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遥闻言一愣,沈清岩笑道:“该是芝琪吧。”话音未落,薛芝琪已掀帘进来。一双杏仁眼俏丽喜人,柳叶眉微蹙,似乎有些不屑。然而望向沈清岩时却是扬起一脸的笑意:“盼了这些天,可盼着师兄你平安回来了。芝琪做了好些点心呢,专等着师兄你回来尝尝。”
薛芝琪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眼睛的余光打量晏遥,发觉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丫头,可师兄的目光像粘在了这丫头身上,这样的情况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薛芝琪心中不忿,于是款款走到晏遥身边,一把揽过晏遥的胳膊道:“收拾屋子这种活儿怎么能让师兄做呢。师姐,我来帮你吧。虽然咱们在纯华山上时不太熟悉,可现在大家都出门在外,咱们既是同门就都是一家人。师姐你千万别跟我客气。”
晏遥这时也觉得让沈清岩帮忙收拾屋子确实不太好,于是对沈清岩道:“师兄,这里也差不多了,有芝琪帮我,你先忙别的去吧。”
沈清岩点点头:“恩,我去看看其他人安置的怎么样了。芝琪你们俩聊着。”说完转身出了帐子。
“师姐是喻师伯的弟子?”薛芝琪一边和晏遥一起铺着床铺,一边和晏遥说着闲话。其实她更好奇的是晏遥和沈清岩的关系。她入门才三年,而沈师兄据她所知是从小在山上长大的。这个丫头在山上她见过几次,可都是匆匆一眼,从来没仔细注意过她。因为那时师兄身边有个更耀眼的辛桔年。
她本来以为辛桔年会是自己的最大障碍呢,谁想到师兄跟她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所以那次师兄要把她们放在衍西关,自己带了男弟子出发去襄南岭,她便不顾了一切地跟来。果然,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师兄明显对她重视多了。然而薛芝琪刚刚有些得意,却发现师兄又带回个丫头,而且似乎对她上心的很,于是薛芝琪便打算先来打探一下情况。
一进帐子,薛芝琪就发现师兄跟这丫头的关系不一般。不但亲自帮她收拾东西,而且有说有笑的。师兄平时也是常笑,但多是礼貌性的微笑。像今天这样发自肺腑的笑容,倒是不多见。薛芝琪立刻觉得情况不太乐观。于是便主动要求留下帮忙,顺便打探些消息。
几句闲话过去。薛芝琪已经知道晏遥是喻临静的徒弟,自小在山中长大。喻临静和沈清岩的师父傅檐雪更是从小交好。沈清岩和晏遥是从小一起玩到大,因为长晏遥两岁,所以沈清岩自小便对晏遥照顾有加。
薛芝琪看晏遥一面说一面笑逐颜开的样子,心里暗暗翻了白眼。这么个丫头,哼,除了跟师兄混的年头多,还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晏遥哪里知道薛芝琪的心思,只以为她是个热心的。薛芝琪觉得消息打听得差不多了,也就再也懒得动手,只懒懒地摆摆茶碗。晏遥以为薛芝琪累了,便招呼她道:“芝琪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薛芝琪不置可否,找了个干净的凳子,挥挥尘土坐了上去。看晏遥自己跑东跑西的收拾。
晏遥自己折腾得不亦乐乎,因为心中有一股兴奋劲,就感觉身上有用不完的劲,也不觉得累。
薛芝琪又坐了一阵儿,觉得这个丫头也实在没什么。于是站起身打算要走。她刚站起身,忽听得哧啦一声轻响,往晏遥那边看去,原来是晏遥抱着被子要搬到床上去,却不小心被桌子旁的木刺勾到了衣服,一下把衣服划破了。
薛芝琪只好上前去,晏遥见她作势要看,忙摇手道:“没事的,没事的,只是衣服破了一点。”
薛芝琪看晏遥眼神躲躲闪闪,总觉得她在隐藏什么,于是故意扯着晏遥非要看看她怎样了。
晏遥无奈,只得伸出左臂。只见那白皙的手臂上一道道紫色印记,印记中央已是点点溃烂。
薛芝琪一下就甩开手去,晏遥见状尴尬的很,只好讪讪笑道:“放心,师兄说,这个不传染的。”
薛芝琪也觉得自己反应激烈了些,脸上也有些难堪。于是故意道:“师姐你多想了,芝琪只是忽然手痛,跟师姐这个没关系的。不过师姐,你中的这个咒术,是不是很厉害啊?”
