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寻已经洗完了菜,手里娴熟的耍着刀工,一双眼睛同情的盯着老乌鸦,期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老乌鸦越说去,是越加的委屈了,还忍不住拿衣袖揉搓了一下眼角。
青寻见此,心中一叹,手里的刀微停,他是想着将袖中的手帕子掏出来,然后给老乌鸦递过去。可刀刚放在砧板上,他便又猛然记起来,那手帕似是不太合适……
他压下了心头的不忍,微微一抿薄薄的双唇,拿起砧板上的刀,继续切菜。
“其实,小公主能学着管事、料理家务,我实在是求之不得,毕竟,这都是她早晚要学的事儿!可是,她每年要在那地里种东西,都是由着性子来。篡权的第一年,她觉得桃花儿美、桃子甜,便将地里一股脑儿的全换栽成了桃树苗儿。你知道的,那桃树当年是不能挂果的,足足等了三年,我们才看到了那零零星星挂上枝条的青毛小桃儿。她那份对桃花儿、桃子的情怀,整整坚持了十年,我们便跟着郁闷了整整十年。期间,我曾试着劝说了上百次,要在那树空里,种上些其他的菜蔬,可她就是死活不让!我们三个最后实在没法子了,便决定晚上偷着去撒上点儿种子,心想,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等那水灵灵的小菜苗儿从土中一露头,她便不得不妥协了,谁曾想,唉……”老乌鸦一想到当年的那副场景,便是浑身一颤,明显就是到了今天,还仍旧心有余悸。
青寻的嘴角微动,试探的插口追问道:“她……不会凶残、无理到,把那些菜苗子都拔了吧?”
老乌鸦赶忙摇头,极力为午泽辩解:“那倒不至于,我们家小公主的本质,还是很善良的!像那样的事儿,不刺激厉害了,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那是……”
老乌鸦脸一苦,摊着双手,幽幽怨怨的叹道:“是她根本就没有给我们机会,根本就没让我们把那件事儿做成!你就不知道啊,当时,我们三个还特意挑了个月黑风高之夜,还极其专业的给兔子借了一身黑衣服,我和黑丫儿是不用那么麻烦的……”说着,老乌鸦便扯了扯他身上的黑袍,“那时候,就差不多是现在这个时节,桃花儿朵朵盛开的时节,也是播种的最佳时节。可是,我们三个才刚刚溜进去,还没来得及往外掏种子呢,就觉得背后小阴风阵阵,直往后脊梁骨上钻,头还没回好呢,一阵繁乱的粉色桃花瓣儿,便将我们仨围裹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就那次,我们三个被她用桃花儿裹着,浑身上下就只露着脑袋,弄得跟个蚕宝宝似得,在桃树枝头上愣是对外展览了三天!那几天,四个村子里来赏‘桃花儿’的人,是摩肩接踵、络绎不绝……”老乌鸦欲哭无泪,“这光天化日的,桃花儿晒太阳是天经地义,可是,我们一同陪着晒,就太……太那啥了……十年后,她又改了主意,要种杏树……哦,那个**村儿老啄木鸟家那个桃园里的桃树,大半都是当年从后面挪过去的,所以,我们每年都不缺桃子吃。你知道那句话不?‘桃三杏四梨五年’,她把这句话,挨着来了个遍!这一胡闹,就是四五十年呐!终于,那一年她把那梨树种够了,改换成了枣树,说是八月节赏月时,要在那枣树的树杈上,边吃边赏。你是不知道,我们仨一听这消息,都痛哭流涕的高兴成什么样儿了!这枣树可是当年就能结果啊,说不定,这次不用那么耗上好多年了呢!结果呢?唉!最起先时,那结果还真是让我们惊喜,那些枣树她只种了两年,便都送人了,可是,就在送人后的当天晚上,让我们最崩溃的事情,便无情的发生了,她居然又想起了要种山核桃!十几年呐!我们就像是在守着一堆石头,等着它们破天荒的开出花儿来。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十几年,那些石头才才挂果啊!从那以后,那片核桃林,又在闻泽庐的后面,定居了足足五十六年!”老乌鸦双手扶额,苦苦摇着头,这心里憋了几百年的辛酸,在这做一顿饭的工夫儿,怎能倒个罄尽。
青寻听的也是感慨万千,亏得当年,自己那后园里只种着雪莲、雪参两种植物,不然,就她这种异于常人的强迫症,哪怕自己那时是她的师尊,也会阻挡不住……
“为此,我和兔子、黑丫儿不知费了多少的战术、计谋,什么车轮战、分瓣儿梅花、调虎离山、瞒天过海、声东击西……更丢人的是,兔子当年还是个男子,为此,曾奋不顾身的对她施过美男计。结果,非但计谋落败,还让她拉着在苍梧四村儿里四处展览了一遍,说是,兔子难得打扮的像个男人,非得来个将计就计,给他寻摸下个媳妇儿!唉!可惜你没能亲眼见到当时那个场景,就兔子那个小惨样儿,几万年难得一见!她是连哭带闹的死死抱着泽畔的一株大柳树不肯松手,横的、赖的、软的、硬的各色招数都使尽了,都把那一整张柳树皮给磨没了,最后,还硬是让小公主扯着耳朵,去见了三只母兔子呢!想想,可怜不?”
青寻使劲的低头,努力认真的切着菜,生怕手一抖,再见了血光。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接老乌鸦的话茬儿,只是在心里暗自为兔子庆幸,得亏卿苏与朗月那时不在这里,要不然,非得笑话上她个百八十年不可。
“唉!为了那块地,黑丫儿已经用过五十多次苦肉计了,每年用一次,那就是五十多年呐!虽然,他那时还小,都是我和兔子在旁指导的……就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这几百年里,愣是把脸皮加厚了多少层,跟她软磨硬泡也就算了,还得在那桃子、杏子、核桃成熟的时候,到集市上扯着喉咙大喊大叫,要知道,我怎么着也是个总村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