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五号的夜里,同志们十二点多钟才熄灯睡觉。
凌晨五点钟左右,李云帆被敲门声惊醒了。敲门声很轻,李云帆跳下床,打开房门。
王萍站在门外,身后站着葛大爷和葛大娘。
二位老人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李队长,葛大爷和葛大娘有事要说。”王萍道。
陈皓也醒了:“李队长,谁啊?”
“声音小一点,别把刘局长他们吵醒了。”
“我已经醒了,快让大爷大娘请进来。”刘局长从床上坐了起来。
陈皓按着打火机点亮了罩子灯。
炉火早已经暗淡下去,葛大娘往炉子里面添了一些木炭,然后『摸』『摸』挂在绳子上的棉衣和卫生裤,外面已经干了,里面还有点『潮』。葛大娘将棉衣和卫生裤翻过来,把『潮』的地方对着炉火挂着。
刘局长和郑峰都起床了,大家披上大衣坐在炉火周围。
“葛大娘四点钟就醒了。”王萍道。
“大娘,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李队长,昨天晚上回去以后,我和老头子睡不着,唠了一会嗑,我听同志们说,幺蛾子就出在荣家大院,是不是这样?”
“不错,问题很可能就出在荣家大院。不但无名女尸死得蹊跷,就连荣子豪的死都是一个谜。”
“我想起一些事来,说出来,或许对你们有用。”
王萍准备好了笔记本和钢笔。
大家目不转睛地望着二位老人,二位老人早已经两鬓斑白,在炉火的映照下,刀刻一样的皱纹深刻而清晰。
“我十三岁就到荣家做佣人,当时,老爷——就是荣老大他爹,是黑河寨的寨首。荣老大十岁左右的时候,有一天我在给他洗澡的时候,发现——一个**跑到这里——”葛大娘朝自己的腹部右侧比划了一下,从她比划的部位来看,应该是腹股沟。
“李队长,是腹股沟。”陈皓道。
“**怎么会跑到腹股沟呢?”
“荣老大平时喜欢到后山爬树,八成是爬树爬的。”
“大娘,您接着说。”
“我就喊来了太太,从那以后,太太就不让我给荣老大洗澡了。”
“后来谁伺候荣老大了?”
“后来,太太亲自给荣老大洗澡,一段时间,太太生病,就让大小姐伺候大少爷了。太太还告诉我,少爷是动了疝气,没事的。不过第二天,老爷和太太就带着大少爷到省城去了,回来的时候,拎了不少中『药』,我估猜是去看医生了。”
“黑河寨没有医生吗?”
“有,就是刘医生他爹,他在咱们黑河寨,是有名的老中医,县城和省城的人都来找他看病。很多看不好的病,用了他的方子,病就好了。咱们黑河寨的人看病用不着进城。”
“荣家为什么不找刘郎中看病呢?”
“我估猜是怕刘郎中说出去。太太不让我给少爷洗澡,还把我支派到了厨房去了,不就是怕我知道的太多吗?”
“为什么怕别人知道呢?”王萍有些不解。
“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大少爷这里出了『毛』病——他可是荣家的长子,这在咱们山里,特别在他们荣家,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啊!”
“大娘,您指的是不是传宗接代的事情?”
“可不是吗?天底下还有比传宗接代更要命的事情吗?她荣家把这个看得比命还重啊!”葛大爷道。
“大娘,您是说,荣光宗可能没有生育能力。”
“你们想啊!**跑到这里来,还能回去吗?如果没事,太太为啥要藏着掖着呢?”
“荣光宗不行,不是还有荣耀祖吗?”
“在咱们这里,长房长孙,就是家族的脸面,家族兴不兴旺,就看长房长孙了。”
“大爷大娘,荣光宗不是有两个儿子吗?如果没有生育能力,怎么会有孩子呢?”
“说不好。这件事情,大小姐一定知道。”
“就是夏太太吗?”
“可不是吗?”“可不是吗”成了葛大爷的口头禅。
“大娘,大小姐——夏太太为什么很少回娘家来呢?”