晏遥听了神色不禁有些黯然:“呵呵,据说会死得很难看,会全身溃烂而死。”
薛芝琪一愣,旋即心里开始盘算,这么说,这丫头没几天活头儿了。那还是对她好点,也许能在师兄跟前说几句好话。这样想着,薛芝琪立刻笑盈盈道:“哎呀,师姐,你这怎么不早说呢。芝琪要是早知道,肯定全自己干了,哪里舍得让师姐动一个手指头。”说罢硬把晏遥拽到凳子前坐下,又连忙拿过茶杯倒上茶水递给晏遥。
晏遥一下有些受宠若惊,于是只好讷讷地点头道:“哦,好,好,芝琪你也歇歇,其实这里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别的我以后慢慢弄。”
说完忽然想到,以后,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久的以后呢。心上忽然感伤起来,别人都拿自己当垂死之人来看待了,只是不清楚,自己还能撑过几天。这样想着,看着臂上溃烂的印记,不禁眉头锁了起来。
薛芝琪觉察到晏遥神色的变化,心里暗暗得意,这么一个丫头,我就发发慈悲,让师兄照顾她两天。
沈清岩以前从没遇到过晏遥中的这种咒术,他只是隐约记得师父好像提起过这种咒术,至于如何解咒,沈清岩拼命想了许久,终是没有印象,于是晚上照看过军营里的病患以后,沈清岩便躲进自己的帐子里翻检医书。
“师兄,我可以进来吗?”帐子外忽然有个甜软的女声问道。沈清岩知道是薛芝琪,只是奇怪她这么晚来做什么,于是应道:“快进来吧,外边风大。”
薛芝琪应了一声,笑吟吟地进了帐子,臂上还挎着个食篮。沈清岩有些奇怪道:“这是?”
薛芝琪一边从食篮中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一碟小菜,摆放好后,恬然笑道:“我看师兄帐子里的灯一直亮着,想是师兄又要熬夜了,就做了些宵夜给师兄填填肚子。”
沈清岩看着桌上的吃食道:“这怎么好意思,总是麻烦你,芝琪。”
“没什么的。师兄你为了这军营里的伤病员们费心尽力,废寝忘食,芝琪别的做不了,帮师兄做点小粥小菜还是行的,也算我尽一点心意。不然每次看到那些重伤患,自己却无能为力,心里真的好难受。”
沈清岩弯了眼角:“芝琪,这些事你大可不必自责。我们也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再说也芝琪的悟性,日后造诣可不敢轻易估量。”
薛芝琪听沈清岩夸奖自己,故作羞赧道:“师兄真会开玩笑。”
沈清岩爽朗一笑道:“师兄哪里有开玩笑,芝琪真的很有悟性。”
薛芝琪又稍稍扭捏了一下,推推桌上的粥道:“师兄快吃吧,不然粥凉了该不好吃了。”
沈清岩笑着应道:“好,好。”
沈清岩平时斯文的很,吃粥也极为优雅,小口小口的啜食着。薛芝琪在旁边看得有些发愣,沈清岩发觉薛芝琪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于是故意道:“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薛芝琪一下回过神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说着不露痕迹地把目光从沈清岩身上转到了沈清岩正看的医书上,一行行看得认真。
沈清岩微挑了下眉,没说什么,只是吃粥的速度明显快了。额上微微地沁汗。
薛芝琪被沈清岩那么一问,再也不好意思那么盯着沈清岩看,只能看一眼医书,偷瞄一眼沈清岩。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指着医书问沈清岩:“师兄是在找解花阴咒的方子吗?”
沈清岩一时有些愕然,然而这个表情只是眨眼之间,沈清岩很快便将它掩饰了过去,装着漫不经心道:“芝琪怎么知道?”
薛芝琪小心地往前凑了凑,低声道:“我不小心看到了,晏遥师姐就都告诉我了。”
沈清岩垂了眼帘,没有立刻言语。
薛芝琪叹一口气道:“哎,真是可怜,师姐还这么年轻。也不知道谁这么恶毒!若是让我知道了,绝饶不了他。”
沈清岩这时抬起眼来,面上的很严肃的表情:“这花阴咒虽然是厉害,可没人说过它是无解的。我就算翻遍所以的医书,访遍所有的医者,也一定要找出解咒的方法!”
薛芝琪一时有些尴尬,只好讪讪道:“呃,师兄,那是一定的。师姐人这么好,老天肯定舍不得带她走的,师兄放心。”
沈清岩把碗筷摆好,起身道:“芝琪,我吃好了,送你回去休息吧。”
薛芝琪当然知道沈清岩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于是几下把碗筷收拾进食篮,道:“不用劳烦师兄了,这军营里芝琪已经待了几个月了,熟悉得很。我自己回去就好。”
“那我就不远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