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烧月下月如银, 一梦人间人如玉。
这般良辰美景奈何天,昭佩便当是一场好梦。过后存在心里便好。
但是昭佩低估了一个男子的决心与勇气。过了几日陈绍鹏便寻来将那晒好的海参送了过来,昭佩既然打定主意便在房中避而不见。
屋内烧了驱蚊的香, 皑皑的烟雾淡淡的飘散了去, 似有轻愁弥漫。外间嫂嫂与他的话语也在不经意间传了进来:“嫂嫂, 我爱慕四娘已久, 只是不知在下哪里做的不好, 四娘却不愿意应了我,在下愚钝,还望嫂嫂帮忙扫听一二, 若是绍鹏有做的不到的地方,嫂嫂尽管说与我便是。”
“陈郎君既然中意我家四娘按说不该辞, 只是不知家中高堂可愿意陈郎君娶这么个下堂妻?”
嫂嫂这句话却忽让陈郎君茅塞顿开, “原来嫂嫂担心我家父母, 即是如此,回去在下便向父母秉明心意, 寻人来提亲。”接着便一圈到底行礼而去。
片刻大嫂端着那海参进来道:“陈郎君待你倒是实心实意,不知小姑可有什么主意?”
昭佩摇头:“我心里乱的很,确实没有什么章法。”
大嫂叹息:“小姑既是有这般的想法,便是也动了心,嫂子进门也十几年了, 把你向来当做自家妹妹, 如今便敞开了说, 那陈郎君若是个跟萧绎一般没情意的, 便是家世再好, 嫂嫂也绝对不应,可嫂嫂来了时间也略久了, 便是从一旁瞧着,这陈郎君也着实不错,能文能武也有手艺养家糊口,即便是不做土司将来过日子也差不到那里去。”
大嫂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姑,有句俗话却是话糙理不糙,我们女子嫁人,有道是初嫁从父,再嫁从己,小姑这几日好好问问自己的心。你腹中的孩子小姑也莫担心,嫂子只有青旻一子,只当是自己生的,尽心给你养着便是。”
昭佩不语,心里却转了好几个来回。嫂嫂也知此事催不得,还需自己想清楚才是,便将那海参给她看了道: “这海参我先发上一些,给你补补身。”接着便出去了。
这日大哥景臻回家,饭桌上对昭佩说:“四妹,前些日子里你问的懂西洋文的船就要到了,想来是渔汛过了来收海货珍珠的,小妹那本羊皮书上若有不懂的,尽可以问了,到时大哥带你去寻译官令。”
昭佩大喜过望,这几日正为陈绍鹏的事情烦闷,索性一股脑全跑开了去,寻了纸笔,将那本羊皮书细细翻阅,把不认识的字都一一登在纸上,预备到时候去问。日日熬到深夜,眼下也添了几分隐隐的黑眼圈。
过了约莫五日,徐家大哥中午忽然返家,说船到了,要昭佩收拾了东西随他去学堂。昭佩卷了书和这几日写的约莫十张纸的生词随着徐璟臻去了。
大哥的学堂在村中的海神庙,掩映在椰林白沙之中,景色宜人,午时还有孩子在读书,大哥领着昭佩到了西客堂道:“就是这里了。”
昭佩本以为那译令官是个蓝眼黄发的外国帅哥,岂料随着大哥进屋之后才发现译令官却是汉人,约莫不到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见了礼谈了几句才知原先这位译令官原姓王,名玉衍,家里原是做海上生意的富户,因家道中落便将以前自己家族的路子卖与别人做了掮客,跟着跑了几年西洋学了那里的话,因偶然的时机做了译令官,虽然辛苦却比从前收入多了些,便一直干了这个行当。
昭佩心里急迫,将带着的羊皮书拿出来道:“先生帮我看下,这本书可是写着步兵训练?”
王玉衍接过那书粗粗翻了几下,望着面上微微露出焦灼神色的昭佩道:“却是是写的步兵训练之法,而且著书的人是欧罗巴荡平四国三郡的一位将军,在当地赫赫有名,只不过这书上的文字,徐家妹子如何晓得?”
昭佩垂了眼道:“只是凑巧有些因缘际会罢了。”接着便将手中写满不认识的单词的纸张递了过去,“我只是略懂一些,这上面很多单词着实不认得,还请王先生不吝赐教。”
王玉衍道:“徐大哥在此处对我帮助良多,徐家妹子的事万不能推辞。”说着便将那纸接了过来,扫了几眼看昭佩按照字母ABCD的顺序将那些单词分门别类仅仅有条的归置,道:“徐家妹子果真是聪明过人,我在欧罗巴看到有当地的说文解词之类的典籍,也是按着徐家妹子的方法排列的!妹子放心,我今天晚上赶一赶,明天这手稿就能交给你,下次再来,我与妹子本当地的典籍好了。”
徐昭佩大喜,到别后便回家休息去了。却说第二日徐璟臻下了学,便将昭佩的手稿带了回来,交给她时有些不解:“四妹,这些个文字哥哥也是不懂的,不知妹子如何晓得?这羊皮书可有何用?”
对于这个想来呵护自己的二哥,昭佩不欲隐瞒太多,只自己如何会英文却必须瞒下,道:“哥哥有所不知,宫里头太上皇原来喜欢一些奇技淫巧之术,西洋人不少,这欧罗巴的文字便是那时候学的,这本书上写的欧罗巴如何训练步兵,讲了些队列、体能、战术和兵器保养之类,这队列训练好了,便是与那些骑兵冲锋陷阵,也是无往不利!”
徐璟臻略一想便道:“步兵可以打败骑兵,乍一听来实在是荒诞至极,我明元如今被兀布巴彦两国挟持,对方也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草原骑兵罢了......昭佩你想译出这书是为了萧绎?”
昭佩点头:“为了萧绎,也为了我能在这里长长久久的过消停日子。”目光闪了闪道:“等我译完,二哥可否托家里的船将这书送回去?”
徐璟臻道:“若是这上面的阵法如此神奇,就算是不为了萧绎,为了解救我明元黎民百姓免于水深火热,我也当送回去。”
徐璟臻沉吟了片刻又小心的开口道:“前些日子传回来的消息,自从娶了和曦公主,萧绎却一直对她冷淡疏远,倒是对四妹十分怀念,听说四妹之前用过的东西,从太子府火灾里抢出来的,都仔细的收在一处,萧绎自己拿着钥匙。”
昭佩目光闪了闪:“人们大都喜新厌旧,过了几年,他的心思也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