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仁原本就不是一个胆大的,再加上他行事也是恶毒的,他这一次是背着皇帝偷偷到这里来的,如果被皇帝发现,他知道后果难料。
虽然他知道洛红霜若是死在大秦坐带来一些麻烦,但是此时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今日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要瞒下来,于是他大声道:“她是刺客,格杀勿论!”
洛红霜实在是没有料到简仁会下这样的命令,她咬了咬牙,拔出腰间的短剑迎敌。
她的武功原本就不低,此时又为了保命,下手一点都不轻,她恨简仁狠毒,一边迎敌一边大声道:“我与太子素无恩怨,今日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这件事情不如就此揭过
!”
简仁大声道:“好个狡猾的刺客!今日里本宫定要将你斩杀!”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谈判的余地。
洛红霜大怒,将那些侍卫很快就杀了个七七八八。
简仁没料到洛红霜竟如此凶悍,他见势不妙,转身就逃,洛红霜知道依着简仁的性子,此时若是逃出去的话,必定会找她的麻烦。
再加上简仁方才要杀她,她又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她将身边的侍卫料理完之后,直接就朝简仁逃跑的方向追去。
简仁见她浑身是血的追了过来,心里早已经吓得不轻,他大声喊道:“来人,救命啊!”
恰好五皇子简义从附近经过,听到这边的动静之后带着他的侍卫过来了,他见简仁衣冠不整的往外逃,洛红霜浑身是血的追过来,当即大声道:“保护太子!”
这边巨大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巡城的京几卫,众京几卫一看这光景,直接就将简仁护在当中。
洛红霜知道今日是不可能再杀简仁灭口了,她咬了咬唇,大声道:“今日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
简仁怒道:“你拎着剑跑来我的府里来刺杀我,这件事情我可以不和你一般计较,但是方才这么多人看着公主你拎着剑来追杀我,这事公主怕是得给本宫一个交待!”
洛红霜刺杀太子的事情比起她之前毁了田问秋容的事情就要大得多,不管怎么说,简仁都是一国的储君,身份比起洛红霜来还要高贵,这件事情若是细究下去的话,那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了。
简仁的性格原本也是极为强硬的,这一次又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又岂会就此罢手?
简仁和洛红霜再次闹到了皇帝那里,皇帝虽然恼简仁没有遵守他的诣意呆在宫里,但是在洛红霜的面前却自动替他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
皇帝看着洛红霜道:“朕也相信这件事情只是一个误会,公主断然不会主动行刺太子,但是太子毕竟受了惊吓,也有很多侍卫看到公主动手,且太子身边的侍卫全部死于公主子之手,这件事情,怕是公主得给朕一个说法。”
“我是被人陷害的。”洛红霜咬着牙平把她遇刺的事情说了一遍。
只是她说完之后见皇帝和简仁的面色都一片冰冷,她的心里一紧,简仁已经冷着声道:“据公主这么一说,是有人要刺杀公主了。本宫却有些不明白,公主被人刺杀却能追着那个刺客跑那么远的距离,且还刚好追到本宫的私宅中来。”
“不管太子殿下信不信,事情就是如此。”洛红霜冷冷地道。
简仁冷笑道:“那还真是巧得很啊!公主这谎话说得也太不走心了,你来行刺本宫,却解释是说有人行刺你,这借口实在是太烂了!”
