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番外一(上)
陈恪之看着覃松雪的眼神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因为内心太过于愧疚,所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安静的客厅里似乎能听到它律动的声响。
蛋蛋回到自己熟悉的水缸,十分高兴,奇怪地看着它那俩爸爸,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吐了个泡泡凑热闹。
陈恪之又重复了一句:“嫁给我好吗?”
覃松雪对陈恪之的表白有点失望,他本以为陈恪之会对他说出多么感人肺腑的话语,没成想那么苍白无力。
是因为太在乎而害怕说错什么?覃松雪忽然间觉得这样的陈恪之有些奇异的违和感,巨大的反差让他觉得好笑。
覃松雪叹了口气,望着陈恪之,在他忐忑的眼神中拿走了戒指。
陈恪之忐忑的心在那个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瞳孔放大,双眼有些失焦。
覃松雪看见陈恪之痴傻的样子百感交集,说道:“别高兴太早,我拿了戒指,可我没说答应你……嗯,我拿了戒指,你就不能给其他人了。”
陈恪之:“……”
陈恪之却不生气:“你逗我?”
覃松雪一本正经道:“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而且我们两个之间不存在什么嫁不嫁的,我接了你戒指,也不可能去领证,你说是吧?”
只是出去玩了一圈回来,覃松雪的性情变化让陈恪之有些不适应,他拿不准覃松雪到底在想什么,于是没说话。
覃松雪把戒指连同盒子一起放进裤兜里:“就这样吧,我今天挺累的,先睡一觉,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完话覃松雪就把陈恪之给晾在了一边,去卧室找衣服洗澡去了。
覃松雪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洗澡时一直在哼着歌。
“我有一个,一个美丽滴愿望,那就是种太阳……啦啦啦……”
陈恪之:“……”
这天晚上覃松雪没去客房睡,直接待在主卧了,陈恪之试探着站在门口,见覃松雪没赶他出去,于是小心翼翼地摸索上床。
主卧的床是一米八的,覃松雪稍微挪开了一点儿,给陈恪之腾出地方,然后继续玩手机。
陈恪之喜出望外,正准备说什么,但被覃松雪冷淡的一眼扫到,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别多想,只是让你躺着睡觉而已。”说罢,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陈恪之了。
覃松雪以前不怎么玩手机,晚上睡觉之前顶多看看电视,陈恪之觉得奇怪,偷偷凑过去看了看。
覃松雪毫无所觉,仍然在发着信息。
手机屏幕上的字有些小,陈恪之没戴眼镜完全看不清楚,于是凑得更近,但这天晚上他没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一下子挨在了覃松雪身上。
覃松雪吓了一跳,凶道:“干什么你?”
陈恪之表情有点儿尴尬,忽然看见自己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没什么,我过来拿个东西。”
覃松雪明显不信:“别唬我啊,我警告你,再偷看我玩手机,踢你出去。”
陈恪之举双手投降:“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你玩儿你的,我睡觉,明天早上要不要叫你起床?”
“不用了,我睡个懒觉。”
覃松雪又背对着陈恪之了,明显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陈恪之也不勉强他,要想覃松雪彻底原谅他还得要时间,他明白覃松雪这是在等着他做出行动。
见陈恪之没了动静,覃松雪继续发信息。
【覃大爷:他刚偷看我手机,气死我了。不过那样子挺蠢的,我又觉得有点好玩儿。】
【老七:那是他真在乎你。嘿嘿,后面你等着吧,陈恪之不会让你失望的。】
【老七:不和你说了,老孟叫我去洗澡,拜拜!=3=】
【覃大爷:拜拜=3=】
看到陈其夜的头像灰了下去,覃松雪又刷了刷微博,发了条他已经回家的文字状态便锁了屏。
前段时间神经绷得太紧,覃松雪晚上睡得比较好,连梦都没做,醒来觉得有点儿热,陈恪之不知什么时候又把他圈在怀里了,动作极为自然。
覃松雪有些不自在,扭了扭身子。
“醒了?”陈恪之问道。声音带动了胸腔的震动,覃松雪的后背被震得有点儿痒,热气喷在他耳朵上让他忍不住抓了抓。
“你没出去跑步……”覃松雪话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屁股被个东西给顶住了。
覃松雪:“……”
陈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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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几乎没有同时起床过,所以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尴尬,陈恪之松开了覃松雪,咳了两声。
覃松雪觉得陈恪之这样的小心翼翼十分有趣,特地逗他道:“这么久没见我,昨天晚上没上成,今天早上准备趁机来一发是么?”
