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尘宅中某书房内,一名眉目凌厉,眼角低垂的中年男子正手捧书卷静静看着书。手边香烛紫烟萦绕,弥漫着浓浓的书香味。
簌得,一道黑影穿门而入,悄无声息地直直挺立于正襟而坐的若尘良面前。
若尘良见到此人,敛容而起,躬身一礼后,道:“魔统大人。”参拜完后,若有所忧地看向荒州。
荒州道:“我刚知道你痛失爱子的消息,所以特地过来安慰你。”
提及此事,若尘良倒没表现出多少的悲伤出来。若尘羽在世时,就处处和自己作对,叛逆至甚,家族和自己都难以容下这个祸患。他死后,若尘良还是会难过,毕竟虎毒不食子。不过,从家族利益和家族颜面出发,若尘羽一死也算是一种赎罪。由于他生前臭名昭著,故若尘良已经很早就宣称与其断绝父子关系,把他从族谱中除了名。
虽是这般说,但绝非如此简单。若尘良仍紧张不已,道:“多谢魔统挂念。”
荒州看出了若尘良的心慌意乱,怕是连续几月交不出黄阶修士,担心自己会怪罪。若没发现叶离之前,荒州此来还真会降罪于他,但是,既然叶离都已浮出水面,主动送上门来,那其他的事都不叫事,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将叶离活捉回东海,献于魔尊,助他重塑肉身,复兴魔族。
荒州道:“切勿不安。此次我来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另有他求。”说后,便转身对若尘良阴邪一笑。
多年来,若尘良一直受制于魔族,由荒州支配着。究其原因,要追溯到几十年前的东境局面。那时东境内各名门家族林立,若尘家族难以在众族列当众脱颖而出,杀出一片天来,于是受虚荣心以及贪念的自我发酵,若尘良暗地里投靠了魔族,让魔族连同若尘家族,暗地里削弱他族势力,暗杀他族英豪,若尘家族势力便这般犹如雨后春笋,一夜长成了擎天竹林。也才有了如今若尘家族鼎立东境的强盛局面。
若尘良十分恭敬道:“请说。”
荒州道:“我要你为我抓一人到东海。他叫叶离,是你大儿子的好友。听说此次你小儿子英年早逝也有他出的一份力。”
若尘风本来一听是若尘风的好友便难以下手,但荒州偏提醒一句,叶离是引发小羽之死的帮凶,便心中有数,杀意顿起。
若尘良道:“我会照做。可是...我对这个叫叶离的完全陌生啊,并不知从何下手。还请魔统指点一二。”说后躬身请求。
荒州细想道:“我只知叶离这小子此前受过寒冰针之毒,听说毒入心脉,十分难解。不知如今恢复如何了...”
话一说完,若尘良便立马有了对策。若不老奸巨猾,怎能在尔虞我诈的家族之争中脱颖而出。
若尘良道:“多谢魔统指示,我一定尽力办妥您交代的事。”
在东境大陆多呆一时,便多一分的危险。荒州闻言后,转身又从门前一闪,便消失在了若尘良的门口。若尘良还未缓过神来,无力一坐,渐渐松了口气。
门外敲门声响了:“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若尘良沉下气道:“嗯。”
庭院大堂下,若尘风独自手举长鞭,凌凌跪在门庭正中。
若尘良从大堂走出,语带怒意道:“你还知道回来见我啊!?”
若尘风依然高举长鞭,朱唇轻启:“爹,儿子不孝,前来领罪。”
若尘良慢慢于前堂坐下,肃然道:“你倒说说你犯了什么错?”
若尘风颔首道:“没有尽兄长之责,致使小羽犯下滔天大罪,殃及无辜百姓,是为不仁。其二,我不得不违背伦理,亲手杀了小羽,让您和娘伤心难过,是为不孝。”
若尘良道:“既然你已知错,家法就不必了,起来吧。”
若成风似乎没有听见若尘良话语般,依然挺立跪于堂前,没有起身之意。
片刻后,才鼓足勇气,凝声道:“爹,孩儿还有一事相求!”说完,躬身磕了一个响头。
若尘良皱眉道:“你且说来。”
若尘风道:“请求父亲整顿族规,重振家风!”
一听此谬论,若尘良当即大怒,抓起茶杯重重砸在了地上。吓得两旁侍女陡然下跪,惶惶不安起来。
若尘良道:“满口胡言!我送你去永华山修炼,你就习的这些离经叛道的话回来气我?!枉费我对你苦心栽培!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若尘风坚定道:“如今家族年幼者尚多,族规弊病又尚存,如若教后辈只知家规礼法,而不顾常理人情,那么家族后辈中,谁又会是下一个‘小羽’?!”
