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沐和傅卉舒上了初中,在她们秋季入学之前,戚家和傅家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搬家。
戚大成的单位要分房了,戚大成熬了这么多年总算熬上了。熬上归熬上,能不能分到大一点好一点的房,还是得找关系。戚大成找了傅士隐,请他帮着走动走动,傅士隐二话没说就把这事应下了。傅士隐的单位也分房,说来也巧,他单位的房跟戚大成单位的房建在了同一块地皮上,组成了一个小区,他的领导和戚大成的领导是老相识,他为了自己的房子走动的同时,顺便帮戚大成一把,并不费多少劲。
有了傅士隐的走动,戚家分到了一套不错的房,五楼,三室一厅,110平。戚大成和冯燕一口气围着房子转了几十圈,一会儿摸摸墙面一会儿摸摸窗台,激动的眼珠泛红,差点哭出来,戚大成连连嘟囔:“快他妈四十了才混上一套能转开身的好房子,才有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家,容易吗?不容易!”的确,不容易,圣人们高喊的那套三十而立的论调对大部分普通人而言基本站不住脚。
傅士隐和李清芳也挺激动,毕竟在大院住了十来年,住的有点腻歪了,一换了新环境,好心情指数也跟着上涨。他们分到的房子比戚家的要大一点,三室二厅,130多平,同样是在五楼。傅家的楼在前戚家的楼在后,站在阳台上就能互相打招呼,特别方便。
戚大成和傅士隐各自把新家好好装饰了一番,尤其把女儿将要住的卧室好好装饰了一番,给孩子装饰卧室的时候,两个当爹的都不约而同的去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应该给她买什么样的床?添什么样的玩具?用什么样的壁纸?等等。可见父爱跟母爱有多不同,父爱如山,父亲一般只会默默行动,而不太会说。
把房子装饰好了,就该搬家了。新楼矗立在戚大成住的筒子楼后边,来回搬家极为方便,走两步就到了新家,再走两步就回到了筒子楼,简直方便到不像搬家。分到房的80%以上的原筒子楼住户各自抱着各自的锅碗瓢盆在短短的路程内来回穿梭,坚持发扬自己动手自己动脚的艰苦朴素作风,新兴的搬家公司肯定恨得咬牙。
戚大成和冯燕在新家里的家具物件大都是新买的,筒子楼里的东西很快搬完了,他们忙完自己的,再去帮李清芳和傅士隐,两家人忙活了一整天也不觉得累,只觉得喜庆——乔迁之喜。
戚小沐在筒子楼里住了十一年,乍要搬走,很是不舍。不过马路要拓宽,筒子楼要拆掉,即使不愿也得搬。她买了一筒柯达胶卷,拿着傻瓜相机把筒子楼的角角落落都拍了下来,算作纪念。
戚小沐在搬家时的不舍很快被搬家后的喜悦冲走了,瞧这新家,多大呀!墙多白呀!地板能照出人影来,多亮呀!在阳台上晒晒太阳,多舒服呀!最重要的是,终于能跟卉舒一样,有自己的卧室了,多棒呀!戚小沐在新买来的小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又跑到阳台上去,亮开嗓门大声叫:“卉舒卉舒!我看见你啦!”
傅卉舒打开窗子,咯咯笑着冲戚小沐挥手:“小沐小沐!我也看见你啦!”
“我有卧室啦!你快过来看看!”
“我也有新卧室啦!你快过来看看!”
“你先过来看我的!”
“你过来看完了我的,我再过去看你的!”
……
为了谁先看谁的卧室的问题,俩孩子对着讨论了十来分钟,嗓子都喊冒烟了,戚小沐才蹦蹦哒哒的跑过去观赏傅卉舒的新卧室。她们不计较谁先看谁的卧室,仅觉得对着喊两嗓子顶好玩。于是搬家的第一天,整个小区的同僚们都知道了戚大成和傅士隐的宝贝闺女很厉害,喜鹊似的,太能咋呼了!
