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墨不知道纪礼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纪礼渊最后说的那句话。
秦九,他只有半年的寿命了?
沈清墨心里觉得荒唐,可偏偏,她却觉得纪礼渊没有说谎。
“怎么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秦正泽走到沈清墨的身后,温暖有力的手掌揽上她的肩头。
沈清墨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真的只能活半年了吗?刚才纪先生和我说……”
床上的秦九又睡了过去,许是怪虫暂时被压制住,秦九脸上不再有痛苦之色,睡容平静。他俊朗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些薄汗,沈清墨下意识的走向一边,拿起帕子在净盆中打湿了,准备给秦九擦拭一下。
手腕却被握住,秦正泽皱眉看向她,一脸不愉,“你可从没对我这么好过!”
沈清墨,“……”
真够小心眼的!这是他侄子,是她的救命恩人,是……一个时日无多的人!
拿开了秦正泽的手,沈清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秦正泽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也不知道他在戒备着什么。
几乎被他给气笑。
一边给秦九拭去脸上的汗珠,沈清墨一边跟秦正泽说道,“秦九曾经救过我一命。今年的踏青日,我的马车在半路上被袭受惊,在树林子里翻车了。好不容易万幸脱险,从车厢中爬出来,却发现外面还有人持剑等着,如果不是秦九及时出现,怕是我一条命早就交代在那边了。”
“原来还有这样一回事。”秦正泽笑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好不容易,他耐着性子等了一阵,一见到沈清墨已经给秦九擦拭好,便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够了,在擦下去你不如替他洗个澡!”
声音急促而又不耐烦,似乎沈清墨再磨蹭下去,他都能发怒了。
沈清墨也有话问他,便懒得再计较他这性子。
忙了一晚上,饥肠辘辘的,两人坐到外间,吩咐人去准备一些茶点上来。
沈清墨抬眸朝窗外看去,月色被云层盖住,外面漆黑的一片,几乎连树影子都难以看清。
她的心里越发的沉重。
秦正泽握住她藏在袖中的手,叹了口气,“秦九这小子也是命不好,生在寻常人家不过也就是个庶子,若是自己争气,也能安稳的过上一辈子。他却生在了皇家,勾心斗角的不说,能活到如今,都算是他的造化了。”
沈清墨讶异抬眸,“为何这样说?”
前世她并不关心这些东西,又极少参加宴会,更别说出去游玩了,因此京城里那些错综复杂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关于秦九的消息更是关系到宫中隐晦,更是一点都不清楚。
手指在桌沿上敲了敲,秦正泽缓缓说道,“秦九的生母只是一名宫女,曾经在宫中是服侍莲妃,很是得她信任。十多年前的莲妃,据说是生得极为美貌脱俗,美名满天下。她在皇上寿宴上,一支惊鸿舞入了皇上的眼,从此得沐圣宠,初入宫廷不过短短时日,就被皇上提上了妃位。那时候,作为莲妃身边的心腹宫女,秦九的生母应该也有很多机会能见到皇上的。”
“难道
就是这样,皇上才看上了秦九的生母?”沈清墨追问。
她一双盈盈水眸看着秦正泽,眼中满是好奇。
秦正泽冷冷嗤笑一声,“事情若是那么简单也就罢了,可惜,人心有时候是世间最难揣摩的东西。”
顿了顿,他突地问道,“你知道莲妃得以被皇上青睐的那支舞,是谁教会她的吗?”
“难道是秦九的生母?”
“是!”
居然真是!
皇上阅尽天下美色,若是说在“色”之一字上,他应当不会轻易动心。能让皇上都一眼惊艳的,便是“奇”了。
沈清墨更加不解,“那秦九的生母和这个又有何关系,难道是她教会了莲妃这支舞?”
