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离吃的差不多了,但见若尘良还未落筷,自己也再吃了点儿。终于,叶离余光瞟见若尘良细嚼慢咽地吃完了他那碗饭时,随后跟着落了筷。侍女于一侧为四人送上温热的手帕擦手,叶离笑着接过手帕,照着身旁若尘风的动作学了一遍,倒也做得有模有样。
用餐毕,若尘良掀起棕色裙摆,微微起身,道:“你们二人随我来。”
若尘风道:“是。”叶离便同若尘风跟了上去。
若尘良将二人带到了大堂后的一处僻静书房,书房便是若尘良每日常待的地方。若尘风,若尘羽,自小会被若尘良叫去抽查功课,也是在他的宝贝书房中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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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书房散有纷纷紫檀香,眼前门扉虚掩着,缕缕香气飘出房外,绕梁弥散开来。
叶离走近,鼻子微微一耸,不觉暗道:“他老爷子喜爱用香无可厚非,可为何房间内要熏如此浓密的紫檀香?什么香熏用多了都会对身体百害无益,就算嫌命长也不能这么糟践自个儿身体呀。好生奇怪...”
而若尘风自小便知他父亲喜爱用香,多次劝说无果后,便也听之任之了。叶离一进门,一股浓雾扑面而来,闻不惯如此浓郁香气的叶离直打了两个喷嚏。若尘良则大气不出地踏了进去。
若尘风转头解释道:“父亲喜爱檀香。”
叶离不好多说什么,嘴角扯出一抹尬笑来。可不敢当面质疑他老爷子的品位,或是当面提出什么其他大胆的假想猜测。
三人落座后,若尘良直接开门见山道:“叶离,我知你被我那逆子伤到心脉,如今情况如何了?”
叶离道:“多谢伯父挂念...我的残毒已渗入体内。每当炼气时,都觉四肢寒冷刺骨,无法再继续下去。”
若尘良道:“嗯..这样啊。你不必担心。我之前结识过一位专攻解毒的朋友,或许他能为你除去心脉余毒。”
这个病根纠缠了叶离半年之久,若能解除,那就再好不过了。
叶离当下很是激动,却也不能直直表现出来,只道:“多谢伯父解救之恩!”
若尘良道:“叶离小兄弟客气。即是我儿小风的朋友,那便是我若尘家的贵客,不必介怀。只是我那位朋友刚接到我发去的传书,现在还在赶往我家的途中,所以,你先去大堂稍作歇息吧。”
叶离点头应承后,打算转身出门。若尘风则紧随其后。
若尘良蓦然叫道:“小风啊,你回来,爹还有事要问你。”若尘风便被留了下来。
叶离独自出了书房,书房外,侍立着若尘良的贴身管家,他相貌平平,却也耳濡目染若尘家的家风,稍有几分祥和文静的姿态。管家躬身道:“叶公子,大堂请。”
叶离倏地记起自己还有小妹的约定没有完成,于是问道:“管家,你去忙吧,我可以自己玩会儿。对了,你们大堂偏院儿在何处啊?方便告知吗?”
管家轻声道:“无事,这里多为闲庭,可以四处逛逛。出了大堂后只需穿过左边长廊,若你看见有一片竹林假山,那便是大堂偏院了。”
叶离扬起唇角,笑道:“谢啦。”便一蹦一跳,欢欢腾腾地朝他所指出走了去。不觉身后那人嘴角突显了一抹诡谲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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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之侧,她的两个小葫芦辫露了出来。可她自己并不知道,还以为藏得天衣无缝。
躲了半天不见人,耐心快要消磨殆尽,不禁撇起小嘴,微微蹙眉道:“叶离哥哥怎么还不来啊?我都快站成石头人了...”
忽地,小妹身后有个怪物毫无征兆地猛地一冲,瞬时冲进了她幼嫩娇小的身体内。
小妹炯炯放光的大眼睛顿时变得迷离空洞起来,透过她的眼底找不到任何方向。她的神情也由嬉闹之态,变得十分警觉起来,姿势换为半蹲,小脑袋晃了晃,好似在待捕某个猎物。
这边,叶离嘴里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向假山这头走了过来。当他出现在小妹视线内时,她口里毫无感情地喃喃道:“棍子...棍子...”
然后她慢慢从假山一侧,走了出去。叶离见到小妹,欣喜地跑了过去。
小妹退后一步,抬手指道:“棍子。”
叶离嗤笑了一声:“棍子?哦,呵呵。小妹你是想玩儿我背上的长生棍呀?告诉你不可以哦,哥哥这个灵器很厉害,弄不好会伤到你的。”
闻言,小妹便上前疯狂地拖拽着叶离大腿,喊道:“给我长生棍!给我长生棍!”