洛红霜闻言心知不妙,事实的确如此,但是她的话和简仁的话听起来多少有些类似,如此一来,倒变得有些像是谎话和借口了。
她觉得她最近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不过是想去田府道个歉,竟会在半路生出这样的事情来。
皇帝淡声道:“这件事情朕会请刑部彻查,若是只是误会的话,朕自会给公主一个交待。”
洛红霜听皇帝的口气,便知皇帝已经动了怒了。
她自进京之中,暗中谋划了不少的事情,在京城掀起了不少的波澜,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手段还不错,能拿得出手,却没有料到如今已经有人觉察到了她的用意,布下了层层复复的局等着她往下跳
。
布这个局的人,对她的性格是极为了解的,所有的一切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洛红霜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这件事情再解释下去也没有用,她看了简仁一眼,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她之前听说皇帝对于太子简仁很是偏爱,她觉得再偏爱简仁也是有个度的,但是她却从今日的事情中发现,皇帝对简仁的偏爱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严重。
大秦以后的江山若是落在简仁这种人手里,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好事是简仁是个无能的,他没有能力治理好大秦,那么对怀宋而言,就有无数的机会,坏处是简仁是残暴的,以后若是即位,很可能会无知的掀起很多战事。
只是在洛红霜看来,简仁即位比起简钰坐上那个位置要好得多。
洛红霜再次回到驿站的时候,门外已经有京几卫以保护她的名义守在门外,但是洛红霜知道,那些不过是借口罢了,她这一次和简仁的误会触犯到了皇帝的逆鳞,皇帝已经防备她了。
皇帝一防备,她往后的事情怕是不好再行动了。
洛红霜刺杀简仁的事情第二天整个京城就传得沸沸扬扬,不少的百姓听到之后,都往驿站里扔鸡蛋和烂菜叶了,更有人在门外喊:“把怀宋公主赶出京城!”
洛红霜在屋子里听到门外的动静,下意识的咬紧了唇,眼里的怒气浓郁,她的心里对于那天的事情是后悔的,但是这世上却没有后悔药,很多事情不可能再来一遍,再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洛红霜轻轻叹了一口气,让身边的人去查那天刺杀她的凶手到底是谁,但是她身边的那些侍卫却没有一人能离开驿站。
洛红霜一看到这光景,心里顿时怒火中烧,也就在那一刻,她福至心灵的想明白了这中间的关键处,她咬了咬牙,直接让人去对刑部的官员说,那日刺杀她和引她进到简仁私宅里的人是简钰的暗卫。
刑部尚书把这话转告给了皇帝,皇帝冷冷地道:“怀宋公主到此时还在挑拔朕的几个皇子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可恨!”
刑部尚书问道:“皇上,刑部已经彻查了此事,除了怀宋公主身边的人说看到有人刺杀她之外,再没有人看到刺客。”
“怀宋公主身上可有伤?”皇帝又问了一句。
刑部尚书答道:“微臣有请太医去给怀宋公主诊脉,太医说公主的身上并没有伤口。”
皇帝冷笑道:“若是真的有刺客的话,那么她的身上又岂会没有伤口?这件事情一听就是托词。”
“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刑部尚书又问了一句。
皇帝想了想后道:“怀宋公主一直借口对小九一见终情,所以才要留在京中等小九回来完婚,所以才一直呆在京城,眼下她刺杀了太子,用心险恶,京城她是不能再呆了,你跟礼部尚书商议一下,看看回什么礼合适,将她送出京城吧!”
刑部尚书松了一口气,却又轻声道:“怀宋公主一直都说有刺客,要求我们给她一个交待,这件事情微臣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皇帝想了想后道:“这件事情也不用想如何处置,她若是真的闹将起来的话,就直接给怀宋的国君写信,请他派使臣把怀宋公主接回去。我大秦是礼仪之邦,却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国家。”
刑部尚书想说,皇上你之前在处理怀宋的事情上一直很软弱,这一次才算强硬起来,只怕在怀宋公主的心里,大秦就是一个软弱的国家
。
刑部尚书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不也表露太多,他忙道:“皇上英明!”