陈恪之立马掀开被子起床:“没有的事儿……我就想等你起床。”
覃松雪憋着笑道:“几点了?”
陈恪之:“七点五十。”
待陈恪之出去之后,覃松雪掀开被子往自己身下瞄了一眼,撇撇嘴,心道陈恪之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刚起床眼睛还有些干涩,覃松雪硬憋出几个哈欠湿润了一下眼球,又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他只解决了一部分他和陈恪之的问题,还没有给高丞曦打过电话说他已经到了n城,要是被高丞曦知道了,指不定又得发脾气。
这样想着覃松雪就拨通了高丞曦的电话。
高丞曦刚刚吃完早饭,手机一响便接通了。
没等覃松雪说话,高丞曦就在那头开始嚷嚷:“我他妈等了你一晚上短信,你就是不告诉我你回来了啊?”
覃松雪纳闷了,这谁告诉高丞曦他回来了啊?不可能是陈恪之啊,自从闹出这事儿之后高丞曦就把陈恪之给拉了黑,陈恪之哪会那么无聊去主动联系高丞曦找骂啊……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高丞曦骂道:“你个傻逼,自己发的微博你忘了啊!”
覃松雪:“……”
覃松雪:“不好意思啊,昨天太忙,我给忘……不是,昨天晚上忙完已经快十二点了,那时候你已经睡了吧?我刚起来就给你打电话,还不够意思么?待会儿我吃了饭去找我爸,然后中午来找你,你别一个人跑去吃饭啊,等我。”
高丞曦:“诶,你还没说清楚,怎么突然回来了?你和那个人渣的事儿处理完了,还是你想开了?”
覃松雪:“一两句说不清楚,我的表达能力你懂的。”
高丞曦:“懂个毛,去你妈的!”
高丞曦骂完之后就挂了电话,道别都没说。
覃松雪哼着歌跑去洗漱,陈恪之刚冲完澡,正在刮胡子。覃松雪又打个哈欠,从他身边走过,然后毫无自觉地开始脱|内|裤遛鸟解决生理问题。
陈恪之:“……”
覃松雪发觉陈恪之在看他,转过头抬了抬眼皮,懒洋洋道:“看什么看,好像你自己没有似的,刮你的胡子!”
陈恪之:“……”
陈恪之特别想问他,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啊?接了戒指,在同一张床睡,况且这样的相处模式跟以前哪有差别?但覃松雪就是咬着不松口是怎么回事,而且完全不让他碰又是几个意思?
