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疯了!”螭吻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女人,明明连她自己都没有离开,她这么做,难道是想和他们一起困死在须弥山上么?
他还没来得及表达更多的惊讶,后脖子已经突然一紧,被老大囚牛提溜了起来,两人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了天梯的方向。
在交错而过的瞬间,夏九歌和囚牛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
微微低眉,她掩住了眸底浮起的点点笑意。
囚牛果然是当大哥的,这眼力见儿是一流的,立刻就看穿了她威胁的本意,配合着上演了一出逃亡大戏。
人嘛,总是有从众心理的,看到别人干什么,下意识地就会随大流。
更何况囚牛身为龙神九子中的老大,其余龙子本来就对他有遵从的心理,所以他这么带头一逃跑,立刻便有身影接二连三地从身边冲了过去,争先恐后地跃下了天梯。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一下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稀里糊涂地跟在囚牛身后逃跑了。
于是,狴犴身边就只剩下那个固执的睚眦了。
睚眦显然也被兄弟们逃跑的速度震惊到了,嘴巴微张,怔怔地看着天梯的方向,看那表情就是智商暂时下线的样子。
显然,他没想到刚刚才选好阵营站队的兄弟们,怎么就一下子都跑了。
虽然变故来得突然,但他还是记着自己刚才的决定,本能地对狴犴保证道:“你放心,就算他们都走了,我也会留下来救你……”
没想到,他的话还没说完,狴犴陡然爆发出了一声大喊:“夏九歌!”
听到他吼出自己的名字,夏九歌充耳不闻,手中的弓弦逐渐拉满,随时都有可能射出的样子。
狴犴猛一咬牙,声音拔高了几度:“我可以帮你把薛遇救回来,你放了我,我一定帮你!”
睚眦惊讶地转头看着他,刚才说了半截的话,就此没了下文。
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之后,睚眦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身影很快便从天梯上消失了。
他是偏执不假,但起码的智商还是有的,之前他一心要维护狴犴,并不是因为觉得他没有犯错,而是自傲于神族的身份,觉得把自己的兄弟留给夏九歌来处置,非常没面子。
但是现在,狴犴却因为对方一个威胁的举动,就主动求饶,这就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连狴犴自己都没有身为神族的自尊,主动向夏九歌请求饶命,这样的兄弟,已经不配做龙神之子了,所以,睚眦瞬间就失掉了帮他的兴趣。
他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身份,高傲如睚眦,就更不可能去救一个如此自甘堕落的兄弟了。
看着那红衣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天梯的尽头,狴犴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他其实明白,夏九歌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为了分化唯一肯站在他身边的睚眦。
而事实是,她做到的,只是做了一个要毁掉天梯,把所有人都囚禁在这里的动作,他的大哥又恰到好处地配合了一下,就成功地让所有兄弟都选择了离开。
而他自己最后的求饶,也打
击到了睚眦的傲气,让他也舍弃了自己……确切地说,是狴犴自己把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推开了。
他用言语挑拨了睚眦站在自己这边,而夏九歌只是用了一个动作,便毁掉了他的计划。
但是现在,狴犴没有时间去后悔这些了,只是牢牢地盯着夏九歌,等着听她的决定。
他相信,这个女人虽然有时候做事狠辣无情,不给别人也不给自己留后路,但她其实还是一个心软的人。
更何况,他还有加倍讨价还价的筹码。
“如果没有他,你不可能活到现在,姬琉璃早就想杀了你了,每次都是他在中间拦着,而且,他为此还受了很重的伤,就算那个时候他没选择当祭品去破除封印,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还有,”狴犴的眼睛闪烁着诱惑的光泽,“你当初是在雪地里被他捡到的,如果没有遇见他,你早就被冻死了,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借尸还魂?”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做了个咬牙切齿的动作。
这女人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时机偏偏那样巧合,让这个世界的她和异界的她同步死亡,然后魂魄回归。
哪怕是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甚至是时间上稍有偏差,这些事可能就不会发生……
狴犴极力地收敛心神,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来。
“你知道,他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吗?”他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微笑,显然对于薛遇的这个举动很看不上眼。
夏九歌之前一直在沉默地听他蛊惑人心,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为什么?”