皇帝挥手示意他下去,他离开之后,皇帝便对身边的太监道:“派人去一趟洛王府,去之前拟一张单子过来给朕看看,朕要赐洛王一些补品。”
太监懂得皇帝的心思,当即就去准备一应物事。
当洛红霜被皇帝下诣请出大秦的时候,皇帝送给简钰的补品也送到了洛王府。
简钰看着那些补品的时候,眼里露出了淡淡的嘲弄,兰晴萱微笑道:“这些人参都是千金难求的东西,我瞧着挺不错的,王爷身子不好,人参补气,对你身体的恢复很有帮助。”
简钰问道:“是不是吃了人参就不用再喝药呢?”
兰晴萱的眉毛一掀道:“你想得美!”
简钰长叹了一口气,兰晴萱凑到他的面前道:“那天下午萼儿出门了,然后就发生了洛红霜刺杀简仁的事情,而洛红霜又说她是跟着刺客到的简仁的私宅,那个刺客是不是萼儿?这个局是不是你布的?”
简钰的嘴角微微一扬道:“你都已经猜到了,就不要再来问我了。”
兰晴萱撇了撇嘴,轻哼一声道:“你们把事情商议好了,独瞒我一个,最可恶的却是萼儿,竟直接编了瞎话来骗我。”
简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道:“其实也不是她要骗你,而是我觉得你没有必要为那件事情分心。”
兰晴萱将他的手拂开后道:“我有些好奇,简仁不是在东宫禁足吗?怎么又去了外面的私宅?他平素虽然恶毒,却也还算冷静,为什么在那天明知道洛红霜不是刺客还让身边的侍卫杀了洛红霜?”
简钰的嘴角微勾道:“你猜。”
兰晴萱瞪了他一眼道:“这件事情若是真让我来猜的话,我觉得关键处应该在于洛红霜出现的时间不对,我听说洛红霜在简仁的私宅里杀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死的时候身无寸缕,而简仁从他的私宅里逃出来的时候好像衣冠也不整。”
“是的。”简钰笑着解释道:“那是因为那个女子是简仁最心爱的女子,当初简仁置办那间私宅便是为了方便与那个女子私会。”
“简仁那么喜欢那个女子,直接收为妾室不就好呢?”兰晴萱有些不解地道:“他是太子,父皇又对他宠爱有加,自然会同意这件事情的。”
简钰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因为那个女子是朝庭重犯的女儿,她原本应该流放的,不巧的是,父皇和母后都见过那个女子,虽然父皇和母后对于简仁宠幸哪个女子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简仁还是不想父皇和母后看到那个女子,所以就将她安置在私宅中,得空了就过去和那个女子私会。”
兰晴萱没料到这中间竟还有这样一段秘辛,她轻声道:“看不出来简仁还是个多情的。”
简钰不紧不慢地道:“多情吗?的确是多情,他自小就喜欢那种紧张又刺激的事情,有些事情他明知道不能做,却偏偏还要去做。”
兰晴萱听他的话里还有话,当下愣了一下,她欲再问时,夜澜拿着一封信进来道:“王爷,方才门房那边收到了这封信,说是给王爷的。”
信封上只有一条字:“洛王亲启。”
简钰的眸光幽冷如冰,他冷笑了一声,将那封信拆开,里面也只有一句话:“败在王爷手里,我心服口服,如今我即将离去,想见王爷最后一面,明日辰时,风波亭不见不散
。”
兰晴萱在旁也看到了那一条字,嘴角微微一扬,看了简钰一眼道:“这字虽然写得很大气,却还是透着女子的娇柔,看来在这京中惦念王爷的女子实不在少数。”
简钰将那封信交给夜澜道:“你明日辰时拿着这封信去风波亭,就说本王病重,不便相送。”
夜澜也能猜出是谁给简钰写的这封信,当下应了一声欲退下,兰晴萱却道:“佳人有约,王爷若是不去实在是有些失礼,不如我明日陪王爷一起过去?”