陈恪之有点把握不到和覃松雪相处的度了,这还是他头一回对交往问题不知所措。
覃松雪的洗漱用品还在洗手间里放着,但已经蒙上了一层灰,没等他皱眉,陈恪之就拿来了一套新的递给他。
“你一直就知道我会回来,所以连东西都准备好了?”覃松雪讽刺道。
陈恪之被这么一刺,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说话有些结巴:“没、没有……我……”
覃松雪伸手接过,看到陈恪之吃瘪觉得特解气:“别解释了,我才不想听。”
陈恪之:“……”
洗脸刷牙做完之后,覃松雪磨磨蹭蹭去卧室换了衣服,听到厨房里传来煎鸡蛋的噼里啪啦声。
覃松雪撇撇嘴,他回家一趟,陈恪之居然会主动做早饭了?这在以前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所以不免觉得有些意外。
即使想留下来,但覃松雪还是连招呼都没打,拿了手机和钱包便走到玄关开始换鞋。
他的动静不小,陈恪之端着盘子出来,瞥见覃松雪准备出去,手里的盘子几乎是直接落在了餐桌上,发出巨大的瓷器碰撞声,同时冲了过去,把覃松雪紧紧地抱住,覃松雪猝不及防。
陈恪之惶恐道:“宝贝儿,别走,别走好吗……别离开我……”
覃松雪被陈恪之的动作吓了一跳,陈恪之抱得他太用力,他有些喘不上气,双臂被箍得很难受,挣扎了几下却导致了陈恪之更为激烈的反应。
陈恪之已经被覃松雪的不告而别吓怕了。
这样的陈恪之让覃松雪觉得有些难过。
“诶,哥,你放开我好吗?”覃松雪试探道。
“你不要走,不要走……”覃松雪越是挣扎,陈恪之就抱得越紧,好不容易覃松雪才稍微解开了一点心结愿意回来,给了他希望。结果告诉他只是逗他玩儿,待一晚上就走,陈恪之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覃松雪叹了一口气,把手掌放在陈恪之的胳膊上:“我还会回来的,你没看我什么都没带吗?”覃松雪忽然想起,他上次走除了蛋蛋,也是什么也没带。
怪不得陈恪之如此紧张。
“哥,我晚上还回来。”覃松雪安抚性地拍了拍陈恪之的胳膊。
陈恪之:“你说真的?”
覃松雪有些无奈了:“我骗你干什么?”
陈恪之:“那你去哪儿,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覃松雪想了想,准备说他就去找下他爸还有高丞曦,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陈恪之松开覃松雪,表情有点受伤又有些难以置信,沉默着没有说话。
两人对视几秒,陈恪之才哦了一声:“那你去吧。”
覃松雪有些于心不忍,圆场道:“晚上不用等我回来吃饭。”
陈恪之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去准备走去厨房。
覃松雪继续穿鞋,装作不经意回头,发现陈恪之一直在看着他。覃松雪刻意放慢了一点系鞋带的动作,出门的时候脚步也顿了顿,但最终还是关了门。
出门之后覃松雪即使觉得心里解气,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那样的陈恪之不是陈恪之,在他心里陈恪之永远是冷静,自信的代名词,当陈恪之变成了惊弓之鸟,连连失态,他已经失去了本我,以别人为了中心。
他想要的不是那样。
覃松雪一走,屋里立刻安静了,陈恪之沉默地把冰箱里放的速冻小汤包拿出来,放了一半进蒸锅,把剩下的又放了回去。
覃松雪早上很爱吃蒸的东西,这袋汤包是陈恪之前几个星期就备好的,他一直在幻想着覃松雪能原谅他,然后回来。他们两个又能坐在一起吃早饭,但现在覃松雪人回来了,汤包却依然只能蒸半袋,家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太阳升起来之后气温迅速上升,覃松雪走到地铁站后被热出了一身汗,后背的衬衫贴在皮肤上非常不舒服。
覃松雪打了个电话问覃父有没有起床,覃父说起了,正在教小朋友写字。覃松雪又问他有没有吃过早饭,覃父说没吃。覃松雪说那行,他带几个肉包子和粥回去。
一群小朋友写字的时候喜欢唧唧喳喳地吵个不停,覃松雪一回家关门发出不小的动静,立马就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的。
“覃老师,大哥哥来啦!”
覃松雪看到这群欢脱的小朋友心情也放松下来,招了招手。
小朋友得到许可,跑过去抱住覃松雪的大腿:“大哥哥,我想死你啦!”
覃松雪手里提着早餐,不好摸他的头,只好微微躬身,道:“我也想你,我也想你……这两个月有没有好好练字?”