“的确如你所想。秦九的生母不仅教会莲妃这支舞,更是出谋划策,为莲妃想出许多招式来引诱皇上。”秦正泽眼中闪过一抹戏谑的光,灼灼的看着沈清墨,“据传,莲妃那日得到皇上的宠幸时,居然穿上了一件轻纱做成的裙子,这条裙子轻薄而飘逸,更重要的是……欲露不露,像是一层窗户纸一般,叫人止不住想要去戳破的冲动……”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沈清墨想装作没发现都不行。
正想顾左右而言它,刚好下人端着茶点进了屋子,她顿时站了起来,去看看上了些什么东西。
一笼蒸饺,一碗银耳莲子羹,还有一碟子煎得金黄的春卷,看上去简单却丰盛。
她笑着端起一碗银耳莲子羹,“说起来,还真是有些饿了。不过先用点东西吧。”
她舀起一勺子送入口中,秦正泽却没有动。
他眼中带笑,看着沈清墨继续说道,“那一日莲妃的确很成功,并且,从此恩宠不断,而莲妃的父亲和兄长也都官运亨通,整个家族都因为她在后宫的如鱼得水而得益。只可惜,这种好日子只过了一年不到。”
秦正泽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沈清墨下意识的觉得他接下来的话有可能很重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一年以后,某次皇上去莲妃的宫中,在宠幸莲妃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不对劲……原来,居然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宫女,将莲妃给囚禁住,自己却爬上了皇上的床,想要怀上龙种,从此飞上枝头。”
“这……难道是秦九的生母?”沈清墨觉得有些离奇,迟疑的问道。
秦正泽摇摇头,“皇上怒急,想要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宫女杖毙,并且株连九族。这宫女苦求无果,却咬出了另外一人,就是莲妃当时身边最得力的宫女,秦九的生母。她说秦九的生母也曾经做过这种鸠占鹊巢的事情,还不止一次,而她是眼馋秦九的生母胆大,这才起了念头的。皇上震怒之下彻查,结果真的发现秦九的生母已非完璧之身……”
就算并非完璧之身,可也不能证明秦九的生母曾经就犯下了欺君之罪呀?也许,她只是曾经失身于另外一人呢?
搞不好,是那个宫女死前哭乱攀咬,结果带累了秦九的生母?
沈清墨这么想的,便也这么问出口。
而秦正泽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偏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皇上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找错女人
,只需要晚上熄了灯之后再试一次就行。哪里有男人会将自己女人弄错的?如果你给了我,我也会清清楚楚的记住你……”
他的声音因为黯哑中带着一丝炙热,醉人而又叫人心慌。
死性不改的男人!
沈清墨连忙拉开和秦正泽之间的距离,瞪着他,“在说秦九的事情呢,能不能严肃一点?”
“咳咳……能!”秦正泽坐直了身子,“皇上认出了秦九的生母,原本盛怒之下想将她一起杖毙,却发现秦九的生母已经怀有龙种,因此暂免一死,下令待她生产之后再行处决。而莲妃,则在那之后就消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那里。”
“所以秦九从小就不受皇上待见吧?”
“恩,他甚至连名也没有,直到现在,皇上都没有给秦九赐名,所以,他只是依了排行,取名为‘九’。”
居然……连名字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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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墨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最可怜的了,生母早逝,父亲不慈,继母狠毒,姐妹无情……可相比秦九而言,她似乎算不上什么。
之前和秦九接触,她几乎看不出他是这样吃过苦的一个人。
在宫中那个吃人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跌跌撞撞才能活到现在的。更可悲的是,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可以开始掌控主宰自己的生活了,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心脏中间莫名蛰伏着一条怪虫,时日无多了。
只是,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甚至是绝对和皇位无缘的皇子,为什么有人会使用“怪虫”这样的招数来害秦九呢?能得到什么好处?
沈清墨的眉头微微皱起,百思不得其解。
可现在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何化解这个难关。
她问秦正泽,“纪先生的医术是不是很好,我见你对纪先生也很是尊重。”
“大庆第一人,你说好不好,如果纪先生都说秦九难以救治,只怕秦九就真的药石无救了。”
沈清墨的心猛地一坠,苦笑着接道,“方才,纪先生和我说了,秦九只有半年的寿命了。”
虽然他是想用这个来点醒她,让她知道“攀附”上秦九也捞不到好处,让她知难而退。可沈清墨却很感激纪先生,起码,他让她知道了秦九的病情,让她有时间有机会去为他做些什么。
“还有别的办法吗?”沈清墨期待地看着秦正泽。
秦正泽无奈的看向她,“如果能有别的办法,我也会帮秦九的。难道你以为我想看着他死?”
说到底,秦九也对他的胃口,而皇上……早也不是当初的皇上了,他就算救了秦九,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他也无奈。
“哎……”沈清墨低低的叹了一口。
她正心情低落着,却听到秦正泽又说了一句,“这病,估计也只有神仙能医了。”
神仙?
这两字一入耳,沈清墨的眼睛猛地被点亮。
她看向秦正泽,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来,声音中带着开心和雀跃,“秦正泽,我有办法了,我能找到办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