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忘情之宫

次日天明,柳翩仙练功醒转,得弟子禀报说,小蛋待在暖房里一宿没有出来,他大感奇怪,便和蒙逊前往探视,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应声,似乎小蛋还在呼呼大睡。

柳翩仙推门入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还握在小蛋手里的那支绿筒。

“我的宝贝,我的圣淫虫!”柳翩仙登时痛心疾首地失声喊道,三步两步冲到木桶前,夺过竹筒朝里张望,里面空空如也,何处再觅圣淫虫芳踪?

他呆如木鸡,也醒悟到花彦娘是将圣淫虫偷偷转移到小蛋身上,这才躲过自己的搜查,不禁后悔自己为何会眼睁睁忽略这最大的可能。

小蛋悠悠醒来,睁开惺忪睡眼惊讶道:“柳门主,蒙大哥,你们在做什么?”

柳翩仙迫不及待问道:“竹筒里的那条白色小虫呢?”

小蛋歉疚道:“我脱衣服时发现身上多了个东西,本想确认后还给柳门主,谁晓得里头那条小虫乘着我张嘴打哈欠时,一下钻了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

柳翩仙头晕道:“牠在你肚子里?”见小蛋莫名其妙地在点头,他不禁心痛到极点,恨不能当场把小蛋的肚皮剖开。

小蛋见他眼神阴冷锋利,不觉打了个寒颤:“那条虫子对你很重要么,要不咱们想个法子再让牠钻出来?”

于他内心而言,也巴不得柳翩仙能有办法把圣淫虫叫出来,否则一想到肚子里不知哪个角落趴着这么个黏乎乎的家伙,小蛋浑身就不由自主地起鸡皮疙瘩。

柳翩仙颓然长叹道:“晚啦,有这一夜的工夫,牠早在你肚子里化成浆水,哪里还能再出来?”念及自己千辛万苦才将圣淫虫培养成形,竟被小蛋稀里胡涂一口吞下当作了宵夜,自是又恨又疼。

蒙逊道:“柳门主,不过是一条虫子罢了,大不了你再去捉一条从头养过,倒是小蛋吞食了牠,会否对身体有害?万一他出了什么差错,我师父问罪下来,请恕蒙某也难以为你担待。”

柳翩仙一凛,端的有苦难言。他总不能告诉蒙逊说,这条圣淫虫是自己用了上千处女元阴苦心炼化,待功德圆满后再入炉炼制成丸,服用后不单能平添三十年功力,还能从此龙精虎猛、百战不殆?

如果小蛋不是因着这层特殊的身分,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剖心挖腹,即使救不回圣淫虫,也好一泄怒愤;但人家现在是叶无青指名点姓要收的弟子,为了他,连盛年和罗羽杉都交换不到,自己又算哪根葱?

咽了两口苦水,他强笑道:“蒙少请放心,这圣淫虫吃进肚子里也不会有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未免有点发虚。

毕竟生吞圣淫虫的后果谁也不清楚,也从没人舍得暴殄天物,将这么一条好端端的圣淫虫,活吞进肚。

蒙逊将信将疑,问道:“喂,小子,你有觉得哪儿不舒服么?”

其实小蛋已感到小肮那里冰凉一团,颇为古怪,但看到柳翩仙急怒攻心的样子,很是过意不去,于是摇头道:“没有,我感觉很好。”

把我的圣淫虫吞进肚子,感觉能不好么?柳翩仙恨得咬牙切齿,心里盘算回头如何惩办昨晚在暖房外守值的两名女弟子。

用过早点,蒙逊等人与柳翩仙分道扬镳回返忘情宫,蒙逊嫌小蛋御风太慢,索性一把将他夹在腋下御剑而行,耳边呼呼风声呼啸,云絮飘飞疾退,午后便抵达忘情宫。

天陆魔道三宫中,忘情宫地处最西端,乃西域第一大派。

整座魔宫背靠宿业峰而建,占地六千余亩,自山腰往上,依次有出尘、抚云、磨心、见性四座山庄,伫立拱卫着峰顶的忘情苑。

这四座山庄的庄主,分由忘情宫四大长老出任,但到这一代,由于姜山和简长老乃是夫妻共驻抚云山庄,出尘庄庄主便由其子姜赫代管。而这姜赫,也就是姜楚儿的亲生父亲,叶无青麾下的得力高手。