覃父这时从书房出来,插嘴道:“回来了?”
覃松雪直起身,点了点头,覃父走过去接过早饭,说:“回来就好。”
小朋友被两个大人忽略了看上去不太高兴。
覃松雪摸摸他的头:“快去写字,就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小朋友嘟嘴道:“那我写完了你会给我玩手机里面的小游戏吗?”
覃松雪:“给给给,你快去写字。”
小朋友满意了,嘿嘿一笑,蹦蹦跳跳地跑回书房了。
覃松雪肚子有点儿饿了,覃父看出来了说:“先吃饭吧。”
父子俩面对面坐在餐厅,一时找不到话说,默默地喝完了一碗粥。
过了一会儿,覃父道:“昨天去找陈恪之了?”
覃松雪点头,说:“他看上去挺糟糕的,辞职了对吧?”
覃父:“我听说了,具体不清楚,反正弄出来的动静不小,我没去打听。他跟你说了吗?”
覃松雪有些诧异:“昨天晚上他给我道歉了,其他的都没提……我不知道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
覃父咬了一口包子,说:“陈恪之这小子还挺地道,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出……出什么?”
覃松雪下意识接口:“出柜?”
覃父:“对,就是这个,他出柜了。”
覃松雪:“……”
覃松雪:“爸,你说的这是真的?”
他无法想象陈恪之是如何出柜的,这完全在他意料之外,陈恪之的身份和地位注定了他们只能偷偷摸摸地过一辈子。而陈恪之为了他辞职,葬送了自己所有的前程,还把陈家推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就这些他以为已经是极限,没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陈恪之竟然做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这仅仅是因为他一个人。
“刚开始我也挺吃惊,你陈伯还有赵姨给我打了电话我才知道,你陈伯问你和陈恪之的关系,我告诉他了……”
“陈伯,赵姨?他对他们家出柜了?”覃松雪甚至忘了肚子饿这回事儿,一直张着嘴没合拢。
“嗯,你陈伯跟我说是陈恪之对不起你,拖累你了,让我别见怪……”覃父说到这里显得十分无奈。
覃松雪笑了笑:“这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好像是他逼着我弯的一样……我现在不也好好的么……爸,你什么时候接到的电话?”
“就国庆节那几天,陈恪之的辞职刚批下来。”覃父道。
“他完全没跟我说。”覃松雪的心跳得有些快。
“儿子,你和陈恪之两个人,爸首先得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你是我儿子,我肯定是以你为重,所以对于他这次辞职,我是很支持的。我还是那个态度,感情没什么对不对。”覃父这句话说得很慢,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家庭和事业,这两样东西必须得有侧重点。当年我准备去h市念书的时候,正赶上你妈妈来n城进修,那时候你太小了,一丁点儿大,六七岁刚上小学。如果那时候还没你,我肯定和你妈妈一个在h市,一个在n城,两个分别发展,但是已经有了你,你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我们必须要抚养你长大,这中间必须得有一个取舍。比起书法来说,家庭对我更为重要,我不希望我儿子的童年没有爸爸。”
“我和你妈妈两个人再加一个你,我们三个才组成了一个家庭,你和陈恪之不一样,你和他在一起,怎么样都只有两个人。按理说你们在彼此的心里会占据着更重的位置,但是之间的联系或者羁绊会更为脆弱,关系更难以维系,这需要你们比普通家庭付出得更多。”
覃松雪点头,说:“我知道。”
覃父叹了一口气,点了烟道:“其实我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爸还是希望你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覃松雪沉默着没说话,他这一生除了陈恪之以外,不会再对任何人有感觉了。
“我也就是说说……”覃父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呼出淡蓝色的烟雾,模糊了父子俩的面容,“你跟他都这么多年了,忽然间分开,不论对哪一个都不好。爸还是希望你能够一直幸福快乐下去,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所以对他这次出柜,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男人应该有所担当。陈恪之在政坛上的前途已经毁了,不可能再翻身,也许这辈子混得比你还要差,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勇气。他们家比较看重传宗接代的问题。”