“大小姐出阁的那一年,我就离开了荣家,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一件事,我说给你们听听。”
“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我只跟老头子说过,除了我们两个人,没有人知道。”
葛大娘所要说的事情,一定是一件非常隐秘的事情。
“那是+*小说 *wwW.*class12/——是荣老大和海棠结婚后不久,一次,大小姐回来省亲,晚上在娘家住了几宿。一天夜里,估猜是在子时,我起来解手,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小门响了一下,我住的屋子就在小门的南边,有一个窗户正好对着小门。”
“大娘,您说的小门在什么位置?”
“就是荣家后院那扇小门,出小门就是松树林。”
陈皓从枕头旁边拿过一个皮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纸,这张纸就是史可染绘制的那张地形图。陈皓打开地形图,凑到刘局长和郑峰的跟前道:“二位局长,大娘所说的小门就在这儿。”
“大娘,您往下说。”刘局长道。
“有一个人正在开小门,看身形,好像是荣耀祖。”
“荣耀祖?”
“对,就是荣耀祖,他走出小门以后,并没有把小门关上,我就纳闷了,老二这时候到小门外面干什么去呢?正纳闷着,又看见一个黑影闪出了小门,是个女人。”
“她是谁?”
“好像是子豪她娘。”
“佟海棠!”
“对,好像是海棠。”
“荣光宗当时在不在家?”
“在。他刚从省城回来,是和荣二爷一起回来的。”
“佟海棠一定是等荣光宗熟睡之后,然后『摸』出房间,这时候,所有人都睡熟了。”王萍道。
“他们一定是到松树林里面行苟且之事。”陈皓道。
“荣子豪和神秘女孩也是在松树林里面幽会的,敢情松树林是一个谈情说*的好地方。”王萍道。
“谈情说*,荣子豪和神秘女孩属于谈情说*,荣耀祖和佟海棠,这叫**。”陈皓一脸不屑的神情。
“葛大娘,您接着往下说。”
“不一会,又有一个黑影走到小门跟前,她没有开小门,她也打不开小门,小门已经被荣耀祖从外面锁起来了。大小姐在小门跟前站了一会,然后躲进了小门北面的厨房,那是我们佣人烧饭吃饭的地方。”
“这个人是谁?”
“是大小姐。”
“大小姐?”
“对,估猜半个时辰之后,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门开了一条缝,大太太闪了进来,她走进南院门以后,荣耀祖也进来了,『插』好门,闪进了北院门。荣老大住南院,荣老二住北院。那天夜里,大小姐在厨房睡了一夜。”
“为什么?”
“荣家的规矩大得很,一到熄灯睡觉的时候,前厅门和后院南北两个院门都得关上。下人全住在后院,夜里面如果没有叫唤,就只管睡觉。大太太进南院门的时候,把门闩『插』上了。大小姐回不去了。”
“夏太太跟踪到此,然后躲进厨房,一定是想看一个究竟。”
“李队长,夏太太之所以很少回荣家,之所以极力反对夏晓筠和荣子豪的婚事,应该和这件事情有关。”陈皓道。
“对,荣家发生了这种龌龊之事,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来淌这湾浑水。”
“葛大娘,照这么说,荣子豪和荣子杰很可能是荣耀祖的种。”
“这种没来由的事情——我老婆子可不敢随随便便地『乱』嚼舌头,你们可以去问大小姐。她兴许知道一些事情。”
葛大娘提供的两个情况从表面上看,是两个互不相关的、彼此孤立的现象,但如果把这两个孤立的现象放在一起的话,那么,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还是很耐人寻味的。
西屋说话的声音惊动了东屋的人,第一个推门而入的人是卞一鸣,后面跟着史可染。李子荣昨天夜里跟房书记回小梁村去了,因为蒲著文的突然到来,他把床让给了蒲著文。
遗憾的是谈话已经结束了。卞一鸣懊悔了好一阵。不过,很快就喜笑颜开,因为,李云帆决定派他和史可染跟随蒲著文到南京和上海出差。
刘局长和郑峰也准备到省城去一趟。
卞一鸣撑起雨伞冲进了雨幕之中,他要到大队部去打电话,让县局派两辆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