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4022年1月11日,在周二例会,甄站说:“省局要取消各个台站的报账制度,各中心站经济独立核算。”当天的午后,天降大雪,新的除雪机,角亥中心站没人会用。
角省塌陷台的副台长毕台给汪连权打电话:“小汪,省台想抽调你搞全省台站仪器维修。平时可以不上班,仪器有故障,你算出差。”小汪回答:“毕台,我对仪器维修不太熟悉。”“年轻人,跟着锻炼几次就能独挡一面了。如果你愿意来,可以先到省局上班,关系还留在原单位,这对你个人有益处,将来有机会调入省局。”小汪说:“毕台,要是我还没成家,我当然愿意。说是六个中心站,其实还是十二个台,仪器故障率又太高。我刚结婚,这频繁出差不太好,过个三两年吧,对不起呀,毕台。”毕台说:“没事。”
甄站听说此事,给毕台打电话:“毕台,你来我台任过台副,你了解我台。对于预兆科、定位科的轮班,杨光颇有微词。小汪调走,定位科就剩下杨光和刘朝阳,二人轮值24小时,肯定突破杨光的忍耐极限。我呀,还有五年就退休,在站长的位子上多说还有四年。我现在是背后有人推一下,我就挪一步。”毕台回答:“甄站,你别担心,小汪自己不愿意来。”
角亥台的仪器出现故障,来维修的都是自台站抽调的人。刘朝阳问:“你嗯——,省局的人呢?”“原来搞仪修的人都转岗了,没人愿意搞业务。”刘朝阳问:“省塌陷台,五十多人哪?除了几个领导,都是年轻人。”对方笑了笑说:“怎么说呢,女多男少。”刘朝阳说:“你啊——,郦局有一个决定是对的,取缔实物服务器,使用付费云服务。”
省局配发给角亥中心站一批计算机,甄站分给角戌站一台台式机和一台笔记本,角亥中心站留下两台台式机。一台定位科使用,钱想说:“我的经济专用机太慢了,经常死机,另一台我用。”杨光说:“钱科,你的旧机我用吧。”钱想二话没说就把机器搬了过来。
杨光打开机箱查看,电源是笔记本电脑的外置电源,CPU是嵌入式低端芯片,4G内存是笔记本内存,小型主板没有独立显卡的插槽。这是行业专用机,零售市场上买不到。这台计算机很可能来自钱想妻子的银行,这台机器作为服务器的终端,性能完全够用,但是作为独立机器使用,性能太弱。那么钱想买的那台经济专用机呢?不用问,钱想搞了一个“狸猫换太子”。因为始作俑者是自己,所以这多年来,钱想从不抱怨。有了新机器,他要更换,再有两年他将退休,恐怕这新台机器也危险。一个小出纳,手法并不高明,反侦察意识为零,却屡屡得手且平安无事,这个小单位怎么了?
4022年2月18下午,杨光给省局人员处处长室去了一个电话,“你好,省局人员处吗?”“是,请问找谁?”杨光问:“我是角亥站的杨光,请问康处在吗?”“我就是。”杨光说:“康处,我问个事,我站要招聘两个人吗?”“是的。”杨光说:“我们三人轮值24小时的班,我年龄大了,不愿值这夜班。来两个新人,我离开定位去预兆,预兆没有夜班。上一次招聘,听说没人来?”“笔试通过了,面试人没来。”杨光说:“要是严格,怕是人不好招。”“招聘条件是不会变的,专业、学历不会放宽的。”杨光问:“这负责招聘的单位,是省局、是角省还是古国局?”“是省局。”杨光问:“入职时间是什么时候?”“大学新生毕业是7月中旬,招聘提前进行,入职肯定在7月之后。”杨光说:“要是新来的人值不了夜班或者没有人来,我也不想再值这夜班。”“那你和甄站商量。”杨光说:“我站,康处多少了解一点,有商量的余地吗?到时候,我找李局。”“知道你站人少,局里尽量招上人来。”杨光说:“谢谢。”