“之后你要怎么处理你们两个关系,爸还是那句话,由你自己决定。不管你怎么选择,是一个人单独过,还是继续和他在一起,爸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
覃松雪喉咙堵得厉害,说话嗓子有点疼,声音无可避免地颤抖:“谢谢爸……”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覃父紧锁眉头。
覃松雪抬头看着覃父,逆着光头发中夹杂着些许白发,亮晶晶的,暗色的影子显得很疲惫,这两个月,说:“爸,昨天晚上陈恪之给了我这个……”
覃松雪把裤兜里的戒指盒子拿出来摆在餐桌上。
“你接受了?”覃父眼神复杂,并不想接过那枚戒指。
“不,我先拿着,还没答应原谅他。”
“你这是……”覃父不太明白覃松雪的态度。
“先收着吧……他这么做也有他的难处,既然他肯改,我还是给他次机会,毕竟他……毕竟他……”覃松雪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天晚上他和陈其夜的对话,那一套套的分析让他觉得很复杂,完完全全的复述出来对他而言是不可能的任务,于是一句话结巴了好几下,“毕竟他对我的感情也有那么深……就像你说的那样,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以后我跟他,都不可能去找其他人。”
“他的错在我看来不是不可以挽回的,就看他之后做得怎么样了,原谅他是肯定的,只是需要时间……我现在还有点生气,气了两个月回来,心里头有些膈应。”覃松雪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角。
“你陈伯让陈恪之带你回一趟s市,他们要见你。”
覃父没跟他说陈恪之到底出没出柜成功,但就昨天晚上覃松雪见到陈恪之的情况来看,两位老人家八成已经默许了两人的关系,他不知道陈恪之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两位老人。凭他对那两位老人的了解,他们首先想到的应该不是去指责陈恪之的性向,而是考虑到他覃松雪,所以当陈恪之一出柜,他们就给覃父打了电话道歉。
陈父陈母对陈恪之要结婚的事情是知情的。
陈恪之对他们坦白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陈恪之都是错的,受到伤害的只有他覃松雪一人。
“陈恪之也没跟我说这个。”阳光照射到玻璃上刺得覃松雪的眼睛眯了眯,移向了别处,“他现在生怕我离开他,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没跟他说,他差点疯了……如果我真一走了之,那他这回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看到他那样,我也挺难受的。”
又是一阵沉默。
“对了爸,妈知道这事儿么?”
“暂时别告诉你妈,你妈肯定不会同意你们两个的事儿的……过了这段时间再说,你妈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我尽量帮你们两个说点话吧。”
“谢谢爸。”覃松雪再次道。
“行了,没什么好谢的,说真的我都不大愿意见着你们两个。”覃父有点不高兴。
覃松雪尴尬地嘿嘿两声:“我去看小朋友练字。”
“快去吧,那群小兔崽子挺想你的,老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覃松雪收了先前凝重的表情,换了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步履轻快地进了书房。
之前抱过覃松雪大腿的小朋友见到他笑得异常灿烂:“大哥哥,你来教我写字吗?”
“大哥哥好!”
“球球哥哥好!”
“大哥哥!”
这个时间段很多四五岁的小朋友在写字,覃松雪一进去书房里就炸了锅。
“嘘——认真写字,要不然覃老师布置的任务完不成了啊。哪里不会写的你们来问我。”覃松雪最喜欢刚刚抱他大腿那个小朋友,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好好写。”
小朋友被摸到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鼓作气地写完了最后两个字,然后理所当然地放下笔,问他:“大哥哥,覃老师说你出去玩了,你怎么玩了这么久啊?”
覃松雪想了想,道:“我没玩儿,我是出去比赛了。”
“比什么啊?”