三人到得出尘庄外,不便继续御剑前行,收住身形飘落于地。

小蛋抬头仰望,一条恢弘蜿蜒的山道,直贯云霄,连接起两旁的数座山庄,翠峰碧洗高耸九天,较之翠霞山,更多了一分舍我其谁的霸气与张力。

蒙逊在前、楚儿在后,引着小蛋拾阶而上。此刻早有人将小蛋到来的消息,层层通禀进忘情苑。

不少人多是好奇,纷纷挤到路边观瞧,对着小蛋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蒙逊视若无睹,阔步前行,穿过四大山庄终于到了忘情苑,见到叶无青的师兄厉无怨,之后蒙逊和楚儿先行告退,出了花厅。

小蛋站在厉无怨跟前,被他阴森森的眼睛扫得浑身不自在。

过了许久,厉无怨放下手里的杯盏,漠然道:“我是忘情宫的副宫主,也是这座庄苑的总管厉无怨,咱们在翠霞也算见过面。”

小蛋望了眼对面那张灰扑扑的面颊,简直了无半点人气,恐怕非但不是“无怨”,而是大大的“有怨”才对。

“仔细听好了!”厉无怨突然提高嗓音,将胡思乱想的小蛋吓得一抬头,听他接着说道:“叶宫主现下有事,由我安排你先行住下。待明早正式行过拜师典礼后,你就将正式成为我忘情宫的一名弟子。

“叶宫主为何要收你为徒,我不知道;你从前做过些什么,老夫也不感兴趣。但进了忘情宫,你就得按忘情宫的规矩办事,否则自讨苦吃,也别指望谁会来救你。听明白了没有?”

这就是干爹说过的,官府里审问人犯常用的杀威棒罢?

小蛋对着厉无怨总是紧张不起来,忽地很怀念罗牛和盛年,当然还有自己的干爹和羽杉姑娘。但万里相隔,真不晓得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又是怎样的情形了。

见小蛋不吭声,厉无怨不悦地低哼一声,朝厅外唤道:“江南!”

“小的在!”一个身材精瘦、二十余岁的年轻人,风似的小跑进来,向厉无怨跪地行礼道:“小的江南给厉宫主、蛋少请安。”

“蛋少?”小蛋头皮麻了一下,有生以来头回觉得自己的名字委实不怎样灵光。

厉无怨也不看那年轻人,对小蛋说道:“我让江南做你的贴身长随,今后一切琐事都由他负责打理,你只管使唤,如果不满意,随时告诉老夫。”

小蛋打量了眼江南,突听肚子里“咕噜”作响、翻腾起来。他暗自一惊道:“糟糕,那条小虫要作怪!”

难得小蛋有一次先见之明,念头初生,果真身不由己“噗”地声放了个响屁,一股奇臭瞬间弥漫花厅,饶是厉无怨魔功精湛,也给熏得大皱眉头,怒火上撞,冷冷挥手道:“不成体统,还不快下去?”

小蛋哦了声,狠命憋着退出花厅。

江南笑嘻嘻跟了出来,道:“蛋少,您是不是要出恭,小的这就带您去。”

小蛋也不懂“出恭”是何意思,只涨红脸捂着肚子连连点头,天晓得刚进忘情宫见着未来的大师伯,偏出了这么档子窘事,着实背运到了家。

稀里哗啦解决完了问题,小蛋几近虚脱扶着墙出来。

江南正站在门口守候,上前搀扶住他道:“蛋少,要不小的先带您回自己的宅院?”

小蛋有气无力地颔首道:“谢谢。”奈何走没几步,猛然哎哟大叫,抱住肚子箭般窜回茅厕,里头又响起滚滚闷雷。

如此接连六次,折腾得小蛋几乎是爬在江南背上给驮回了新家,心里只盼那条毛虫已被就地正法,千万别在自己肚子里生根发芽了。若是开枝散叶,再春风化雨生出几条小小虫,那自己还活不活了?