次日早上下班的路上,杨光遇到甄站,甄站问:“老杨,你给康处打电话了?”杨光回答:“打了。”甄站说:“康处要升副局长了。”杨光说:“他升副局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打电话问招聘的事。我把脱离苦海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次招聘上,我再坚持几个月,到时候,来一个人我也跳出定位科。”甄站说:“来两个人好说,来一个人,你离开定位科,定位三个人预兆四个人,这公平吗?”杨光说:“现在就公平吗?我一天24小时在岗,预兆的人一天在岗多说2小时。就说前天,钱想7点到,7点30时分走。昨天,柏松9点到,9点20分走。其实预兆现在就半个小时的工作量,值班这天没有私事,就坚持2个小时,他们清楚自己的行为说不过去。我一天顶他们一个月的,我一个月顶他们一年的,你这位领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就公平?”甄站说:“唉,两个科合并,这老刘好说,学学能行,这钱想在晚上不敢一个人睡。”杨光说:“我说我不值夜班,你别转到科室合并上来,制造我和那三人之间的矛盾。再说,钱想不敢一个人值夜班不能成为理由。”甄站说:“小米,一个女同事,不值夜班也可以,周一到周五值长白班,处理一些杂务,可是她还什么都干不了。”杨光说:“预兆和定位合并,我都不提,连刘朝阳都反对,我不关心这些细节,我不值夜班的决心已经下定。打仗、告状这两条路,多年来我一条都没走,结果呢?可着我一个人造。现在,有人逼着我做出二选一,逼着我去找李局。”甄站说:“那是你的权力。”
就这话,以前是“你去告我。”杨光有一种冲动,立刻上省局去面见李局。
杨光深呼吸长吐气,反复三次,心情稍稍平静。
杨光说:“我清楚,李局在熬时间,原以为赵局能够长久,现在看来也是在苦熬,巴不得早一天调回央市。我去找李局,说定位科艰苦预兆科舒服,我不想值夜班,我傻呀。我去说预兆科的现状,整个角省局、整个角省、整个古国局、整个灾害部、整个古国,有这么值班的单位吗?你们自认为完美的说辞拿不到桌面上来,想否认,能否认得了吗?甄站,一旦上面有人认真对待此事,他们三个人会一致说是你允许的,你难脱干系。就角亥预兆科如何值班这事,角省全局的人都知道,没人挑明,领导故作不知,一但捅破,省局会整改,家丑不可外扬,给你一个协会内部警告,可能性最大的是预兆科严格考勤,也就坚持两三个月又恢复原态,招来你们四个人一起骂我,从今后,你们合起伙来对付我,我仍然在值夜班。”
“我不干则以,干就干到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古国局知道了,古国局会督促省局过问,灾害部知道了,灾害部会向古国局核实。我清楚你们胆子大,你们还别不害怕,真要是捅到第六查询组,第六组对角辰台有过定论‘纪律涣散’限期整改,角亥站明知故犯,有过之而无不及。怕只怕某位局长因此恼羞成怒,那后果无法预料,开除、降级、免职?有一点是肯定的,不会放任现状继续下去。到时候,牵扯到个人利益,人人都说话,开脱自己的办法只有一个:指责别人。捞着谁就咬谁,狗咬狗一嘴毛,拔出萝卜带出泥,角亥站将没有一个好人。”甄站说:“唉,那三个人我也头疼,就说上个星期三,值班的人上午走了,下午省局来人来修预兆的仪器,三个人都不来。”杨光说:“捡着便宜卖着乖的人都不干,谁还干活?甄站,作为一个领导,不能靠私下的小恩小惠,应该有起码的‘相对公平’。过来多少年的今天,你一贯行事的必然后果显现了:钱想对你不满意,小米对你和钱想不满意,小汪对你等三人不满意,刘朝阳对你等四人不满意,我和柏松对你等五人不满意,你对所有人不满意。”甄站说:“跟别的单位比,我们并不累。”杨光说:“人,有后悔的没有满足的。”杨光说完就走了,走了几步回头说:“甄站,疯狗都先咬自家人。”
下一个周二例会,甄站说:“我参与定位科的值班,定位值班员每天的伙食标准调高到五十元。”
灾害部的查询组传退休的郜局前去问话。闻听此讯的刹那,郜局的妻子病发,入院急救,当晚离世。
(截稿时,再过三年零三个月,笔者退休,滚犊子了。三年的时间,小单位会发生什么?譬如手脚尚灵活、头脑还属正常衰老,笔者有意以第四部“堰塞湖”的章节续写,但愿不食言。堰塞湖是一种隐患,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这种隐患被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