“当然是写字。”
“那你得奖了吗?”
覃松雪点头:“嗯,这回是全国一等奖。”
小朋友显得很惊奇:“大哥哥你真厉害!你写的什么得了奖啊?”
覃松雪:“行书,你还没开始学,你先把隶书学好再说……别说话了,覃老师来了,你赶紧写字,要不然要被骂。”
小朋友做了个鬼脸:“覃老师才不骂人呢!你来教我写字吧,这个字我老写不好……”
“哪个字啊?”覃松雪凑过去看他写的字。
乱七八糟的没一点章法,纯粹是来磨时间的。
覃松雪摇了摇头,拿着他的笔沾墨:“这几个字写得都不对,覃老师上课你没好好听吗?”
小朋友鼓着脸不说话,哼了一声。
覃松雪来了之后覃父基本上就没什么教学任务了,全部是覃松雪在忙活,不停地在给他们做示范。后来覃松雪不得不怀疑这帮小兔崽子只是在偷懒不想写字,故意跟他说话的。但覃松雪看着这帮小朋友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刚学写字的时候也是不专心,得被陈恪之督促着完成。
覃松雪在覃父这里一直待到中午,然后才打了声招呼去找高丞曦。
高丞曦看到覃松雪过来,也不知是肚子饿得狠了脾气暴躁,还是火气憋了两个月找到了宣泄口,总之立即起身走到门口伸腿就踹他:“你妈的□□崽子,怎么现在才来!”
覃松雪侧了一□子稍微躲了一下:“诶,我刚在我爸那儿,不好意思啊……你饿了?”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我打你三四个电话都没接,你说你在干什么!”
覃松雪掏出手机一看,确实有四个未接来电,而且现在时间已经接近一点,也怪不得高丞曦发火了。
“真对不起,中午地铁上的人太多,然后路上又堵车了,下回我早点儿出发。”
“得了啊,我不想听你道歉,易修昀在家等着咱们呢,幸好是夏天,要是冬天,等你老人家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覃松雪诧异道:“易叔也知道我回来了?”
高丞曦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我昨天刷微博骂你被他听见了……别那么看着我,易修昀想知道什么事儿还需要通过我么?你和陈恪之那事儿他也知道了,不是我说的。从e市回来他就问我来着,他看上去挺生气,我劝着他说你不想让我们插手,他没做出什么事儿,要不然陈恪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还说等你回来再解决问题。”
覃松雪有点儿囧:“易叔怎么这么生气?”
高丞曦:“我也生气啊,你个没良心的,我们都帮着你,你倒好,出去这么久,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害我担心你好久,你说你这么二,一个人在外面遇到危险怎么办?诶,你等等,我先关店……”
覃松雪跟着他走到门口:“我在外面的这段时间认识了一个挺好玩儿的人,诶,我给你看他的照片……”
高丞曦把店门关上,回过头问:“谁啊?”
覃松雪:“看,这人叫陈其夜,我哥……不是,以前咱们n大的校友,跟我哥一届的。”
高丞曦怀疑地瞄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手机上,是陈其夜和覃松雪两人在一个景点面前做鬼脸的照片:“诶,这人看起来挺神经啊,长得跟老毛子似的。”
“就是混血儿。”
“他这混得,还没你好看。”
覃松雪不屑地:“嘁,人家比我厉害多了,说了你也不懂……走了走了,别磨磨蹭蹭的。”
易修昀可以说是看着覃松雪长大的,从初中开始一直到现在接近三十岁,差不多二十年的时间,尤其是作为第一个他们两个关系的知情者,他对覃松雪有种特殊的照顾情绪在里面,所以听说陈恪之要结婚的时候,愤怒程度更甚于高丞曦。
在陈恪之和覃松雪发生关系的第二天,他就警告过陈恪之,到了该出柜的时候别犯怂,毁了覃松雪一辈子。陈恪之要从政的时候他跑去找过陈铭,跟他说陈恪之不能从政,陈铭说这是他们的家事,让他别插手。这句话把易修昀气得不轻,但也无法去反驳他。
现在终于出了事,陈恪之要假结婚,把覃松雪气得直接离家出走。高丞曦极少见易修昀发火,胆战心惊地试探他,却发觉他已经做好了让陈恪之身败名裂的打算,只要他手里头的东西一送出去,陈恪之立马完蛋。但他暂时不能这么做,只能将火气压下去,所以顺带知情不报的高丞曦遭了秧,愣是好几天没和他说上话。
“待会儿你和易修昀说话的时候悠着点儿啊。”
覃松雪:“怎么了?”