11岁的姑娘无论是在身体上,在生理上,还是在性特征上,都开始发育了,戚小沐和傅卉舒便是如此。她们的个头开始以几乎能够看得见的速度在拔高,在这一年俩人的身高都突破了一米六,戚小沐162,傅卉舒161,戚小沐还是比傅卉舒高一厘米,在同龄人中她们算是比较高的了,这自要归功于她们爹娘的优良基因;她们的胸部开始由不动声色变得蠢蠢欲动,以前没什么起伏的小身板渐渐有了些许起伏;她们已经较为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男女有别,不再像从前一样大大咧咧的跟男孩子一起玩;她们初初懂得了美的含义,也初初懂得了如何才能展示自己美丽的一面——可惜,这种想去展示美丽的欲望火焰全被宽大的校服给浇灭了。
穿过校服的人都知道,中学生,特别是初中生发下来的校服,往往要比你真实的尺寸大一两个号或者大三四个号,制衣厂的师傅们很聪明,知道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把校服往大里做,要是按着原尺寸来做,穿上半年个头长了,校服穿不下去了怎么办?
做校服的同志们极具战略眼光,却是苦了学生们,那一个个的小小少年人穿着宽宽松松的校服背着大书包晃晃荡荡的走在新中国的马路上,袖子宛若牛尾赶苍蝇,东一甩又西一甩,裤裆深爱地心引力,恨不得耷拉到膝盖上去,真是……无法形容那份美。
好在衣服不会长,而个头会长,在初中三年的有效期内,总有那么一天,长个儿快的孩子们会努力的让身材跟校服达到和谐统一的境界——尽管通常在身衣刚刚和谐以后校服会立刻光荣退伍。至于那些长个儿慢或不长个儿的,制衣厂的领导们说了,对不起,我们没能考虑到!——俨然为变相的种族歧视。
戚小沐和傅卉舒的校服就很宽大,上边的肥褂子能裹住屁股,下边的胖裤腿长出十来公分,得往上挽好几道,远远眺望,就像两个绿色的大蚕蛹。万事都有第一次,衣服也一样,她们俩都是第一次穿跟自己身材的尺寸不相符的衣服,一时间适应不了,对着诉了半个月的苦,才渐渐适应这身校服的存在。
上了初中以后,戚小沐傅卉舒和杜松依然是同班同学,戚小沐和傅卉舒依然是同桌,中午放了学依然去戚金贵家里吃饭,傅卉舒和杜松依然是老师眼中的宠儿,学习成绩依然拔尖,而戚小沐则开始出现了偏科的倾向。
语文英语政治历史地理生物对戚小沐来说是很简单的,她对这几门课也比较偏爱,而对数学物理化学就没那么爱了。若是把数理化排除在外,她在班级里的名次至少会是前三名,但是,数理化拖了她的后腿,她的名次也随着一下降了七八位数,总是在第十名左右徘徊。这个不算差的名次要归功于当年设置的分制,像化学,满分一共才50分,再拖后腿也拖不到哪儿去。
把戚小沐的数理化具体分开来看,数学还好,冯燕是数学老师,从小耳濡目染的,只要用心听听课就能考个相对高的分;物理还凑合,有电影《回到未来》做动力,物理学好了说不定也能造出个时间机器来,因而把物理考个及格没问题;化学就不行了,那天杀的元素周期表,简直的比背三八二十四还难!那该死的化学分子式,动不动就弄混,明明看着“NH4HCO3”像碳酸氢钠,老师偏偏给你打个大叉,真气人!——戚小沐讨厌死了化学课。
一上化学课,戚小沐就脑袋晕脚板晕,脑袋想打瞌睡脚板想溜号,偏偏躯干部位任凭头脚风浪起,屁股稳坐钓鱼台——不敢睡觉,不敢逃课,怕挨罚!
既怕罚,那么学学傅卉舒,双目聚焦盯黑板,脊椎昂首站军姿,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认真听讲吧!自小学她,简单的很!可是,学了不到十分钟,双目就散光了,脊椎也累弯了,刚要为脑袋晕脚板晕续弦,被傅卉舒突然在桌子底下冒出的手一掐大腿,续弦的念头随之被掐死在摇篮中。为了不让白皙的大腿挂彩旗,唯有强打精神继续学。
戚小沐在不断的学习中总算深刻体会到了一条真理,如同投胎,挂羊头卖狗肉也实在是一门技术活。
这天上了一节化学课,戚小沐不光头晕脚晕了,中间的三角地带也跟着犯晕了,怎么了?初潮,来月经了。
初潮大多是没有预告的,它会轻轻的来而不会轻轻的招手,身为制造它的主人,小小的少女们,也只能在染红半边天之后,才懂得那榆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的虹,揉碎在裤裆间。
戚小沐走了一条广大的少女同胞常走的老路,三角地带未经大脑许可便擅自迎来了开门红,直到下了课,她和傅卉舒一起去厕所的时候才被发现。
学校的厕所分为两排,南边一排北边一排,没有遮挡物,大家经常头对着头的解决内急。
来到厕所,戚小沐和傅卉舒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厕所的南北两边一站,面对面的往下褪裤子,戚小沐刚把裤子脱到腿根处,傅卉舒突地高喊一声:“小沐,别动!”
