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人影走近,岫萤才惊得目瞪口呆,手中的书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少,少爷……”
“少爷?”沈赫已站在面前,光影里的脸轮廓分明,他说:“你倒是还记得我这个少爷!”冷冷的表情下是他亲自掩埋的一个热心,就连嘴角都是轻微抽/搐着的。
朝思暮想,见面却如此突然,岫萤张了张嘴,却道:“少爷,你坐,我给你倒茶去。”
她要往屋里走,却有些慌不择路,连厨房在哪个方向都搞不清楚,沈赫一把拉住她:“不用了,我不喝茶。”
他手上力道很劲,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了岫萤的手腕。岫萤回头看他,就对上他清凌的目光,眼中荡漾着的是如雾如电的情愫。岫萤心中一悸,他脸孔瘦削了很多,人更清俊了。穿了灰色的长袍,不知道是不是伺候的下人们粗心,袖口有些崩线了都没给缝上。
岫萤一阵眼热,几乎要流下泪来。沈赫放开了手,站在院中往四周看了看:“这里环境还不错啊。”又弯腰捡起地上的书顺手翻了翻:“以前不晓得你这样好学,竟看起这么摩登的书来了。”
他把封面上印着“GM”两个大外文,外文下面又标着“绅士文摘”的中文名字的书本扔还给岫萤。
岫萤捧了书,拍掉上面的泥灰道:“少爷笑话了,不过无聊打发时间的。我就认得那么几个字都是少爷教的。”
沈赫拍拍手,撩起长袍往花坛边坐下了。岫萤忙道:“少爷,仔细弄脏了衣服。”
“有什么要紧!人你都不在乎,还在乎什么衣服!脏了有人洗,不劳您惦记。”
岫萤知道他是跟自己赌气呢,也咬着唇不说话。
沈赫看了她一眼道:“收拾东西跟我回家吧。”
岫萤摇摇头:“不必了少爷,我在这里挺好的。”
“好什么呀!你看你都瘦了不少。”
岫萤摸摸自己的脸颊,哪里有瘦,最近照镜子都觉得自己胖了不少。
“姨奶奶最近还好
吗?”
“好得很!”
“哦,那就好。”岫萤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沈赫眉头皱起来,撇过头去也不说话,心里堵得慌。岫萤走了之后,他报了警,派发了照片狠狠找了一番,却没想到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西街的小巷子里待着呢。他也曾从巷口经过,却没有进来看一眼,现在想想着实后悔。
直到今早上,警察给他消息说有人跟照片长得挺像的,就是名字不对。一问叫宋小英。他想了半天才拍案道:“就是她!”
宋小英就是岫萤啊!是他给她改了名字,她给改回来了,怎么着,是名字不好听还是真的要跟沈家恩断义绝了?他是又急又气,不由分说便赶了来。可是见了人,依旧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他的脾气就销声匿迹了。
可是这小丫头似乎变了,有点不大对劲,究竟哪里出问题了呢,他又说不上来。就像风筝飞上天,突然狂风乱舞,线虽然还在手里拽着,却似乎随时要断掉飞走一般。他有点点恐慌。
“你还在怪我,不想跟我回去?”
“怎么会!”岫萤摇头,“少爷我怎么会怪你?我在这里挺好的。校长和大家都很照顾我,你放心。”
放心,见到了平安无事自然放心。看她没冻着没饿着,就连气色也比在府里的时候好了很多,他心里有暗暗的气又有沉沉的欣慰。
外面的阳光白的有些刺眼,他站起身来道:“你住哪间屋子呢?”
岫萤忙领着他去看了,屋子小小的,家具简单。一张床,床头柜上一盏半旧台灯,窗户边一张书桌,桌子上整齐地码了几本书。一个竹筒里零散地插了一支毛笔和一支水笔,一把尺子和一把剪刀。
那毛笔倒是不错,小狼毫。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是罗老师送给岫萤的。沈赫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道:“既然你想在这里住段时间,那就住吧,高兴就好。缺什么就告诉我,我叫人给你送来。”
“不必了,少爷,我什么都不缺。”
“这也不用那也不必,你到底想怎么样!”沈赫正往外走,听岫萤的话,忽地回转身来呵道。但见岫萤似乎是吓到了,一脸错愕,不禁又软下性子。“我明天会打发人给你送些东西过来。不要太苦着自己了。你看你的屋子里,也太简陋了一点,现在这么冷的天连个火炉都没有。晚上睡觉,冷不冷啊?”他过来捏她的手,幸好还有点热度,见她身上穿着也还厚实,稍稍放心。
“你愿意待在学校也好,就暂时住段时间换换心情。不过不要什么活都抢着干,能偷懒就偷懒,知道吗?”
青梅竹马又有肌肤之亲,被他捏着手,岫萤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轻轻抽出手来,笑道:“少爷,你放心,我知道。”
“你知道?你不知道!”你知道就不会跑出来害我苦找,沈赫心里埋怨,嘴上却依旧道:“我会交代你们校长一声,你好好的。过段时间我就来接你。”
岫萤抿着唇点头。
沈赫便要往外走了,岫萤叫住他:“少爷,你等等。”
他转过身来:“还有什么事么?”
她去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针线来:“少爷,你衣裳袖子脱线了,我给你补几针。”
“哦。”沈赫看看袖口果然是裂缝了,警察厅来人的时候,他还没起来,一听消息就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出来了,一时也没在意。
门口有阳光,暖融融的,岫萤搬了凳子让他在光里坐着。冬日的暖阳盖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惬意。他把胳膊伸出去搭在岫萤腿上。
白光打进来,岫萤一半的脸被照得几乎透明,沈赫能看见她饱满的唇上细细的金黄色小绒毛,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着。有个调皮的孩子在拨动他的琴弦。岫萤熟练地穿针引线,低着头专注的样子他不是第一次见,可是却第一次触动他心肠。她一心一意缝补的不是他的衣袖,是他千疮百孔的心啊。
他不由自主俯身过去,岫萤感觉光线变暗,正抬起头来,本能地往后一退差点摔倒,沈赫一把抱住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