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蝉笑着还没应喏,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两声鹧鸪叫,她正奇怪怎么大白天里在凤阳宫中会有鹧鸪,就见顾知晥脸色一变,伸手就要来拿她接过的布袋,但也只是刚好伸手拿了过去,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一个男声就从春蝉身后传来。
“既是公主给宋某的谢礼,宋某亲自来收就好了,何必劳烦春蝉姑娘多走一趟?”
春蝉‘啊’一声跳了起来,连忙护住顾知晥,回头一看,果然是宋昭轻飘飘的从窗沿上跳了下来。
顾知晥已经对他的登堂入室见怪不怪了,倒是春蝉真是第一次见,她不明白宋昭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如此直白的闯进公主的寝宫。
冷影还站在室外的树干上,听着宋昭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那些难以开口的话,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他的主子到底怎么了?怎么近段时间变得越来越令他这个第一暗卫捉摸不透?
一大早入宫后,宋昭先去了东宫将冷锋传来的消息与顾知行说了一边,又与他确认了祝欢与雅若死亡的情况,之后便找了个借口,与顾知行告别。
就在冷影以为他们就要出宫的时候,宋昭确实轻车熟路的往凤阳宫的小路走去,冷影见状,只能叹口气跟着上去。
顾知晥脸色微微发红,本来她昨晚突然想到要送礼给宋昭的时候就有些别扭,但她是个行动派,既然是想到了,何况宋昭还特意帮他善后了祝欢的事,于情于理,自己送他一件礼物无可厚非。
但她并不愿意自己当真宋昭的面将东西给他,这成了什么了?私相授受吗?
宋昭的心思却不如她想的那么细,他也不知怎么了,就盯着顾知晥手里拿着的布袋看,看着顾知晥手心微微有些发烫。
春蝉见他的视线如此直白,忙侧身挡在了他们中间,阻断了宋昭的视线。
顾知晥顺势将东西一放,全当没有这会事,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恢复到正常的状态问:“宋世子倒真是将本宫的凤阳宫当成自己家,来去自如了。”话一说出口,顾知晥便有些后悔了,联想着方才自己想要送礼的表现,这话实在太过暧昧了。
果然连春蝉都听不下去,第一次逾越了身份,板起脸对着宋昭说:“安国公世子若想要拜见公主殿下,需要通过内务府递送帖子才行,这是我们公主的闺房,世子不宜在此出现。”
顾知晥的房间宋昭来过无数了,但每次来这都是事出有因,顾知晥与宋昭到从来没有想过其他方面,如今春蝉却这么直接点破,让原本就尴尬的气氛更加陷入了沉默。
冷影站在屋外的树干上,尴尬的都要用脚指把树干给扣断了,他只觉得屋内的小姑娘实在太过碍眼了,以前只有玉真公主与主子二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可没那么尴尬,反而像是能够好好说事一般。
想到这里,冷影也鬼使神差的足尖一点, 在屋内的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拎着春蝉的脖子出来了。
顾知晥微张着嘴巴,不能完全吸收眼前发生事,倒是宋昭比她反应的快,急忙说:“公主放心,那是我的属下,不会伤到春蝉姑娘。”
顾知晥好不容易才想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突然止不住的笑起来。
宋昭原本还担心顾知晥会更加生气冷影这种做法,若是被她一纸黑状告到了顾知行那里,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却没想到顾知晥是这个反应,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也笑出声来。
“祝欢之事,确实需要感谢世子。”调整好了心态,顾知晥也重新变得大方起来,此刻的她与宋昭也算相熟,说话也更加随意,她顺手将方才收起的布袋递了过去,脸上没有了方才少女的娇羞,反而像是对待下属,给与奖励一样,说:“本宫也不好直接赏赐给世子什么东西,想到不久之后,世子就要参加武举,腊月天冻,国子监不比家里,条件一定更为辛苦。本宫看来一圈库房,觉得这幅水貂毛做的手套与护膝十分适合世子,便打算借花献佛了。”
宋昭倒是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他用指腹揉了揉布袋中的柔软,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不断翻涌,忍不住望着顾知晥说:“……多谢公主。”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发现,但顾知晥一直觉得宋昭虽然尝尝面若冰霜,但他确实有一双含情眼,若他认真的望向一个人,眼里的水波波动,容易让人沉沦进去。
正如此时,宋昭眼里带着太多太浓的情绪在里头的,黝黑的眸子如水般温柔,顾知晥又不是真的是十三岁的懵懂少女,多活了一世,她自然明白这眼神的含义。但她不愿意去回应自己内心的想法,所以只能不自在的在宋昭的注视下垂下了脑袋,像是被猎人揪起尾巴的小狐狸,爪子无力的张开想要挣扎逃开。
顾知晥及时地制止了自己心中邪恶的想法,举起手中的杯子将里头的茶一饮而尽,转开话题问:“世子突然来访,可是昨天善后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宋昭以为顾知晥是害羞了,自己从未有过这种做派,也有些不习惯,刚巧顾知晥开口了,自己也顺着她的话继续说:“冷影做的十分干净,公主无需担心。只是冷影没有想到,除了我们,还有另外一拨人也在办事。”
“他们竟来的如此心急?”顾知晥好奇道:“冷影可看见了是谁动的手?”
