她和小清出去,“你们别管了,之后的事我会跟朔狐大人定夺。”
白狼看自家娘子哭得泪人一样,小清也是魂不守色,过来扶了二人去休息,也没追问她们到底发生了何事。
芸转进去后,朔狐闭了眼撑着头靠在宽大的座椅扶手上。
“朔狐大人,事已至此,您早下决断,只要您吩咐,即便是道家和仙界一起追究,我也替您杀了他将他封印起来。”芸单膝跪下请命。
她最初对长生只有不堪其扰,这次这件事虽是个意外,但朔狐大人为此伤情,她对长生更添了恨意。
朔狐由着她跪了好一会,才醒神让她起来,“今日不去潭边住,你下去吧,只当我们都不知道这事,明日再看萤会不会回来……”
“朔狐大人……”芸起身挪不动步子。
虽然此时去找萤恐怕已经来不及,但尚可杀了那个道家之人将这事抹去,妖王大人真是为大局着想吗?芸思虑不过,看朔狐没有改变心意,只得退了出去。
“我就候在门外,朔狐大人有事召唤。”
“不必,你去休息吧。”
芸伤神地出去后,先去找了水湄和小清,她俩平日里便经常睡在一处,一般萤不在时,水湄就会去找小清同住。两人听芸说妖王大人要她们装作不知,对视后还是应了。
小清平日里对萤去朔狐那里住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虽这次之事不同,但她绝不会当着萤的面问起来,更不会告诉别人,哪怕是凤凰,她也不会说。水湄也是一样,发誓就连对白狼也不会提及半个字。
听说朔狐要等萤自己回来,小清低声不语,今天的事说到底是她和水湄的错,戏弄别人已是不对,枉顾人命又是一桩,加之不小心让萤知道了这个事,才招致最后这个苦果。
芸也说不出什么宽慰她们的话,看二人都是伤心,止不住落泪,看不过眼便转回去朔狐门外候着了。
第二日长生来了妖宫门口代萤传话,通报之人未及进去,芸就拦住了人。
妖官将长生带出妖界后,就随意挑了处空旷山头把他放了下来。
长生抬手戒备,妖官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与他所想不差,那人正是妖界现在的妖王朔狐。
“这是担心我死在妖界会招致麻烦,才想着送我出来后,再杀我?”
朔狐不想见他,背对着他问了,“你对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不该问我做了什么吗?”长生不认为事过一夜,妖王对自己领地内的事会蒙昧无知。
朔狐火气更大,这个人类胆子真的很大,明知道他气不顺还要刻意惹他,“她以为,那只是跟散步练剑一般的睡前运动,可你肯定对她说了实情,你是怎么说?”
长生颇为不解,看来妖王真心很在意这个问题,他倒是对是谁那般糊弄那个仙官有些好奇,也有些怀疑眼前这人,可听他口气不像,“如实告知而已。”
朔狐伸手一指山下,“你往这个方向走,加快脚程不出十天半月,就可回到天师门。”
“你不杀我吗?”长生还以为他问完想知道的,铁定会翻脸不认人。
朔狐没有回话,足下点地已然沿着来路飞回去了。
芸在妖宫门外等了许久不见朔狐回来,想了下便去了日月潭边寻他,在潭边坐了好久,朔狐才从水下出来。
“朔狐大人若是有气,便杀了他泄愤,有什么可顾忌。”芸从来没什么感情波动的语气里,难得带了怒意。
朔狐躺在一边草地上看天,“他不曾做错什么,他还帮了我的忙。”
芸理解不了。就算长生是无心之过,她也原谅不了他。
朔狐很苦闷,他说不出口的事,有人替他说了。相比起来,他倒宁可是自己鼓足勇气告诉她,可惜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没迈出这一步。昨晚他就是想,这或许是个绝佳的机会,那个一根筋的道家人绝对会有一说一。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萤为什么拜托了长生来传话,马不停蹄赶去仙界,他不用想也知道所为何事。他现在要做好准备的是,萤还会不会做现在这份工,即便她舍弃不了工作,她会如何看待他,会怎么应对之前他隐瞒了许久的事?