戚小沐吓了一跳,直以为背上爬了只大蜘蛛,露着半截屁股吓得一动不敢动,偶有凉风吹过,屁股不受控的打哆嗦,以为是蜘蛛在咬它,更怕。
傅卉舒走到她身前,把她的裤子往外拽拽,看看里面的小内裤,皱皱眉,说:“你来月经了,你在这里等着,我给你买卫生巾去!”说完跑了。
戚小沐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傅卉舒跑出厕所了才木呆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裤裤,上边粘着两三滴血,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月经了。怎么也在冯燕身边呆了快12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知道月经是怎么回事,何况她还爱问个为什么,许久前她问过冯燕:“妈妈妈妈你怎么会流血啊,不疼吗?”冯燕说:“不疼,这叫月经,等你长大了,你也会有的。”她记住了,下边流血就叫月经,她早晚会跟妈妈一样,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流血事件。
知道归知道,懂得归懂得,当月经真的降临到自己头上时,心情还是会发生一点微妙的变化。只论心情,初潮有几分类似初恋,戚小沐的心情有点怪怪的,她有点激动,有点兴奋,有点自豪,有点迷茫,还有点害怕,她不懂该怎么描述才算对,只知道从今天起,她好像是长大了。
长大了真好!好在哪里呢?能不听妈妈的话?能不用做作业?能不用上化学课?哼,明明还是要听话要做作业要上化学课的!她歪着脑袋想,想了半天没能想出半点长大的好处来,又分明感觉长大了挺好,想烦了,嘴巴一翘,管他的,肚子憋的慌,先把废水排出来再说!
傅卉舒买来了卫生巾,拿出一片来,低下头,仔仔细细的贴在戚小沐的内裤上,再帮她把裤子提上,一脸同情的说:“第一次来,都怕,小沐,别怕,该来的早晚会来,有我陪你呢!”
戚小沐大幅度的点点头,表示她很坚强,不怕放血,心里小幅度的担心会不会因失血而造成营养不良,跟傅卉舒常年在一块儿是有好处的,起码她能把失血跟健康联系到一起去。她问:“你也来月经了吗?”
“嗯,我上个星期天来的。裤裤上有血,我吓的差点哭出来。我妈妈教给我怎么用卫生巾,还教给我来了月经,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还有以后要跟男生保持一定距离,要矜持什么的,很多呢,等会儿我都教给你。”
“噢!”等傅卉舒解决完内急洗完手,戚小沐突然有点不高兴的问:“你上个星期就来了,怎么不对我说呢?”
“女孩子要矜持,我不好意思说嘛。”傅卉舒的声音听起来羞涩,脸上却是一点没红。
“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初用卫生巾,戚小沐颇为不习惯,她收缩收缩小腹,松开,再收缩收缩,再松开,“我对你一点秘密都没有,你也不该对我有秘密,有秘密互相分享,才能提高生活质量。”
“这也算秘密?月经要算秘密,天底下就没有什么秘密会比这个秘密更不像秘密的了。”
戚小沐被“秘密”绕迷糊了,扭着别扭的屁股索性耍赖:“我不管,反正你瞒着我就是你不对!你要认识到犯这种错误的危害性,找出错误的根源,从中吸取教训,引以为戒,然后我才能帮助你改正错误,以达到让我们之间团结一致共志成城齐心协力共铸辉煌的目的。”
“天天看人民日报的结果,就是换来你这些废话连篇!”傅卉舒按住戚小沐来回扭的屁股,斥道:“扭些什么?难看死了!好好走路!”
戚小沐极有理的顶嘴:“夹着东西走路,我别扭!怕它掉下来,又不喜欢它跟狗皮膏药似的贴着,难受!没有好受一点的卫生巾吗?”
“你小点声!矜持!渣渣!都是粘住的,不会掉下来,习惯习惯就好啦!” 傅卉舒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拨开糖纸塞到戚小沐嘴里,好让她闭嘴。
奈何糖不够大,堵不住嘴,戚小沐还是含糊不清的嚷嚷:“我就是别扭,就是别扭,你给我糖,我也是别扭……”
“戚小沐!你快去帮我干件事!”
“什么事?”
“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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