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离开过啊。”
岫萤心里默默回答,去握他的手是冰冷的。外面还在下雪,他冒雪前来,衣袖上沾了雪水。
“少爷,去烤烤火吧,看你衣裳都湿了。”
天虽冷,可是听她的话,看她眉宇间的关切,沈赫心里头却是暖和的。岫萤搬了凳子让他在火盆前坐下,拿火钳子把火拨旺了一点。沈赫看着她细小的动作,依旧是体贴而温暖的。他为什么从来就没有发现?
“岫萤。”他拉住她,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你还是关心的我的,是吗?”
“少爷……”岫萤低低地唤了一声。她怎么可能不关心他?关心已经成了习惯成了她的骨血,想改也改不了啊。
他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搂住她的腰,就这么默默地听着她身体里发出来的声音,是脉搏,是心跳,是器脏蠕动。一切都是能让人心安的。
这一辈子孤独、害怕、忐忑、徘徊,追寻的不就是这种心安的感觉吗?这种在每夜睡前不用害怕噩梦的心安。他的眼慢慢合上……
醒来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岫萤坐在窗前看书,一手支着头,一手很轻轻翻过书页,像是怕吵醒他。窗户关着,玻璃上贴着一层雾气,烟蒙蒙的。
他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少爷,你醒啦。”岫萤回过头来,见他下床便丢开了书。火盆上坐着水壶,她拿抹布抱着水壶柄,到了脸盆水给他洗脸。
沈赫洗了脸,看看外面,雪积得很厚,把他来时的脚印也深深掩埋。雪面上浮着一层亮白的光,晶莹剔透的。世界是白的。他忽然兴起,把岫萤拉到外面,抓了一把雪直往她脖子里塞。
“啊呀,好冷呀!”岫萤慌忙躲到廊下,跺着脚又蹦又跳。
沈赫却站在雪地里哈哈大笑起来,他还是这么喜欢捉弄她!
“少爷,你!”岫萤佯装恼怒,只见沈赫又抓了个雪团子就朝她扔过来,她跳着躲开了,笑着冲他叫:“少爷,你等着哈!”
于是也不顾雪水湿了鞋袜,跑到雪地里,抓
起雪球就往沈赫那边扔,沈赫没有躲开只是背转身去,雪球砸在他背上。他回头笑道:“好了,这下我们两个扯平了。接下去我可要来真的了,看准了啊。”说话时已经花坛上顺手捞了个雪球,直朝岫萤那边扔过去。雪球没砸到岫萤,砸中了庭院中的桂花树,积压在厚重树叶上的雪块纷纷掉落。他拍着手掌哈哈大笑。原来岫萤在树后躲着呢,雪块兜头而下,浇了个岫萤满头满身,立时像个雪人一般了。
她筛糠似地抖着身上的雪,沈赫却笑得前仰后合。岫萤气极,抓下头上的雪块朝沈赫扔过去,沈赫正张大了嘴,那雪球不偏不倚就落进他嘴里。他冻得呲牙咧嘴。这回该轮到岫萤嘲笑他了。
“好你个死丫头!看少爷我怎么收拾你呢!”他摩拳擦掌一番,把长袍子棉衣的下摆塞进腰里。
岫萤一看情形不对,立马撒开丫子就跑。几步就被沈赫追上,两人身子一挣滚在了雪地里。岫萤爬起来指着满脸雪渣子的沈赫咯咯咯地笑。沈赫跑了一身汗,早没力气了,坐在雪地里不肯起来。
岫萤拉他道:“少爷,小心着凉快起来。”她没有拉动他,反倒是被沈赫一用力拉到他怀里去。
“少爷,放开手,被人看见了。”她半跪在地上,窘得面红耳赤,用力推了推他,沈赫耍起了无赖就是不松手。
“看见了就看见了,有什么要紧,我就是要这样抱着你。”
岫萤挣扎着起来,沈赫一用力,两人又栽倒在地上。岫萤整个人都趴在沈赫身上,这下就更难看了。还没等她起身,沈赫两只手臂已经把她圈住。
“别动啊,乖乖的,不然——”他勾了勾嘴角,背上的手已经开始不安分地往下移了,岫萤吓得身体一僵,果真不敢再动。
沈赫满意地收回一只手,拨开遮在她额前的乱发别到她耳后,她通红的鼻头因为方才的打闹涔着点点汗珠。他握着衣袖轻轻帮她擦去了。
岫萤低着头羞得不敢看他,她趴在他身上动也不敢动一下,连呼吸都是僵硬的。沈赫看她轻轻咬着唇,眼帘低垂,好看的黑睫毛微微抖动着,他的手
缓缓从她眉间滑过,滑到她的耳垂,滑到她的脖颈,停在她下颌,痒若即若离。她顺从地让他抬起她的下巴,四目避无可避地相望。
头上是叆叇青天,身下是皑皑白雪,怀里是淳淳佳人。冬令时节风的凌厉,身下白雪的寒冷,在这一瞬间仿佛是不存在的。沈赫仰起头,岫萤冰冷的唇印上他灼热的、久违的吻。
这一夜沈赫没有回去,他搂着岫萤躺在她狭小的单人床上。火盆里炭火吐着猩红的小舌头,屋外落雪又纷纷,可被窝里是暖和的。
沈赫在被窝里寻找岫萤的手,抓住之后十指紧扣,他把她又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他总嫌她离自己太远,恨不得要按进自己身体里去。岫萤本是睡着了,被他抱得太紧,几乎要喘不过气,硬生生给憋醒过来,却陡然看见沈赫大睁着一双眼睛,吓得往后一缩。
沈赫立马不乐意了:“怎么着?是见着鬼了么,跑什么?”他又往岫萤那边靠过去,抱着她道:“睡吧,还早呢,多睡一会儿。”
岫萤把头从他怀抱里伸出来:“少爷,您还不回去吗?”
“回哪里去啊?”
回哪里?自然是回家啊。可是岫萤咬咬唇没有说出来。家,到底是什么,是房子,是家具,是床铺?她一个人孤身飘零,何处为家?
他的少爷亦是一样!
她抬眼看他,看他微皱的眉头,看他俊挺的鼻梁,看他抿着的唇上总是沾染着不耐烦的样子。
她大着胆子在他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看沈赫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上去。她一笑,把头埋进他臂弯里安心地睡了。
笃笃笃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吵醒了酣甜入梦的两人。
“谁呀?”沈赫不耐烦地呢喃一声,兀自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门外敲门声歇了歇又再一次响起来。沈赫粗重地一喘气,是不高兴了。岫萤悄悄拿开他搁在她腰间的手,轻声道:“少爷,我去看看。”
披衣下床,开了门,却见双燕楼的胖丫鬟福丫,提着一盏油灯站在阶下。夜光下,岫萤还瞥见一个人远远地站在院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