宋昭摇摇头,冷影不能轻易暴露身份,他昨夜的任务只是将已经气绝的祝欢搬到床上,假装她只是睡着,引诱着前去杀害雅若的凶手顺带一起‘解决’了祝欢。
“那些人似乎都有易容,看不出来在真实的长相,但是有一点冷影却能够看得出来,他们一共三个人,每一个人的个子都很高。”
这答案就很显而易见了,首先,突厥人最擅长易容,这点在白音身上就能够得到印证;其次,冷影已是超于常人般的高大,据说他有宁夏西凉那里的血统,如果让他都觉得高大的人,在东顾应该是没有几人。
但此时在宫里,确有这么群人,各个身形高大。
突厥的使团。
“会不会是白音留下的信息?”
宋昭不敢妄下结论,但他还是将自己心中所想的告诉了顾知晥:“白音不可能再传消息回来,如今突厥使团中是他们的孟获将军为首,他是军人,军人冷血,为了不让雅若拖累整个使团,牵扯出他们来朝的真正目的,他们动手杀了她也无可厚非。”
听到这里,顾知晥心里对雅若到时无端起了一丝的感同身受的同情,难道女人的存在的意义,都是需要沦为男人博弈中的一步棋吗?若是发现这步棋走错了,宁可毁去,也不想想还有什么可以补救的地方?
“也许在使团来朝的路上他们便做好了约定,如果有人出事,便要断尾求活。而孟获这一招走的确实聪明,甚至能够给白音争取了一定的时间,如果我们没有一早就布局下去,此时祝欢雅若一死,大家的注意力便都会那上面,从而给了白音喘息的机会,借机逃走。”这一招倒是算无遗策,只不过他们都没想到,祝欢与雅若之事,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才会被他们刻意安排的。
“或许孟获此刻心里还在得意,想着皇上那里是否会因为雅若突然死亡之事有些愧疚,从而对整个使团网开一面。”
“利用女人的生死来换取其他人的安危,突厥人可真是做得出来。”
顾知晥话中尽是讽刺,宋昭身为男性,也颇有种没有面子的同感,补了一句:“冷影办事很仔细的,死者为大。”
顾知晥忽然反应过来,宋昭这是在安慰自己,不免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她重生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吗?为什么会对雅若沦为弃子而泛起一阵同情呢?
她不再纠结此事,继续问:“大哥那里怎么说?”
宋昭倒是与她很合拍,立马也反应过来顾知晥问的是什么意思,回答道:“殿下仁慈,他的意思暂时将使团的人留在鸿胪寺,等待突厥那里回了信再说,只是我觉得……”
“突厥那里不会有什么信息传回来了,对吗?”顾知晥抢话说道,宋昭点点头,白音能不能回到突厥,全看他们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是否愿意让白音顺利回到突厥。但就算不管白音这边,老汗王突然发病,突厥朝中一定乱成一团,哪还有空分神看东顾这边?
没有了突厥的干扰,东顾要关起来门打狗更容一些。
“白音之事,高胜楼会有人继续跟踪,我接下来,恐怕要花点时间在青鹿书院那里,恐怕就不能常常进宫……”
宋昭没头没尾的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顾知晥的思绪还停在要如何通过白音找到矿山所在,一举捣破皇甫氏与祝融私下屯兵的地方,自然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连连点头:“只要有人跟着白音,不要让这条线断了就行,有更多的消息,还请世子通知本宫一声即可……这段时间辛苦世子了,帮了本宫如此多的忙,若世子日后有其他需求,大可与本宫直说,只要是本宫能够做得到的,一定相棒。”
宋昭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解风情,到底有些少年心气,自己又从未处理过这种事,见顾知晥似乎毫不在意,甚至一口一句‘本宫’,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微微有些愠怒,也不知心中的怒气是从何而来,脑中还在仔细想的时候,身体已经下意识动了——
!!
顾知晥的脸上迅速胀红,脸颊处似乎还留有方才柔软的余温——
这是宋昭第二次揽上了顾知晥的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孟浪,这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但他就是被顾知晥方才无所谓的态度给刺激了,一时间没想到那么多,只想到一旦报名参加了武举,自己便是要住进国子监出不来,那边会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顾知晥——
顾知晥的腰肢十分纤细,自己一手便能轻松搂过,她身上淡淡的花香非常好闻,方才自己如此近距离与她相见,甚至可以看得到她脸颊上细细小小的绒毛。
这些小细节都让宋昭十分的心动。
等宋昭的意识逐渐归位后,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
瞥见顾知晥不知所措的表情,宋昭竟没有勇气询问她的想法,生怕听见自己不愿意听到的话,手上抓起布袋,留下一句话,跳窗跑了:“冷锋回来后我会安排他入宫,若你有事找我,便让来喜去寻他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