简钰的嘴角微勾,淡淡一笑道:“有的人离别可以见见,但是洛红霜却可以不用见,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罢了。”
兰晴萱听到他这句话笑了笑道:“但是我心里还有些疑问想要问问她。”
“是关于上次刺杀的事情吗?”简钰问道。
兰晴萱脸上的笑意敛去,轻声道:“倾画绝不能白死。”
简钰知她最近虽然一直没有提倾画死的事情,但是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下,在她的心里,必定还想着找到真凶为倾画报仇。
在这京城之中,身手还不错的女子除了曲绾心之外还有洛红霜,而那夜的事情虽然看起来曲绾心比洛红霜更像凶手,但是简钰之前已经派人查了这件事情,曲绾心这些日子一直地都呆在京郊的宅子里,哪里都没有去,所以曲绾心动手的可能性已经除排,洛红霜的嫌疑实在是大。
简钰问兰晴萱:“若是那天晚上的凶手是洛红霜的话,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兰晴萱的眼睛微微一眯道:“那我不管她是不是怀宋的公主了,就算是千里之外,也定要取她性命。”
简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我陪你去见洛红霜。”
兰晴萱的嘴角微勾道:“好!”
两人到达风波亭的时候,洛红霜已经到那里了,她见简钰和兰晴萱一起来了,眼里有些许失望,只是那抹失望很快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她的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简钰看着洛红霜道:“难得公主如此挂念本王,离开大秦时还在想着本王,本王虽然不想见你,但是怜你一番苦心,所以来见见你。”
洛红霜也不客气:“王爷今日之所以会来,只怕是王妃的意思吧?”
兰晴萱微笑道:“公主是如花似玉的美人,这样写信单独邀约王爷,王爷之前又有不少的风流债,他单独见你,我自然不放心,当然要陪他一起过来。”
洛红霜冷笑道:“借口。”
兰晴萱对于她此时心里是如何想的一点都不在乎,当下朝她走近一些后道:“上次的事情我和公主之间有些误会,这一次听说公主要回怀宋,我想着总不能让公主带着对我的恨意回到怀宋,所以我就来了。”
她说完眨了眨眼睛道:“公主该不会不想见我吧?”
若说这京城里洛红霜最不想见谁,那应该就是兰晴萱了。
洛红霜的眼里有了一抹寒气,却打着哈哈道:“整个大秦谁不知道王妃是王爷的心头宝,得罪谁也不敢得罪洛王妃,至于我和洛王妃之间的恩怨,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兰晴萱笑道:“我也觉得是场误会。”
她说完之后两人相对一笑,只是两人脸上的笑容都很假,都没有到达眼底
。
“王妃请坐。”洛红霜对着兰晴萱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兰晴萱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的笑意却更稀薄了,并没有坐下,而是走到洛红霜的身边道:“公主在大秦做了这么久的客人,听说之前还险些成了九皇子妃,如今看来,实是公主和大秦皇子有缘无份。”
“有缘无份吗?我可不这么觉得。”洛红霜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她定定地看着兰晴萱道:“当初我和洛王有牵绊的时候,只怕洛王还不认识王妃吧?”
简钰在旁插话道:“本王就在这里,公主想要造本王的谣,是不是还得先和本王商量一下?”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洛红霜冷冷一笑道:“我和王爷在沙场上生生死死数回,我和王爷之间的牵绊早已超越了生死,对于这一点,就算是王爷想要否认只怕也无从否认。”
简钰淡笑道:“那倒也是,本王这些年来一直在后悔,当年怎么就没一刀把你砍了,你若早些死了,也就没有近来京中的一这些风云。”
“想来是王爷舍不得我死吧!”洛红霜笑眯眯地道:“如此说来,我在王爷的心中也是与众不同的。”
兰晴萱的眉毛微掀,从她和简钰见到洛红霜开始,洛红霜就一直在胡搅蛮缠,话里意思更是一直在搅和她和简钰之间的关系,这样的行事,实在是有些讨厌。
她的嘴角微扬道:“我知公主心里有很多挂念,只是就算你对王爷有再多的想法,王爷于你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你的武功不及他,智谋不及他,品德也不及他,此时就算是再搅和,也改变不了公主这一次到大秦的失败之事。”
洛红霜冷笑道:“谁说我败呢?对我来讲,看到大秦皇族那些丑陋的事情,又何偿不是一种成功?”
