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语淑发泄一通之后,甩袖扬长而去,而在这一刻,苏苡欣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那些看戏的人都走光了,初尘居恢复了先前的安宁,她才缓缓偏过头去,望着杨语淑先前伫立指责的位置,想通了许多的事,此番相缠,是因为上午阮七决与苏溢青说的那句话,庄主夫人么?她不稀罕,不祥之人,她说得没错,因着自己,苏家还有什么人活着?现如今连小蝶都跟着去了,自己还余下了什么?
阮七决,于杨语淑,你终是有份情在,很累了,分不清与自己的那份情有什么不同,她爱过了,伤过了痛过了,恨不起来,或许就像杨语淑说的,她是个不祥之人,在那里都是多余的,淅然山庄,带给她的,向来都只有伤痛,而在苏府的美好,也因娘亲将密秘说穿之时烟消云散,此时的自己,活着,还能做什么?
阮七决一接到高英的消息,还未坐定就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来不及去流溪阁兴师问罪,匆匆就来了初尘居。
此时的初尘居,一如往常的平静,想到语淑的态度,不禁蹙眉恶寒,踏进室中,箭步走到苏苡欣面前,而她,亦如自己离开那样,平静的躺在榻椅里,手持着经书,惟一有些变化的,就是脸上滚落的两行泪水,痕迹还未干涸,心疼的唤着,“欣儿,你还好吗?可有那里不舒服?”
听着他的话,体味着他的关心,苏苡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她的眼神很温暖,可以治好自己内心的伤口,可是,现在心在滴血,且在杨语淑说自己不配,没有资格与他站在一起时,他的温暖已开始慢慢渐下,坦然的落差,让自己突然觉得太傻,这份感情,她在乎得太深,得到的却是无尽伤痕,很多事情,已是懒得去明白了。
太多的疲惫让她睁不开眼,太多的伤痛让她觉得很累,太多的变迁让她的神智已经崩溃,此时的苏苡欣,再也经不起任何一点儿刺激与兴奋,余下的那点勇气拿来做什么好呢?“阮庄主,你——休了我吧。”淅然山庄里,没有她想要的东西,痛得没有知觉,只能舍弃了。
她——说了什么?阮七决怔怔的盯着苏苡欣,细细的回忆着她的话,他没有听错,苏苡欣让自己将她休了,胸口仿佛被人打了一拳,半阖了眸子,沉声道:“是不是淑儿跟你说了什么?”
淑儿么?苏苡欣眼底滑过几许麻木的痛,这该是妒忌吧,心中却冷冷的笑着,看了那么多的经书,却没有一章一条教会她如何学会不去妒忌,可是现在,已经都不重要了,不是吗?“小蝶不是我的侍婢,她是我的至亲姐妹,如果你真那么在乎我,小蝶一条命,可值那十万两银子。”小蝶,原谅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还要做这么卑鄙的事。
苏苡欣在说什么?她的理由那么牵强,却是在直接诉说着内心的痛苦,他知道小蝶在她心中的份量,那不是一种可随意释怀的怨,邹清清死了,而杨语淑,却没给她任何交待,若非她,亦不会让邹清清找到害人的机会。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明明是不愿意的,她的瞳仁里,自己的身影清晰可见,甚至能清晰的看清她底里的彷徨与哀伤,在淅然山庄,她就伤得这么重么?
眨着眼,让擒在眸里的泪水滚落,苏苡欣别过头去,胸前的衣襟让泪水渲染了几许深沉,“我们就不该遇到,如果这是个错误,分离不是理智的选择么?”在爱与痛的边沿,前者太累,后者亦是她不愿的选择,那么,该怎么做?
她否认了彼此之间的一切,占了多数的悲痛,让她伤痕累累了罢,阮七决闻言,不急也不恼,只是拧着英眉将她揽进怀里,“欣儿,何苦要难为自己,你记得我先前说过的话不是吗?休书,你我之间,永远都不会出现,你是我的,永远都想离开我的身边,如果淅然山庄给了你太多的痛苦的回忆,那我们搬家吧,想住在那里,什么都由你说了算。”
如果搬家可以让一切回到原点,可以让小蝶从新活过来,那么,什么都由她来做亦情愿,可,时光不会倒流,初尘居里,再也不会有小蝶的身影,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温暖依旧,难过依旧——。
讨要休书不成,苏苡欣亦清楚,阮七决就此事不会给自己期望,他说自己何必,那他又是何苦?
翌日晌午,苏苡欣躺在榻椅之中,纤指微抬,感受着透过窗棂的光线,侍婢踏入室中来报,“五夫人,二夫人与三夫人来了。”
陈婉柔与李洁儿?今日杨语淑不曾来初尘居滋事,此处并没戏可看,她们来做什么?搁手于膝,语气仍旧那么的无力与平淡,“不见。”
侍婢离开了,庭院中却传来声声伤人的埋怨,“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跟我们一样,不过是这淅然山庄的一名侍妾罢了,来得比我们晚,竟想着爬到我们头上去,真是不要脸。”
苏苡欣紧紧的闭上眼睛,颤抖的睫羽下渐渐溢出些许湿润,心中做着痛苦的笃定,缓缓的起身,关上了窗扉,又来到书案边,提起了笔——。
初尘居人太多会吵了苏苡欣的安宁,所以阮七决仍旧在初尘居里安排了一个侍婢侍候着苏苡欣。
苏苡欣唤来侍婢,将一封纸笺交到她的手里,作着这样的吩咐,“我想睡会儿,你将这封纸笺给高管家,让他给庄主送去,在我休息之时,不要来打扰我。”
侍婢不明白主子的用意,却是清楚的听懂了主子的话,颌首称是,转身离开了。
苏苡欣亦转身来到梳妆台前,拿起了小蝶生前一起陪她买的桃木蓖梳——。
侍婢出了初尘居不久,另一道涅白色的身影也走了出来,向侍婢背离的方向走去。
阮七决正坐在账房里,看着堆积如山的账册,手中的笔迅速的批阅,掌柜的拿着管家传来的纸笺进了账房,恭敬的言道:“庄主,这是管家送来的,说是五夫人吩咐他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