“年纪大了,更年期,妈的动不动就发火,烦死了,老让我哄着他。”
覃松雪习惯了高丞曦这种秀恩爱的方式,笑了笑:“小|逼崽子。”
见到易修昀的时候覃松雪倒是没感觉到他在发火,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一点多三个人都饿得厉害,所以吃饭的时候没有太多交流,吃完饭后,覃松雪把那枚戒指拿出来放在桌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易修昀嗤了一声,抽着烟不说话。
高丞曦嚷嚷上了:“我说覃松雪,你就这么原谅他了?”
覃松雪淡定道:“他辞职了。”
高丞曦:“他辞职你就原谅他了,他瞒着你准备结婚这事儿你完全不追究?你傻不傻啊!”
易修昀:“别吵。”
高丞曦本来已经站了起来,被易修昀一句话堵得又坐下,翻了个白眼。
覃松雪:“我真不傻……我哥他……他也挺不容易的。”说这句话的同时,覃松雪用余光看着易修昀,易修昀只是静静地在抽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陈家那点事情不可能瞒过他。
覃松雪继续道:“他跟我保证了以后不会再那样,而且他已经出柜了……原谅他这一次还在我接受范围内,过几天他可能要带我回家。两个人在一起很难得,从小到大他除了这事儿以外,其他的都对我特别好……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说真的,如果离开他我做不到。”
“他对你哪里好了,你告诉我。这种人渣不值得你原谅好吗,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形婚的,他妈的只顾着自己,从没想过会害多少人。”高丞曦道。
覃松雪:“这个……好不好我自己知道,他找的那个人……也不存在这个问题,跟你说不清楚。如果要你突然间离开易叔,你做得到吗?”
“又是跟我说不清楚!”高丞曦特生气,忽然反应过来最后一句话,瞪着眼睛,莫名其妙道:“还有这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离开易修昀?”
易修昀咳了一声让高丞曦安静下来,掸了掸烟灰,吐出一口淡蓝色的烟雾。覃松雪也下意识地停止了说话,静静地等着他发话。
过了一会儿,易修昀才说:“我跟覃柏安的态度不一样,他向来主张的就是以和为贵,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我不太支持你们在一起,陈恪之和你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他这个人侵略性太强。而且你们两个人的职业决定了不是一路人……茜茜,到开店了时候了啊,赶紧去吧。”
高丞曦懵了:“我?”
易修昀点头:“快去吧,有事再叫你。”
高丞曦心里有点不高兴,但嘴上却说:“行,我去店里了,你们两个慢慢聊。”
易修昀对他抱歉地笑笑。
待高丞曦走后,易修昀接着道:“陈恪之这是在为陈铭犯的错买单。”
覃松雪:“什么意思?”