“若公主真有你说的那么成功的话,那么你也就不会用打着把自己卖到大秦的念头,去换怀宋的一时之安。”兰晴萱一针见血地道。
“卖到大秦?王妃说话可真难听。”洛红霜冷冷地道。
兰晴萱的眸光幽冷,她不紧不慢地道:“公主到大秦来打着是合亲的口号,据我所知,公主是怀宋皇帝的亲姐姐,在怀宋的地位极高,像你这种金枝玉叶的嫡出公主,又哪里需要和亲?”
她话里的讽刺意味极重,洛红霜的面色微变,兰晴萱又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和亲之事原本就是买卖,就算公主想要否认,也抵不住事实的残酷。”
洛红霜的身体轻轻抖了一下,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抖了一下,眼里有了一抹复杂,她强压下心里的情绪,不紧不慢地道:“王妃的话怕是过于恶毒了些。”
“是谁恶毒这事我觉得并不重要。”兰晴萱看着洛红霜的眼睛道:“重要的是,公主到了大秦,做出了这个选择,所以请容许我推断一下,公主如今在怀宋那边的日子过得可能没有别人想像中的那么光鲜。公主手握大权,而皇权又是容不得任何人染指的,怀宋的皇帝陛下就算是再尊重公主,日子一久,再加上身边的朝臣在旁添油加醋,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有所改变,公主,你说是不是?”
兰晴萱的这句话直击中了洛红霜心中的最脆弱的地方,她的身体不由得一晃,眼里顿时涌起了滔天巨浪,怀宋的那些风云变幻,在她的面前演示了一遍,让她的心一阵抽痛。
怀宋皇族凋零,皇帝继位的时候只有六岁,她做为皇帝的长姐理所当然的挑起了重担,当年她也不过十三岁,那样的年纪,她的肩膀还很稚嫩,很多事情都是学着做着。
当时怀宋朝堂的格局比现在要乱得多,她所要做的只是如何把江山稳固起来,如何等着她的亲弟弟长大,这些年来,她为了怀宋,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
。
她原本以为这些事情付出了总归会有回报,她将怀宋的江山守好了,她的亲弟弟必定会感激她。
只是事到如今,她才发现那些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十年流逝的光阴,女子这一生最美好的年华,她将青春埋葬于皇权之下,煎熬着她的心神,换来的却是另一番猜疑。
她的亲弟弟在猜疑着她,她的亲弟弟怕她集权,已经明里暗里算计过她好几回,她更是数次九死一生,那种痛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所以才有了她这一次到大秦的投石问路。
她来大秦前做好了埋骨他乡的准备,更想着拼死搏一回换怀宋十年平安,可是如今想来,她的想法还是太过于简单了,在朝堂算计的血雨腥风中,她虽然找到了她下手的那个点,却还是低估了她对手的本事。
这一场算计划和算计到此时已经变成了无疾而终,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算计了那么多,对于自己到底败在那一个环节还不清楚。
她可以在怀宋将所有的政局平衡住,能梳理清楚各种复杂的关系,但是到了大秦之后,她却发现她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美好了。
她静静地看着兰晴萱,冷笑道:“王妃想多了,我怀宋那边可没有大秦的这些脏乱的事情,我与我朝的皇帝陛下一母同胞,感情深厚,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猜疑。”
到这一刻,她除了否认这所有的一切之外,她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心里的感觉,那种悲伤,凄迷的心绪搅得她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却又满是无可奈何。
因为她是这样的心情,所以那些话就算是说出来了,也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兰晴萱看着她那张泛白的脸,眼里有了一抹怜惜,她虽然极度不喜欢洛红霜,但是在这皇权之下,这样的洛红霜又显得是那么的可怜。
兰晴萱淡淡地道:“是嘛,那我是不是该恭喜一下公主?”