虽然这么问了,但她心里已经隐约知道了答案。
只是,这些原本隐藏的讯息突然被挑明,她在感情上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冲击,所以虽然已经猜到,但却本能地想要从其他人口中得到证实。
“我刚才不是都说了么,他啊,是在雪地里捡到你的,所以他化名薛遇。”
雪地,相遇,薛遇……原来这个名字,也是因为她。
夏九歌知道,这一回狴犴说的都是实话。
薛遇确实救了她几次,而且最后一次在须弥山的天梯封印前,她曾中了姬琉璃的生死蛊,本是必死无疑,但他却用了同生蛊,硬生生把本应加诸于她身上的伤害,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而且,按照姬琉璃的计划,那个打开天梯封印的祭品,本应该是自己。
但是她的计划,最终还是没敌过薛遇的执拗,他一心求死,求仁得仁。
“我们是在雪地里捡到你的,她也不知道你的来历,还有就是,你的容貌……”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甚至没有时间把这句话说完,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后面打算说些什么。
名字的秘密,他们的过去,薛遇都是留到了最后一刻,才舍得说出口,还没说完。
“怎么样?”狴犴见她陷入了沉思,不禁有点着急。
夏九歌略带茫然地抬起头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她不得不承认,狴犴的这个筹码,分量确实不轻。
薛遇本来就是为她而死的,而且她之前和薛
遇的仇恨,便是纠结在傅子恪身上。
但如今,傅子恪好端端地站在身边,所以这仇恨便大打了折扣,更何况,他已经用性命来抵过了,再加上狴犴刚才说的事,若是再纠缠于仇恨,夏九歌就不仅仅是心胸狭窄,而且还忘恩负义了。
仇恨和恩义,她向来都分得清楚,所以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想方设法地去救薛遇。
若真的是没有办法,那便另当别论,但如今听狴犴的意思,这个献祭的过程竟然并非绝对,还有逆转的可能?
一旦有了希望,再强硬拒绝的话,她的良心肯定会不安,而且,她根本就做不到。
可是,如果就这么放过狴犴,似乎又会酿成大错……
夏九歌正在纠结,面对狴犴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她迟疑着张开了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傅子恪已经抢先替她做了回答。
那是个非常简短,却又把意思表达的十分明确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免谈。
狴犴磨了磨牙:“本座在和她谈交易,轮不到你这个鲛人杂种说话。”
傅子恪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有如万里冰川,能将这世间所有都冻结。
硬碰硬,对如今的狴犴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话锋也随之一转:“你是不是在担心,如果薛遇活了过来,对你是个威胁?想想也对,他为这个女人做的事情,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男人能做的出来,你这样想也是对的,谁会主动去救自己的敌人呢?”
狴犴在使用他的惯常伎俩,挑拨离间。
夏九歌皱眉:“你特么闭嘴!”
她的脑子本来就已经够乱的了,在薛遇的生死间纠结个没完,现在这俩人要是再吵起来,她怀疑自己的脑子会直接爆掉。
狴犴当然不会听她的,在他看来,她的情绪越是激动,就说明他挑拨的越是成功。
于是他果断趁热打铁:“傅子恪,你这样也太卑鄙了吧?你不就是担心抢不过薛遇吗,本座告诉你,你还真比不上……”
“不是。”傅子恪简短出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狴犴一愣:“不是?不是什么?”
傅子恪沉静地抬起眼睛,眸底的光仿佛利剑般瞬间出鞘,带着仿佛能贯穿所有的寒意,一瞬间让他的眼眸亮如寒星,光华万丈。
“我一点都不担心他来抢我的王妃,因为他根本就抢不去。”
狴犴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那你还要阻止她救人?鬼才会信你说的话。”
“尼玛,你的话连鬼都不会信。”夏九歌揣着心里的一团乱麻,烦躁地怼了他一句。
傅子恪微微一笑:“我拒绝,是因为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你。”
至此,夏九歌终于转向了他,带着些许茫然开口发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帮你,让他活过来。”这几个字,傅子恪说的轻松无比,但落在夏九歌心里,却像是一记记重锤直接砸在心口一般,震撼的无与伦比。
傅子恪扬眉一笑:“所以,你根本就不用和他做交易。”
略微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中多了探询的神色:“信我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