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刘医生之后,葛大娘和王萍推门而入,葛大娘弄的是一大碗鸡蛋面条。里面还放了几大块咸肉。
蒲著文端起碗吃了起来,他吃得很困难,想吃快一点,但快不起来,因为面条比较烫,所以不得不一口一口地吃。吃到一半的时候,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这时候才可以用“狼吞虎咽”这个词。
大概是饿得太狠了,蒲著文将最后的残汤全倒到肚子里面去了。
也已经很深,细心的刘局长和李云帆低语道:“天不早了,让葛大娘先回去睡吧!”
李云帆将葛大娘送出门外:“大娘,天不早了,我们明天再找您谈。”一月十五号的晚上,是同志们进驻黑河以来最忙碌的一个晚上。
“陶曼的父母在她八岁的时候就离婚了。”
“陶曼判给了谁?”
“判给了她父亲,两年后,她父亲就被捕入狱了。”
“他父亲被捕之后呢?”
“他父亲被捕之后,她后妈对她很不好,再后来,她就『插』队到黑河来了。
“怪不得,我看陶曼整天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跟个林黛玉似的。”孟书记道。
“她经常回上海去。”房书记道。
“她不是经常回上海,她是到南京去看他父亲,他父亲在南京大连山监狱。她在上海已经没有亲人了。”蒲著文道。
“她的亲生母亲呢?”
“她母亲重新组织了家庭,陶曼不想去麻烦她。”
“蒲著文,陶曼的身高是多少?”
“一米六零左右。”
这个高度和无名女尸的身高完全吻合。
“小蒲,你再看看这幅模拟画像。”
史可染从包里面拿出那张模拟画像,展开来,递给了蒲著文。
“就是她——就是陶曼!没错,就是她!”蒲著文非常肯定地说。
“小蒲,你前几天走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出来?”李云帆道。
蒲著文突然从床上跳下来。
“小蒲,你这是……”
“李队长,槽糕。”
“怎么啦?”
“照片。”
“照片?”
蒲著文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炉子跟前,将手伸进了一件军棉衣的口袋里面——这个口袋的位置在棉衣里面贴近胸口的地方。蒲著文给同志们带来的惊喜太多了。
蒲著文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塑料袋,慢慢地打开来,他的双手颤抖得很厉害。
“还好,照片没弄湿,你们看……”
李云帆接过照片——这是一张一寸大的黑白照片,大家都围了上来:照片有点皱,可能是李子荣刚才拧棉衣的时候拧的,万幸,因为是棉衣,如果是褂子,那就糟糕了。
照片上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最大的特点是眉宇之间有一颗黑痣。李云帆总算明白:为什么黑河寨的人,甚至连蒲著文都没有认出模拟画像上的女孩来呢。
“二位局长,你们看——”李云帆将模拟画像和照片递给了刘局长。
模拟画像上的女孩和照片上的女孩十分相像,唯一的区别,是模拟画像上少了一颗黑痣。玄机原来就在这颗黑痣上。要想让黑河寨的人和蒲著文在他们的大脑里面复制出陶曼的影像来,必须提供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这颗最能体现陶曼脸部特征的黑痣。可是,这颗黑痣已经被时间和空气降解掉了,时间和空气会降解掉一些东西,但生活会以它特有的方式还原出过去的一切。
随着蒲著文的出现,“69——11。12”案的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无名野鬼就是『插』队知青陶曼。但陶曼是怎么跑到荣大少爷的棺材里面去的呢?谁是杀害陶曼的凶手呢?所以,同志们还得继续追踪。
夜已经很深,当同志们全无睡意。
李云帆和同志们恍然大悟,人们之所以没有认出模拟画像上的人,是因为模拟画像上没有这颗黑痣。他让史可染做了一个大胆的试验,在陶曼的模拟画像上加上了这颗黑痣,然后请来了二墩子,二墩子不假思索地就说出了陶曼的名字。
“小蒲,你刚才提到的——河东村的『插』队知青叫……”
“她叫柏寒燕。”
“你和她见过面了吗?”
“见过。陶曼的照片就是她给我的。”
“她有没有提供什么线索。”
“她别的没有说什么,不过她曾经提出可以到南京大连山去问问陶曼的父亲。”
“不错,这个建议很好。”
“在来的路上,我还想到了一个人。”
“是谁?”
“是王文娟+*小说 *wwW.*class12/,她和陶曼在一个知青点,陶曼是一九六八年失踪的,她是一九七零年回上海的,她和陶曼住在一起,应该知道陶曼失踪前的一些情况。”
“你找过她吗?”
“没有,不过要想找到她,不是一件难事。我已经打听到了她的地址,他被分在一家仪表厂,地点在闸北区。”
“刘局长,您看我们下一步的工作……”
“立即派人到南京,先找陶曼的父亲了解情况,然后赶往上海,找到这个姓柏的和姓王的,查清楚陶曼失踪前后的背景——看看陶曼在出事之前都接触了一些什么人。”
“我同意刘局长的意见,最好明天就出发。”郑峰道。
“小蒲,你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没事,我的身体已经好了。”
李云帆这时候才想起蒲著文为什么这么晚才赶到黑河:“蒲著文,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我坐的是上午九点四十五的长途汽车,车在半路上抛锚了,耽搁了三个多小时,到山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了。”
“下这么大的雨,你不能找个地方歇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再过来吗?”
“不行啊!我只向厂里面请了两天的假,到山城的时候,我把明天的汽车票都买好了。糟糕!我的车票。”
“车票在哪里?”
“在裤子口袋里。”蒲著文走到炉子跟前,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张面目全非的车票,“糟糕,全烂了。”
李云帆笑了,小蒲也笑了。
“小蒲,你是怎么到的龙华堡?”卞一鸣道。
“当时没有下雨,县城到龙华堡的车子也没有了,我只有走了,在半道上遇到了一辆手扶拖拉机,这才到了龙华堡。快到龙华堡的时候,天下雨了。到黑河寨的这条路,我是走过来的,雨太大,路上连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也没有碰到。本来想坐船来的,可雨太大,没有人愿意送我过来。”
“你到县城的时候,为什么不到县公安局去呢?”
“我不是没想到吗。我心里着急啊!为这件事情,我已经失眠好几天了,我越想越不对劲。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不见了呢?我坐不住了,就向厂里请了两天的假。”
让蒲著文坐不住的原因除了小伙子身上那股浩然正气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蒲著文曾经追求过孤单而柔弱的陶曼。这个信息是孟书记私下告诉李云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