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芝琪这才乐呵呵地将药一扬脖灌了进去,然而一喝完就哭得她又是皱眉又是吐舌头。这是沈清岩忽然伸出右手到薛芝琪的面前。薛芝琪吐着舌头,嘶嘶地吸着凉气道:“是,是什么?”沈清岩笑着慢慢摊开手心,手心静静地躺着一个纸包。薛芝琪迫不及待地拿过去,小心地拆开来看了,竟是阵地上许久都没见过的蜜饯。要知道她们女医士馋这个很久了,可是最近战情紧急,大家也都是想想而已。因而薛芝琪一看到是蜜饯,立刻欢呼一声,一下便扑到了沈清岩的身上。
虽然薛芝琪很快便觉出了自己的忘形,然而她实在是太过眷恋这个怀抱,于是赖在沈清岩的肩头狠狠抱了他一下。
沈清岩当然明白薛芝琪的心思,可是他还是没办法一下忘了晏遥,于是对薛芝琪的举动只是笑笑。薛芝琪看沈清岩这样,知道他又想起了晏遥,于是忽然神色一黯道:“师兄,若是我的腿好不了呢?”
沈清岩抬头道:“胡说,怎么可能?你这只是轻微的骨折,将养些日子很快就会好的。”
“我是说如果,师兄,那,会不会就没人要我了?”薛芝琪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竟然小声啜泣起来。
沈清岩最看不得的就是别人哭。于是一边哄着薛芝琪,一边道:“怎么会呢?我们芝琪这么可爱。”
“那师兄呢?你会要我吗?”薛芝琪忽然抬起泪眼,定定地瞅着沈清岩,沈清岩一下被问住了,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能应付着道:“那个,芝琪,我想起我还有些别的事要忙。你先歇着,我改天再来看你。”说着也不理薛芝琪再三挽留,急急忙忙地走了。
薛芝琪握着手中的蜜饯,不甘心道:“迟早有一天,师兄你非选我不可。”
樊盛自己和女儿在帐子里待了许久,下边送来的饭食一口都没动。底下人担心老将军的身体,便找秦策来,要他进去问一问,秦策在樊盛的帐子前站定了,恭恭敬敬道:“樊老将军,属下秦策求见。”
等了许久都没声音,就在底下的人以为樊将军又要来个置之不理的时候,忽然从里边传出个一个苍老无比的声音道:“进来。”秦策调整了下心情,尽量轻松地应声进了营帐。
秦策走了进去。樊盛身子倾侧在床边,一双粗糙的手有些颤抖着抚着女儿湘君的脸,肩膀有些微微的耸动。秦策低声唤樊盛道:“将军……”樊盛听得声音,也不转身,只是带着浓浓的鼻音道:“秦策,呵,君儿躺了好久了。不知道会不会难受。她平时总是一刻都不得闲的。哪里会在床上躺这么久的。”
秦策听得心酸,却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樊老将军,毕竟现在无论说什么都那么苍白无力。
“秦策,老夫有件事情要你帮下忙。”樊盛终于又开口,秦策忙应道:“什么事?将军您说。”
“派人去通知下衍西关的纪嘉渭将军吧,君儿伤成这样,他最好还是来看上一看吧。”秦策知道这纪嘉渭和樊湘君自幼便定下了娃娃亲。这次樊湘君伤重,无论怎样纪嘉渭都该来探视一下的吧。只是最近军情紧急,不知纪嘉渭脱不脱得开身。秦策心中这样琢磨着,转念一想,纪嘉渭这次来探视,说不定就是生离死别了,如何许他推脱。无论怎样都是要他来一趟的。心里这样打定主意,秦策便下去吩咐派人突围向纪嘉渭报信,同时请他出兵支援。虽然他觉得这场仗并不需要旁人的参与,然而如果上边追究其纪嘉渭的责任,驰兵增援也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韦焉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元丘军营,心中愤愤不已。没想到襄南军棋高一着,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又损失了几千人马。又想到戴方平那淡然的眼神和对晏遥的宠溺,更是心头火起。韦焉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营帐,却赫然发现自己的软榻上正斜躺着个人。韦焉右指轻捻,帐中顿时灯火通明。韦焉仔细一看,躺在榻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青色头发赤色眼睛的逝楚。逝楚得意地抚着肩上的赤色小蛇,脸上那神态仿佛在说:“看吧,要是没有我。你能活着回来吗?”