说完,又磕一头。极力相劝下,若尘风恳切磕头,皙白的额头上,已留下了一圈血印。说出这番话时,若尘风早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叶离对自己无意吐露的心声犹言在耳,自己始终无法置身事外地默默修炼,从小师君就告诫自己要心怀天下,即便现在的自己还无能担起天下重任,但对于仅发生在自己身边之事,若尘风必须一力承担下来,绝不允许相同的悲剧在眼前重演。
若尘良被他的言辞彻底激怒,走上前去,拿起若尘风高举的长鞭,重重朝他背部狠狠抽了上去。
若尘风显然还未放弃,仍不松口道:“请父亲整顿族规,重振家风!...唔...”
长鞭一抽,就有一道血口显现在撕裂的白衣之下。
“请父亲整顿族规,重振家风...”
若尘良动作稍顿,怒道:“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说后,便又是数鞭抽去,毫不留情。
听见大堂这般剧烈的动静,一名娴静娇美的妇女急匆匆走了出来。急切至极,却也没失了风度,这股端庄似从骨子里透露出来。这人便是若尘风的娘亲,上官静。
她上前拦住,嘶吼道:“停下来!快停下来啊!”若尘良这才丢开长鞭,怒意未消地盯着地上伤痕累累的若尘风。
上官静扶起若尘风,梨花带雨朝若尘良哭诉道:“小羽已经不在了,小风再有什么闪失,你叫我怎么活啊!”
若尘良道:“都是你平日里惯出来的。你听见他方才说的话了吗?现在都学会和我顶嘴了!”
若尘良方才气绝,差点忘了正事,神色一转,道:“此事以后再议。”便挥袖坐回了椅子去。
一听父亲话中有转机,若尘风磕头道:“是,父亲。”说后,上官静急忙心疼地用袖子拂去若尘风额头的血渍和白衫上的尘埃。
“扶夫人下去休息,我还有话要和他说。”若尘良是家主,亦是若尘一族的族长,凡是都是说一不二,侍女小厮听后,巴不得躲得远远的,于是忙不迭地连推带送地把上官静请回了屋。
若尘良道:“听说小羽死时,叶离也在场...”
若尘风知道他爹惯用铁腕手段,有仇必报,害怕此事殃及叶离,忙解释道:“父亲!叶离只是师君派去的随行,并未做任何伤害小羽之事,父亲要罚就罚我一人吧。”
若尘良上前扶起再次跪地的若尘风,道:“爹没有怪罪之意,反倒是十分欣赏这位有勇有谋,年少有为的小生呐,听说他被小羽寒冰针所伤,现在还好吧?”
若尘风狐疑地看向若尘良,道:“父亲,你听说的...有点多啊...”
若尘良立马拉下脸来,道:“我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若尘风一想也是,若尘家的眼线遍布全境,一打听便也知晓。不过父亲突然提及叶离,略显地突兀。他身边道法高深的修士也不缺,为何独独把眼光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生身上,的确有点猜不透父亲的心思。
还是照常回答:“是的,父亲。叶离他受了小羽的寒冰针,如今已入心脉,病根难除。”
若尘良道:“他毕竟是被我儿所伤,我们不能坐视不理。这样,你将他请来家中做客,我顺便为他解毒。”
若尘风谢道:“多谢父亲理解。今日儿还有事,改日我一定请叶离来。”
随后,若尘良摆了摆手背,示意他离开,转身之际,若尘良又叫道:“哦,我还忘问一件事。东境修士失踪案查得如何了?”若尘良试探地提到。
若尘风颔首,锁眉不展道:“父亲,儿子无能,上半年刚有点眉目,结果凶手又销声匿迹,没了风声,线索也就断了...请父亲再给儿子一些时日。”
若尘良打断道:“无事,我就是问问。时间一久,凶手必定露出马脚。”
若尘风躬身行礼后,便回房去,上官静早在房内等着了,为若尘风抹了药膏,又换了新衣裳。相叙片刻后,若尘风就从家宅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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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来去,天色已渐入黄昏。
杏花楼一间厢房内,叶离捣鼓着手中油纸内包裹的白散,一脸邪笑地将之灌入杯中:“试试我新研制的‘一杯倒’,我还就不信这样你还不醉,嘿嘿...”为了逃过若尘风极其敏锐的鼻子,此药散特地采用无色无味的药草,叶离花了半天的时间才制成,对付若尘风那只小狐狸,他只希望能发挥十分之一也就满足了。
不一会儿,若尘风准时赴约而至。
“进来吧。”听到敲门声后,叶离立即把手边的作案证据都给销毁掉了。若无其事地乖乖等在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