叶离撇着嘴,抚摸她的小脑袋道:“小妹,你不乖哦。”
哪知小妹一个劲儿地摇地愈加厉害。叶离暗道:“小娃娃人没多大力气倒不小。”
在她一阵软磨硬泡下,叶离只好摘下背后长生棍,妥协道:“好好,拿去玩吧...但你小心点儿,别打到自己了。”小妹接过长生棍后,便转身往身后庭院走了。
叶离在其后看着,口中还在喃喃:“她这一身金枝玉叶的,伤到了一点儿估计他爹娘都要找我算账哟。”
话音刚落,只听“砰”一声!小妹便头颅崩裂,血流三尺。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即刻间便在叶离眼前陨落了...
亲眼目睹了眼前一幕,叶离直接愣在了原地。此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转眼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傻傻地站在那里,不敢靠近,无法思考。就算是长廊那头的侍女因惊慌,发出的惊叫声也对其枉若未闻。
叶离迷茫的眼神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缓缓向那滩血泊挪动过去。还未接近,这时,一堆人走了过来。率先冲到小妹身旁的是她的母亲,一身华贵,却被眼下的满脸狼狈,悲愤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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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侍卫猛地上前,把叶离牢牢扣押住,他没有丝毫反抗,因其内心里也全是悲伤...以及不解。
只见小妹娘亲跑了过去,颤栗地抱起没有任何声息惨死的女儿,嘶吼道:“小妹!你怎么了啊!醒来啊!你让娘怎么活啊!?呜呜呜...”继而低头痛哭,几欲晕厥。
周围众人齐齐相劝,掩面哭泣。来的人都是若尘家族之人,个个血浓于水,感情深厚。见到这般惨象,更是哭的哭,骂的骂,须臾之间,叶离身上已有数十道伤痕。不过有天堑甲的庇佑,他所受伤口不深,就脸上中了几个暴躁妇人的毒打后,红肿一片。
叶离现下已感觉不到任何身体上的疼痛,较之更痛得是总以为能保护好身边人,却又一次次失去所爱人的自责,愧疚与心痛!
叶离悲咽道:“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
小妹另一个十五六岁的堂哥扑打了上来,怒道:“你凭什么哭!?是你杀了她!”
“住手!”这时,众人缝隙间,只见若尘风蓦然出现,喊道。
“表哥!是他杀了小妹!你看,他的破棍子就是证据!”他边怒吼边向小妹血泊中的长生棍指去。
若尘风走近一看,小妹头上所伤却乃棍棒所系。是棍伤无疑,人证物证也俱在,但,让自己如何定夺小妹之死竟是叶离所为!?若尘风低眉垂泪,无心苦思,只是撕下裙角白衫,将小妹的遗容轻轻掩盖住。其旁的小妹娘亲仍自嚎哭,撕心裂肺。
若尘风又走至叶离面前,冷冷道:“是你所为吗?”
叶离黯然道:“不是。”
众人控制不住愤慨的情绪,七嘴八舌道:“你还问他做什么!?这里除了他还有谁会杀害小妹啊!我家侍女都亲眼所见小妹死时,就只有他在场!”
叶离含恨道:“她是自杀的!”
此言一出,众人怒气更加沸腾,场面一度失控。
“住口!”话音一出,片刻后,族长若尘良从人群内走了出来。面容扭曲凶狠,完全不似平常所见。这般面容,若尘风也是第一次见。
若尘良咬牙切齿道:“我好心为你寻医治病!你却在我宅内公然行凶!难道你还对小羽伤你一事怀恨在心?!”
若尘风上前欲解释道:“父亲!...”
这时,叶离摇头苦笑道:“哈哈哈...又是鸿门宴!一个坑里我居然栽了两次。哈哈...两次。”
众人齐怒,有的道:“族长,他还笑!?这种人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向小妹亡灵赎罪!”
叶离低沉阴冷道:“若尘族长!想必我脚一踏进宅内,这个局就为我设好了吧!呵!我让你如此费心,还真过意不去呢!”
若尘风见叶离公然诽谤自己父亲,便道:“叶离,不得无礼!这件事我会查清,你莫要再胡言乱语。”
叶离无情讥笑道:“呵呵,‘礼’不过是他粉饰心底阴谋的虚伪外壳而已。连我差点也被你们家族所谓的‘礼’给骗了!你说我‘胡言乱语’?呵呵,不知是我胡言乱语,还是有人故意挑拨是非!”字字诛心,句句意有所指,叶离话锋间全是对若尘良人性的蔑视。
若尘风一怒之下径直拔剑相向,抵住了叶离脖颈处,无声含泪,顷刻剑拔弩张。
叶离两眼直直朝若尘风看去,恨恨道:“就连你,也要杀我吗!?”
众人皆大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片刻后,若尘风冷静了下来,缓缓放下手中清虚剑。众人激昂的声浪,随着若尘风手里慢慢放下的剑,变得渐渐沉默无声了。心下都在疑惑,不知若尘风到底想干什么?是要手刃了仇人,还是继续选择为仇人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