念及至此,小蛋满脸煞白,下意识地摸摸隐隐作痛的小肮,还好消停了许多。

到了一栋僻静的宅院前,江南停步冲着门外的两名守卫喊道:“赶紧开门迎接蛋少,让阿青烧上一锅洗澡水,老范去煮冰莲粥。

“阿紫、阿紫!这丫头溜哪儿去了,还不给蛋少打洗脸水来?”

一阵呼喝把小蛋头也听大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身边也就江南这么一个长随,哪料还有专职看门守院、烧水煮粥的,人数恐怕不下三五个之多。自己从小到大,何曾让这么多人伺候过?

院子里一通喧闹,众人手忙脚乱将小蛋架进厢房休息。小蛋全身乏力,任由那个不知叫“阿紫”还是“阿碧”的俏丫鬟,拿着热毛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又有人把新煮的冰莲粥端上。

他恍惚觉得自己一脚踏进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不适应,心底油然生出被架空的感觉。

等忙过了,小蛋缓过一口气来问道:“江南,这……院子里住了不少人罢?”

江南欠身道:“除了蛋少,包括小的在内,还有九个专门服侍您的下人。”

小蛋惊得瞪大眼道:“我用不了这么多人,只要有你帮着我就行了。”

“那怎么成?”江南也睁大双眼道:“咱们院里的人还算少的呢。不说蒙少身边有四五十号人伺候着,就是楚儿姑娘也得有十七八个护卫在后头跟着。”

接着,他掰手指数算道:“葛氏兄弟是看守宅门的,若有客人登门拜访蛋少,总得由下人通禀罢?老范、小避是伙房的厨子,蛋少即便不需一日三餐,可也得喝碗冰莲粥、煲锅鲜汤什么的,您说是不是?”

咽了口唾沫,他越说越来精神,继续道:“再有阿青和阿紫是房里的丫鬟,每天给您端茶送水,还有换洗的衣服那都得让她们来,对不对?

“杜先生管着账房,也就是管着咱们院里的油米柴盐,总不能让蛋少为了几个铜板自个儿算上半天,是罢?”

“另外还有小冰,跑腿送信、出门买办就凭他的两条腿和一张嘴,难不成买一捆蜡烛也要蛋少亲自出马么?”

小蛋听得头昏脑胀,江南每问一个“对不对”、“是罢”,他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到最后索性不管对方说什么,他一古脑地点头到底就对了。

好不容易说完,江南眨巴眨巴眼道:“至于小的嘛,蛋少鞍前马后更加少不了人,也好让您专心修炼,绝无后顾之忧。”

小蛋彻底败了,叹了口气道:“那依你看,咱们这里是一个也不能少?”

江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不能少,而且等蛋少住得久了,慢慢成为咱们忘情宫的头面人物,这儿的下人还得加。”

“我?”小蛋指指自己的鼻子道:“你说我能成为忘情宫的头面人物?”

“怎么不能?”江南好像远比小蛋更有信心,摇头晃脑道:“您是叶宫主的弟子,人人都晓得他老人家对您青眼有加,异日前途无量。说不定过个十几二十年,便能开府建庄、自立门户。

“到时候,小的也能混个总管做做,沾一沾蛋少您的光。”

“我这不是麻雀飞进凤凰窝了罢?”小蛋望着一脸兴高采烈、彷佛真的已成为大总管的江南,心里苦笑着想道:“为什么他说得那么开心,我偏感觉没劲呢?要是我现在还跟着干爹在一起,该有多好?”

他无精打采地说道:“江南大哥,往后你别管我叫『蛋少』,叫『小蛋』就成。”

江南双手摇晃道:“别,别这样,蛋少,尊卑有别,您可千万别叫我什么『大哥』,小的更不敢叫您『小蛋』。我的舌头,还想留着吃饭说话用呢!”

