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问了话也无人敢答。
陆雎站在一旁,有些走神。
今日这局,无论如何林宁也讨不到好处去,只是那赤勒和暗一的下落不明始终是个隐忧。林宁一家三口一路进京再没旁人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包括宋俭一家回京,也都是有人看着的,根本没有带别的什么人。或者是林复在故弄玄虚,根本赤勒和暗一原本就是死了的?
陆睢眼神暗了暗。
不管怎么说,如果不能将林宁除去,能让她名誉扫地,无力再起风云,与陆家总是有利的。
若没有林宁,这人贩子一案又怎会揭发出来?没有林宁,那北蛮的筹谋又怎会被发现?更何况陆家对林宁一路追杀,没仇也弄出仇来了。
从北蛮兵败,陆雎就有些不好的预感,陆家这次真的是危如累卵,谁也不知道那林复和眼前的这林宁在弄什么玄虚,紫衣卫的大牢攻不破,林宁又杀不死,这局势已然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可他们已然是无计可施。
从郭莹一开口林宁便发现她错了。
对郭莹,还能有什么期待呢?不过是再次刷新对她认识的下线罢了。
她更不该任由这些人在这里拿着小包子,拿着自己和萧临渊的私密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三道四。
林宁已经在考虑就这么冲出大政殿的后果了。
尽管这么做很有可能致自己一家于万劫不复之地,甚至无法在大显立足,但也总比在这里任由这些人折辱的强。
林宁看向萧临渊,却见他正将小包子递过来,下意识伸手接住,萧临渊抚了抚衣袖,微微踏前一步,挑眉道:“谁说我儿子是张家的孩子?”
低沉的嗓音一出现,便引起了在场诸多人的注意,这个男人似乎很是寡言少语,除了长得好,也没什么存在感,一直都是林宁在说话,这倒是符合大家对他的认识——一个躲在林宁身后,什么事也不用做,靠媳妇就能享受荣华富贵的,小、白、脸,白瞎了他那张脸皮和一身的风华,敢情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全大显就没见过几个男人看孩子,让女人出头主事的,偏他带孩子带的还挺自得其乐。
皇帝对萧临渊却很是忌讳,见他随随便便往那里那么一站,淡淡一句话便牵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仿佛他就应该是一切的中心。
“何以肯定他便是你的儿子?”若是别人,未经奏请便这么大剌剌的站出来说话,十有八九要被治一个藐视君上之罪,可对萧临渊,皇帝还是没轻易地说什么,这是一种规避危险的本能。
萧临渊听了皇帝之语问道:“证据却是有,只是皇帝真的想看?”
皇帝就要被他气笑了,“为什么不看?”说完又道,“襄阳侯可得想好了,即便真的证明这孩子是你的儿子,那也证明不了这孩子是与你婚后所有,你又该如何?”
奸生子,是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的。
萧临渊一笑,温柔的看向小包子:“怕不怕?”
小包子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爹摇头。
萧临渊笑意更盛,一手轻轻摸摸他的头发,轻道:“闭上眼。”
小包子乖乖的合上了眼帘。
林宁不解的看向萧临渊,他这是要做什么?
萧临渊安抚的看了林宁一眼,伸出右手食、中两指,左手轻轻在指尖划过,两滴赤金泛紫的血液冒了出来。
上首的皇帝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想起了一个在大显流传许久的传说。
萧临渊已将那两滴血珠儿抹在小包子眉心。
“爹爹,烫……”小包子只觉额间又热又烫,像是着了火,还有些疼。
“乖,忍一忍。”萧临渊捉住那两只想要摸上去的小胖手,安抚道。
“哦。”小包子老实的听话,不动了,只是面容却极为痛苦。
皇帝已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定定的看向小包子的额间,那里正逐渐浮现一个图纹,正是一条金紫色盘龙。
怎么可能?
皇帝无力的重重落在龙椅上,心里一片茫然,又忍不住看向萧临渊,只见他右手两指向自己眉心虚虚一划,同样的盘龙图文慢慢浮现,而后两方图纹光芒大作,在大殿上交映生辉。
所有人都呆了。
传说中大显太祖乃真龙化身,其后系子嗣血脉最纯者以血相覆便有真龙图腾显身。但传说只是个传说,据说来源只是太祖的一句酒后戏语,大显代代传承,皇位更迭,谁也没把这个当回事儿,更没试过,没想到这里亲眼见了一回。
呆愣间皇帝和大臣们突然想到,便是这小娃子是这襄阳侯亲生,同为大显皇族,可这男子又是谁?
他姓萧,倒是皇姓,可名为临渊,皇族里没叫这个的呀!
皇帝不由看向站立一旁的自己的叔叔和堂叔伯,眼中的意思很明显,这人不会是你们年轻时的风流债吧?
那几个胡子都白了的人面对皇帝的目光,一瞬间会意,连连摇头,脑袋都快晃掉了。
看那急切的样子不像作假,皇帝又泛起了琢磨,还和皇后对视了一眼,这人……不是先帝他老人家的沧海遗珠吧?当年他爹只是个王爷,可没少在外面办差,说不得就有什么风流韵事?
这真龙图腾一事,别人听来或许只是个传说,但皇帝却知道,在太祖起居注上是有相关记载的,也就是,这是真的。
“你是谁?”皇帝看向萧临渊的神色复杂。
在皇族中冷不丁的出现两个带有太祖最纯血脉的人,还是父子,这对他这个皇帝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本来他的那些兄弟就不怎么稳当,现在却又多了些变数。
若是其他旁系的宗亲流落在外的子嗣还好,就算他血脉纯,可没有一个好出身捞不着实权也是白搭,可若真是他那位过世的老爹留下的骨肉,那就不好说了,至少那些兄弟们会很乐意给他添堵。
光芒持续了几息便渐渐隐去,小包子神色变得好看了一些,但却有些萎靡,蔫蔫的趴在林宁肩头,好似耗去了许多精气神一般。
林宁奇异的看看小包子,又看看萧临渊,心中的疑问涌上了一个又一个,可却不是问的时机,只得又咽了下去。
萧临渊爱怜的摸了摸小包子没甚精神的小脸蛋儿,又递给林宁一个安心的眼神,方看向皇帝,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的儿子,无需你们在这里指手划脚。”
说着便自林宁怀里抱过小包子,看向林宁的目光一暖,“咱们走吧。”
林宁点头,她早就不想呆了。
只是皇帝未必会如他们的愿,让他们这么轻轻松松的离开。
果然,未等皇帝开口,永信候陆睢便踏出一步,喝道:“大胆!皇帝陛下面前,岂容尔等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