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帆提议从龙华堡乘船到黑河大队去。他的想法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孟书记找了一条稍大一点的船,船中间有一个遮阳挡雨的篷,船尾有两个船桨,船头有一根一丈多长的船篙。
同志们七手八脚地把行李搬到船舱里面。孟书记还带了一辆自行车。
两辆汽车驶离码头,回县局去了,船向黑河进发。
李云帆之所以要弃车换船,就是要了解和熟悉一下黑河、特别是丁家滩附近的情况。
船老大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姓蒋,他头上戴着一顶小号的草帽,衣袖捋到肘部,左手腕上缠着一条『毛』巾,脚上穿一双解放鞋,脚上没有穿袜子,裤脚卷到膝盖处,鞋子已经湿了,右鞋的头部有一个窟窿,大脚趾头在窟窿里面忽隐忽现。
太阳照在河面上,在河面上描绘出一副变幻无穷的水粉画。
船一共有五个格子,中间的格子最大,船舱的位置在中间这个格子上,舱里面正好可以坐六个人,两边各有两个边长为五十公分左右的正方形窗户,这种船舱,+*小说 *wwW.*class12/白天用来坐人,晚上用来睡觉。
坐在船舱里向南看,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向北看,是绵亘起伏的龙王山。河岸边,怪石林立,树木参天。河岸边的石头上有好几条非常清晰的吃水线,标注不同季节河水的深度。现在正是一年之中水位最低的时候,所以现在的吃水线应该在最低的位置,最上面一条吃水线是夏水留下的痕迹,最低和最高两条吃水线之间的距离在一米五左右。可以想象通天河在夏天的水势有多大。
从这几条吃水线能看出水的耐力和韧『性』有多大、多持久。水在石岸上留下了一道道虽不深刻但却清晰的痕迹,这要感谢时间和岁月,时间是杰出的雕塑家,岁月则是一位伟大的魔术师。
船行八公里左右的样子,前面出现了一条凸起的、茂密而凸起的林带。
“前面就是黑河。”孟书记指着右前方一大片呈红溢黛的树林道。
“孟书记,黑河有多长啊?”卞一鸣问。
“黑河是通天河的一条支流,大概有六七里路长吧!”
“每年端午节赛龙舟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黑河和通天河交汇的地方。”
“每年都搞吗?”
“对,沿袭了多少代人,这几年停了。”
“为什么停了?”
“说不好。”
其实大家都知道原因,只不过是不说出来吧!岁月有时候也会在忙碌之中丢失掉一些东西。
“赛龙舟,怎么赛,一定很好玩吧!”
“那是自然,各个寨子、村子派出龙舟队,都是身强力壮的中青年,钱由寨子里面各家各户凑,有的寨子是一些大户人家出,比如,我们黑河斋的两只龙舟队就是有车家的荣家出的。”
“那黑河寨的龙舟队一定很厉害啰。”
“可不是吗!每年的龙舟赛,不是车家赢,就是荣家赢。”
“这几年不赛了,那些龙舟还在吗?”
“在,我们黑河斋的龙舟还在,一共有四条,都锁在村公所里面。”
“村公所在哪里?”
“在渡口,就在二墩子家的旁边。”
说话之间,船已经到了通天河和黑河的交汇处,蒋师傅松开右橹,猛摇左橹,船开始向北驶入黑河。
果然名不虚传,船刚进入黑河,太阳就躲起来了。陡峭的河岸和茂密的树林把黑河从大自然的手中抱进了自己的怀中,不但整个河道一下子变得暗淡起来,就连河水也变成黑『色』了。
两边的河岸最高的地方有两丈多高,而且是倾斜的,船在水中行,人在舱中坐,就担心那些巨石会突然倒下来。河岸上面的树则更高,高得让你不敢仰头向上看。偶尔看一下只能看到一些支离破碎的亮点。两岸的树互相亲吻在了一起,缠缠绵绵,恐怕永远都分不开了。
卞一鸣走出船舱,拿起横在船舷上的船篙,伸到水底下试了试。
“公安同志,别试,下面深着呢,打不到底的?”
“蒋师傅,下面有多深啊!”
“像这样的竹竿,还得三四根才中啊!”
卞一鸣和蒋师傅说话的声音被放大了好几倍,既洪亮,又沉闷。
李子荣接过卞一鸣手中的船篙,在河岸的吃水线下面试了试,果然有一些深洞,船是靠着河岸走的,一根一丈多长的竹竿竟然都没有反应,可见水下面的情况有多复杂。
船行三里地的样子,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孟书记,前面是不是丁家滩啊?”王萍道。
“不错,前面就是丁家滩。”
河面渐宽,在河东岸生出一个弯道来,河的宽度一下子多了十几米来,弯道处停着七八条大大小小的木船,河岸上是一个比较开阔的三角形的河滩,河滩上面铺着厚厚的碎石和鹅卵石,一条石板路蜿蜒拾级而上。
“孟书记,上面就是河东村吗?”
“不错!荣子豪的二姑就住在河东村。”
正说着,从一条船的船舱里面钻出一个人来,他站在船头朝同志们看了看。
“曹会计,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哦,是孟书记啊!我到龙华堡去运化肥。你这是到黑扎营去吗?”
“曹会计,这几位,你还认识吗?”
因为隔得比较远,曹大年一时没有看出来。
“蒋师傅,请您把船划过去。”
从曹大年的船舱里钻出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
船到跟前,曹大年终于认出来了:“哦,是县公安局的李同志啊,,你们是为荣家那起案子来的吧!”
“不错。太好了,曹会计,荣子豪是在什么地方淹死的?”
曹大年走到船尾:“铁蛋,把橹摇起来。李同志,我领你们去看看。”
蒋师傅跟在曹大年的后面向前划去。
船在距离丁家滩五六百米的地方停下来了,曹大年抬头朝河岸上看看,道:“就在这里。”
河岸上有一棵皂荚树,歪着脖子,整个树身横斜在河面上,河水里面倒映着无数个树的影子,摇晃着,已经完全变形。
“李同志,就在这里。“曹大年朝树下指了指。”
皂荚树的高度距离河面有四米左右高。从船底到船篷的高度在两米五上下,这也就是说,船篷的顶部和树干之间的空档只有一米五左右。
船在树下行,船上的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和曹大年分手的时候,李云帆想起了夏晓筠提供的情况:“曹会计,荣子豪和夏晓筠分手之后,有没有和其他女孩子谈对象?”
“没有,也没听说过。你们是听谁说的?”
“夏晓筠。”
“她看见了?”
“对。”
“在哪里看见的?”
“在龙华寺。”
“子豪那孩子是一个闷头驴子,平时很少说话。”
临分手的时候,李云帆让曹大年看了看无名女尸的画像。曹大年的回答是:“是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到底是谁,想不起来了。”
李云帆请曹大年回去以后仔细想一想,如果有情况,就及时告诉刑侦队。
“李队长,你们住在哪里啊?”
李云帆望了望孟书记。
孟书记道:“同志们住在渡口——就是原来的村公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