小蛋闷闷道:“难道连这也有人要管?又不是皇宫大院,哪来这么多规矩。”

江南郑重道:“说来您不信,这儿的规矩比皇宫更严更多,不过等您住久了,慢慢习惯过来也就好了。”

俗话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想到从今往后衣食无忧的生活,自不能与过去风餐露宿、漂泊四海相提并论,但小蛋的心却愈发沉寂了。

“你们用不着这样,我也不喜欢。”他喃喃道:“其实我比你们更笨、更没用,只是一个小小的倒霉蛋罢了。”

“您这也算是倒霉蛋?”江南心里嘀咕道:“那我宁可祖上倒了十八辈子的楣!”

这时阿青进屋禀报洗澡水已经烧好,小蛋逃也似地离了厢房,暂时甩脱了江南。

他关上屋门,脱下衣衫,低头却发现小肮上的肌肤,不知何时泛起一层淡淡的银灰色光泽,有巴掌大小的一块。

小蛋苦着脸暗道:“糟了,那小虫儿果真在我肚子里安家啦。”忐忑不安地洗完澡,又把换下的衣衫裤袜搓洗干净,放在木盆里,开了门,见是阿青守在外头,便问道:“小青姐,这儿有什么地方能晾衣服的?”

阿青神色大变,一把接过木盆道:“蛋少,您怎么自己把衣服给洗了?这种粗活您可干不得。否则一会儿让江爷见到,非骂死我不可。”

小蛋笑笑道:“我跟他说,是我自己要洗的,他该不会骂妳了。”

远远看到一位老先生,胳膊下夹着一迭厚厚的册子,走了过来,小蛋没等他开口忙道:“算帐我不在行,你去找江南罢,我要回屋休息了。”穿过院子回到厢房里把门带上,盘膝坐到榻上。

他觉得自己是在一个不真实的梦里,不自觉地掐了把大腿,又立刻疼得咧嘴,奔波数日,此刻却了无睡意,指头轻轻抚过罗羽杉临别时系在自己手腕上的红线结,依稀心中泛起难言滋味。

落寞地叹了口气,小蛋垂下头撩起衣衫,那片银灰色的光晕,在幽暗的光线里醒目而可怖,像是一道梦魇挥之不去。

不行,我得把牠从肚子里请出来,小蛋开始绞尽脑汁想法子。

然而,这个问题即使是豢养圣淫虫数十年的柳翩仙,也从未想到过解决之道,何况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小蛋?

他苦思冥想了老半天也不得要领,恨不得出门去弄点打胎药来试试,但又不愿去请教什么人,只好干坐着上火。

窗外天色渐黑,小蛋的肚子突然“咕”地闷响,微微颤动了一下,紧跟着,潜伏在体内那团冰凉的物事,居然活了过来,在小肮下缓缓地滚动流转。

小蛋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肚皮,像波浪似的翻来滚去,额头冒出冷汗,恐惧道:“我不会真怀上了虫宝宝罢?”一想到来

年瓜熟蒂落,从肚子里蹦出若干条胖乎乎、白生生的小虫子,小蛋汗毛根根竖直,一阵阵恶寒彻骨。

窗外江南唤道:“蛋少,蛋少,您睡了没有?厨房老范问您今晚用不用饭?”

小蛋生怕江南有隔窗视物的本领似的,忙放下衣衫道:“我睡了,有事明早说。”

江南应了声,脚步渐远。

小蛋松了口气,只觉就这么被江南一打岔的工夫,那团冰凉的东西已渐渐如水一样,在肚子里融化扩散,“咕嘟咕嘟”地轻轻晃动作响。

他灵光乍现,身子一弹而起冲出屋子,也不管谁在外面,大声叫道:“哪儿有泻药?”