易修昀嗤笑道:“陈铭当年不愿意从政,说是不想被官场这个大染缸给荼毒。结果把他们家搞得断了层,没办法只能让陈恪之上去。陈铭这家伙不是什么好鸟,他年轻的时候玩不过那些真的太子党,一气之下才去学的医,年纪大了后悔了,看他爸后继无人,于是老想着给陈恪之牵线,好为他儿子铺路。”
“陈恪之说聪明也聪明,但玩不过陈铭,被他给摆了一道。陈恪之自己清楚,他能有今天,都是仗着陈铭后面的陈建国给的。离开他们家,他屁都不是,还想混正处,门儿都没有。陈铭很早之前就给他做了这个局,你们当初来n城念书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了,那时候陈恪之才多大,十四五岁?他怎么能知道陈铭在想什么吗?等他真正明白过来的时候他早就没办法抽身了。一抽身必定伤筋动骨,像现在这样,所有的前途全部泡汤。”
“而且陈铭选中陈恪之有个更重要的原因,陈恪之刚来n城就对他出柜了,对,我知道这件事。陈恪之本身是同性恋,心里只想着你一个人,他不会去选择代孕解决后代问题。没有后代在政途上来说一个非常特殊的优势,而且陈铭也也会更加放心,更加高枕无忧。”
“陈铭没有必要对陈恪之威逼利诱,一般的东西诱惑不到陈恪之这种人,他唯一在意的就是你,还有他的前途。我看得出他那么努力读书都是为了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然后腾出大把的时间来照顾你,那时候他一定觉得,只要自己变得强大了,才会给你们两个人创造一个非常好的环境。陈铭把前途摆在他面前,不需要逼着他,他自然会选。”
利用?
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一直令覃松雪感到恶心,他对陈铭的印象一直很不错,从他们来n城开始,都是陈铭在为他们上下打点,很多事情都是陈铭帮忙办成的,陈恪之刚来的时候那些学习资料也是经过陈铭之手。
覃松雪的记性不好,但此刻却想起了他念小学时陈恪之给陈铭打电话的情景,似乎从那时候开始陈铭鼓动陈恪之来n城念书……
这个局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做了,这一切的好意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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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松雪从心底觉得心寒,也为陈恪之觉得不值,从小到大不断地奋斗,到头来只是别人的一枚棋子,一个跳板。
“陈恪之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几岁的年纪,他三十多了,三十多岁要把自己的事业重新来过,即使我相信他可以做到,但是他得付出多少?如果让你三十岁才开始学书法,然后在这几年内加入全国书协,你想想这得多难?但是从学书法的角度来说,加入全国书协只是第一个平台,同理对他也是一样。”
“从他决定跟着陈铭走的那个时候,你们两个就不再适合了,能拖到现在我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他对你是好得没话说,也真是难为他能和陈铭周旋这么久。所以我很赞成你们两个分开,没什么离不开谁这么一说,你也可以变得独立,没了他照样生活。”
覃松雪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那茜茜怎么说你要对我哥……”
易修昀叹了口气:“你听他乱瞎掰?我那是诓他的。我是挺生气,但我整陈恪之干什么?你们分开挺好,老死不相往来,你干你的书法,他做他的官,两全其美。再过几年,说不定你还会碰上比陈恪之对你更好的人,就像我碰见高丞曦,李庸死之后我也没想过会再找一个,可是我不也遇到了他?万事无绝对。”
覃松雪笑笑:“可他已经辞职了。”
易修昀道:“是啊,他已经为你走了这一步,你们两个不可能不在一起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弃你。你和他必须要有一个做出牺牲,他不想让你走,只能由他来承担了。对他这一点,我还是挺欣赏的。虽然我不太支持你们,但还是希望你们两个人能继续走下去,别再整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出来。”
覃松雪:“谢谢易叔……”
易修昀摆摆手:“有什么谢谢的,看样子你们是不是得见家长喝茶?回s市之后跟我说一声,也该折腾完了。”
覃松雪点头说好。
高丞曦对覃松雪和易修昀两个人回避他谈话的行为十分不满,即使没有询问他们的谈话内容,却依然吐槽了覃松雪一顿。覃松雪死乞白赖地在高丞曦店里待了一下午,随他吐槽,本来想给陈其夜发个信息,想起他这时候应该在飞机上,也就作罢,晚上吃了饭便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