韦焉直接从逝楚身旁走过,完全无视他的存在。自顾自地倒上一杯酒,一仰头喝了下去,些许酒残留在唇角,韦焉伸出舌头轻轻一舔,魅惑撩人。
“怎么?不请我喝一杯吗?”韦焉再抬头,逝楚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赤色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韦焉,狭长的眼眸似闭还睁,似乎已然醉了。
韦焉嗤笑一声,仍然自顾自地饮酒,直接当逝楚不存在。逝楚被忽视了也没有任何的尴尬,反而又往前凑上一步道:“自己喝闷酒有什么意思?”韦焉不答,逝楚忽然忍俊不禁似地道:“不会是因为我擅作主张吧。”逝楚说着,一双手蜿蜿蜒蜒地就攀上了韦焉的肩膀,韦焉回头斜睨他一眼。逝楚很识趣地便把手放下了,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道:“不管怎样,逝楚总是帮了韦小姐一个大忙。韦小姐也不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吧。再说我们魔君和小姐合作的诚意是十二万分啊。韦小姐难道就甘心这样回元丘去吗?”
韦焉开始对逝楚的话没半分反应。然而当他说到最后时,韦焉忽然紧紧地捏住手中的酒杯:甘心?呵呵,笑话。这次她韦焉受的,若不双份讨回来,她如何肯甘心!
逝楚见韦焉某种的神色愈转狠厉,知道她是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于是伸手轻轻抚着韦焉手臂上的伤痕煽风点火道:“唔,这么对韦小姐这样的美人儿,他们还真下得去手。”
韦焉的脑中莫名就冒出戴方平一脸宠溺地望着晏遥的样子,心中的怒气更盛,啪地一声将酒杯扔在桌子上,回头正是逝楚道:“好,我跟你合作。不过你得先帮我灭了夷平襄南岭!”
逝楚脸上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微侧头道:“很乐意为小姐您效劳。”
秦策派了人去通知纪嘉渭,不久手下来报,说送信的人很顺利地通过了元丘军的包围圈。而且元丘军寨门紧闭,里边的人一副休养生息的模样。仿佛经历了这两次的挫败有些灰心丧气。秦策望着远处灰灰的山丘,沉声道:“若真是被挫败了,这些匪军早就撤了。何苦还要集结于此。肯定是他们还心有不甘。大家不要被迷惑了,一定是时刻提高警惕。”底下人都齐声应诺。秦策心中暗道,这些人究竟是准备要做什么?一天没有彻底击败元丘军,他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盛夏的傍晚,太阳眼看就要落山,而天气依然闷热不已。辛桔年额角的鬓发都被汗腻在一起,不断地有晶莹细碎的汗珠自她羽扇似的睫毛上坠下。辛桔年尽量让自己不被外界打扰,因为在救治伤员时,一丝差错都可能让她遗憾终生。忽然营门外一声马嘶,接着有人高声喊道:“襄南军急报!”营门的兵士查验了来人的身份,迅速地将那人领到了纪嘉渭的营帐。襄南军,那不是嘉渭的未婚妻所在的军营吗?辛桔年脑中这样一个闪念,很快她便觉出自己的走神,忙定定神,又继续专心致志地继续刚才的工作。
终于忙完了手上的工作,看着那几个得到救治的伤员,辛桔年甚感欣慰。轻轻擦下额角的汗珠,辛桔年有些担忧地望一眼纪嘉渭的营帐,莫不是襄南军出了什么事?辛桔年正在猜测,忽然一个军士快步跑到辛桔年身边道:“辛医士,纪将军要到襄南军去,请您一道随行。”
难不成是谁受伤?辛桔年知道纪嘉渭绝不会将公事和私事混为一谈,带上自己绝不会因为个人感情原因,绝对是因为信任自己的医术。这样想着辛桔年点点头道:“好的,你转告纪将军,我收拾一下就去找他。”
“纪将军请您先在就随他出发!”
“什么?”辛桔年一惊,这么急吗?襄南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清岩他们还在那里,会不会有危险。辛桔年正想着,纪嘉渭已经大跨步向这边走了过来:“桔年,辛苦你跟我走一趟。”说着话旁边的兵士已经小跑着牵来了纪嘉渭的坐骑。十几个全服铠甲的亲兵已经跨了马列好了队列。辛桔年看着纪嘉渭紧皱的眉头,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因而她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跨上了纪嘉渭为她准备好的马匹。虽然不知道襄南那边发生了什么,可是纪嘉渭紧张的,她都一样紧张。只希望事情还不会太糟糕。
纪嘉渭跨上马,看着旁边辛桔年挂着担忧的脸庞。心头一阵愧疚。他本来是想和桔年一起终老的,为了这些事他不惜跟父亲闹翻。可偏偏事情不能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现在樊湘君身受重伤,以樊盛老将军的性格,若不是伤情危急,也不会急召他去。若樊湘君真的醒不过来,那他和桔年怎么办?他虽然从没见过樊湘君,可他们从小定亲,从道义上,他又怎么可能弃湘君于不顾?
纪嘉渭忽然打马向前,亲兵纷纷跟上,辛桔年也连忙跟上。心中暗暗有些担忧。她从没见过纪嘉渭发过愁,可这次他眉间的愁绪那么深浓,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