正在院门口劈柴的小避给吓了一跳,险些一刀砍在自己手上,愕然道:“蛋少,您要泻药?丹室里就该有。”

小蛋捂着肚子道:“快、快带我去找。”

小避一头雾水领着小蛋进了丹室,听他肚子不停在叫,不由道:“蛋少,您是吃坏了肚子闹腹泻罢?那该吃点止泻药才对。”

还止啊?我宁可泻死!小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泻药,我要泻药─”

小避只得从柜子里取了个瓷瓶交给小蛋道:“蛋少,用温水吞服一次五粒。”

小蛋如获至宝,攥紧瓷瓶道:“多谢!”转身奔回了厢房,抵住门拔开瓶塞,一口统统灌进嘴里,少说也有三四十粒之多。

然后,他坐卧不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等着肚子里发信号好再去“出恭”。

然而,或许是小避给错了药,或许是药力仍旧不够,等了足足一炷香,小蛋的肚子逐渐疼痛难忍,奈何就是没有要开泻的冲动。

又忍了一会儿,小肮下彷似有千万根火辣辣的钢针在狠劲戳刺,偏偏那团冰凉的鬼玩意儿,也像是被激怒了般翻江倒海,“咕噜噜、咕噜噜”呼啸汹涌起来。

冷热交攻又不得发泄,小蛋深感人生最为悲惨的遭遇莫过于此。

他翻滚到了榻上,纵是想出声喊叫,嗓子眼也给一团莫名的气浪堵上,连呼吸都困难。彷佛,他真的成了一个蛋壳,正打从里头孵化着那条小白虫,什么时候小白虫破茧而出,他这个蛋壳也就该碎成一地了。

来个人罢!小蛋痛不欲生,强烈期盼着。记起自己吩咐过江南的话,他又顿生绝望;或者,有谁来看一下新到的邻居也好啊,不是门口的葛氏兄弟会进来通禀么?但至少今晚,这些左邻右舍似乎对小蛋都不怎么感兴趣,到现在一个登门拜访的也没有。

小蛋郁闷难受之极,狠狠抓着自己的衣襟不让呻吟出声。一个翻滚,却从里头扯落出本薄薄的小册子,上面赫然写着“归元吐纳法”。

“归元吐纳法!”小蛋眼睛一亮,如同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欣喜道:“我怎么忘了盛大叔送我的这册炼气心诀?他说只要按照心诀修炼,虽不定能治愈我的怪症,却可归元贮气、澄静丹田,我干嘛不试上一试?

“就算不能把小虫子赶出来,让牠乖乖待在里头不要再作怪,也是好的。”

他如今是病急乱投医,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匆匆翻开册子,见第一页上的内容图文并茂、深入简出,显然是盛年特意针对自己所设计,不禁由衷感激道:“盛大叔,您可真是小蛋的救命活菩萨呀!”

他强按钻心刺骨的疼痛,依照图上描绘的人形双腿盘坐,左首虚托在小肮前,姆指蜷曲朝里,其它四指并拢稍稍向上翘起,默默念道:“神凝灵山如云泊,气走铜炉似风行─”再看角上的注释,足有近三百字的详解。

这十四字歌诀乃至整本《归元吐纳法》,实为盛年根据翠霞派无上心法“翠微九歌”中的真谛仙韵,替小蛋量身定做的。

只需按部就班一步步地修炼下来,三五个月内即可筑基培元、初收成效,大大降低小蛋因怪症走火入魔的危险。

但阴差阳错,居然被他当作收服镇定圣淫虫寒气肆虐的药方来用,这可是盛年始料未及之事。

也许是疼过头了,小蛋渐渐忘却了肚子里还在折腾的圣淫虫,聚精会神体悟着归元吐纳法,渐渐将丹田真气行开环绕流淌,不知不觉中带起了那股冰凉如水的寒流,腹胀的感觉果真消退了稍许。

他误打误撞,初战告捷不由信心大增,翻动到第二页上却是一句:“气炼九转沉炉底,身似柔絮不着力。”

小蛋心念微动,凝神聚集在丹田中风般流淌的真气上,尝试着引导它依照图上描绘的路线行动运转。

这事说来简单,可对于一个初窥仙道之门的少年来说,做起来依旧大为不易。好在他有的是坚忍不拔的耐心,于是忘乎身外光阴的飞逝,只是心无旁骛地催动真气,用一次次的失败换来点滴的进展。

那团冰凉的东西慢慢变得安静,小蛋的肚子也不像先前那样疼痛难忍了。

他忘我地徜徉在另一片奇妙的天地里留连忘返。直到天交三更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睡乡恬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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