“芸,我是不是个小人?”半夜时朔狐突然这么问了句,回神才发现已经夜深。
“不是。”芸立刻就回答了他。
朔狐苦笑,他找错了询问对象,芸怎么会说他坏话,“可是我骗了她几十年,再拖下去就要过百年了。”
芸听不懂,也不打算问。在她看来,萤是朔狐大人心中之人,萤对朔狐大人也无反感,两人即便碍于公务不公开恋情,也是一双佳人。
萤回仙界后,在自己屋子里冷静了一天,自我矛盾加各种自我否定了整晚,隔天才去仙宫求见凤凰。
若说她是来开会,这次回来的时间过于偏早,也没听说朔狐跟她一起来,凤凰猜到她遇到了突发事件,单独约在了书房见她。
萤进去后,看凤凰悠闲躺在软塌上看书,平顺了很久的气,才开口。
“睡前运动是什么意思?”
凤凰拿开书,眼神闪避,“朔狐跟你说了什么?”
萤还没来得及牵连到朔狐,“我问你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是在质问我?”
“为什么骗我?从最初……凤凰,我们认识不是一两百年……”萤说到这里就哽住了,她想了一天一夜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最初……凤凰也是悔不当初,他养了一阵子没忍住就吃掉了,当时萤对这种事一无所知,他随口编了个说辞逗她,没想到她完全信以为真。等他想要解释这个事时,就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怎么也开不了口,一拖……就拖了几千年。
他知道这件事迟早会有说破的一天,尤其是她去了妖界办公后,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朔狐也拖了这么久,现在又这么突然告诉了萤。他不知道要如何作答,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对我来说,那就是睡前运动,你也看到了,我身边的女人换得很勤。我们不过是看法不同,你们人类有人类的想法和态度,我……可能是疏忽了你曾经是人类这件事……”万般无奈之下,凤凰一时口快,狡辩了一句。
这本是个无心之失,可拖了几千年之后,他没法再把这事盖过去,萤极有可能因此和他翻脸,凤凰无论如何也想把这个事合理化。
虽然他们做了几千年的朋友,但活得久了,朋友变仇人也不过是一瞬之间。他和鳌,曾经也是朋友,甚至关系很亲密,但他们如今也做了几千年的敌人,势同水火。
可凤凰唯独不想改变和萤的关系,他不要做她的敌人,仇人更加不想。
萤无声落了泪,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曾经说过他不懂,对人类来说,自己家和别人家是不同的。如今他竟然说,对他来说这种事就是随意之事,是她看法不同而已。
“凤凰,你究竟把我当什么?我以为你对我好,是因为我们是战友,是朋友,可是不是,你从来都不是这样看我。”萤抬手抹了泪,“好,是我错了,是我没有看清,是我没有问清,从头到尾都是我愚蠢。”
凤凰忍不住把人抓了过来,和以往一样压在身下时,萤有了不一样的反应,三千多年她没有跟他动过手,这次她做了。软塌是做临时休憩之用,本就狭窄容不下两个人,凤凰轻易化解她的仙力时,神色更显沉闷。
她根本伤不了他,可是她对他使用仙力这件事本身,已经让他恼怒。
“放开我,以前你可以当我是默许,从今以后不会再有,现在也是,放开我!”萤咬牙瞪着他,她不想跟他再争,如果以前是她错了,她现在就改正这个天大的错误。
凤凰甚为恼火,他知道这次和以前不同,他素来不会哄她,这次怕是绝对哄不了。
萤挣不脱,只得再叫了一次放开。
凤凰挥手关了书房门,用仙法禁锢住身下的人后,凑近去吻了盛怒中的萤。
“凤凰,你是这仙界之主,这种事竟也要用强吗?你不是身边不缺女人,难道还会缺我一个吗!”萤刚才把这句话吞了回去,被强吻后实在憋不住,伤人之话脱口而出。
凤凰现在倒没有这个心情,查探后他稍微退开些问了,“谁碰了你,一个人类?”
他适才也有过怀疑,朔狐明知道告知真相会面对什么情况,怎会这么容易下定决心要撕开这个血淋淋的口子,原来还真有人中途插了一杠子。
“长生?”凤凰接着就猜到了,从气息分辨不是翟,他也不认为翟会碰萤,算下来她身边还会出现什么人胆敢做这种事,放眼人界只得这一个人。
而且这人性子耿直,怕是翟都说不出口这种事,这个长生却根本不会顾忌。
“与你何干?”萤冷言冷语回他。
凤凰被她堵得一口气上不来,翩然站在软塌旁后,挥手替她解了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