洛红霜的下巴微微抬了起来,冷冷地道:“随便你。”
“其实我今天来见公主,是有事想问公主。”兰晴萱淡声道。
洛红霜笑了笑道:“其实我在临走之前来想见洛王一面,也是有事想要问洛王。”
兰晴萱笑了笑道和:“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问了。”
洛红霜扭过头不看她,而是看着简钰道:“我想问问洛王,这些年来,我在洛王的心里是否占有一席之位?”
她这话问得露骨又直接,简钰的眼里满是不屑,却微笑道:“当然,我估计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公主的头上顶个夜壶的样子。”
洛红霜的脸色一白,简钰又道:“这样子应该算是在本王的心里有一席之地了吧?”
洛红霜定定地看着简钰,男子长得俊朗无双,如墨玉的眼睛里透着邪魅的气息,微扬的嘴角里满是嘲弄,她努力看着简钰的眼睛,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些许关于她的倒影来,但是她却失败了,他的眼里没有半点关于她的影子。
他的那双眼睛哪怕是在和她说话,看着的也是兰晴萱,所以他的眼里只有兰晴萱的倒影。
洛红霜的眼里不自觉地涌上了一层水气,似乎不管她是否承认,在当年简钰把夜壶扣到她头上的那一刻,她的眼里满是满是惊恐,但是心里却已经将他深深的记在心里。
也许最初的时候,她对他是恼怒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恼怒中又透着几分属于少女的心事,那心事却又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没日没夜的在她的心里折磨着她
。
她最初来到大秦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期待的,她觉得这一次也许她能从怀宋的那个旋涡里走出来,就算是她不能为她的国家做些什么,那么她至少还能为她的少女心思努一把力。
只是到了大秦之后,她才发现她心中的那些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因为简钰在她来到大秦的京城之前就已经娶了王妃。
如果兰晴萱只是寻常的大家闺秀,那么在这件事情上她还能再努力一把,但是偏偏兰晴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和简钰之间又是那么的情深意重。
洛红霜上次在半路拦劫兰晴萱的时候,她当时想的其实是如何将除去兰晴萱,却没有料到她反倒栽在了兰晴萱的手里。
从那一刻起,她便知道她怕是需要将她的那颗少女之心深埋起来,因为心里的念想断绝,所以她才会到皇帝那里求嫁于九皇子。
只是没有人知道,当初她从酒楼上跳下来的时候,其实是想跳到简钰的怀里的,当时她甚至连话都想好了,她要这样说:“洛王爷,看来我们之间还真是有些缘份的,否则的话,这里这么多的人,为何偏偏是你接住了我?”
如今她再想起那天的心情,也依旧有些忐忑和复杂,可是那天偏偏接中她的是九皇子简单。
她是不喜欢简单的,但是却又觉得简单也有他的利用价值,所以那天才会在简单的面前说出那样的话来,而那些说到底不过是在掩饰她的心情,也想看看简钰会如何对待那件事情。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并没有朝她预期的在发展,那天她从简钰的眼里看到了厌恶。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她知道她和他这一生可能都没有缘份了。
她冷冷一笑道:“王爷还真是会做贱人。”
“本王一直觉得如果有人要犯贱,本王若是不踩一样,实在是对不起那犯贱之人的处心积虑的做贱自己,公主,你觉得呢?”简钰微微一笑道。
简钰的话怎么听都有些像是饶口令,洛红霜却完全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她泠冷一笑道:“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了。”
她说完扭头就欲离开,兰晴萱把将她一把拉住道:“大年三十的夜里,请问公主在哪里?”
洛红霜看了兰晴萱一眼道:“我知道王妃这段日子一直在查那天晚上潜进洛王府的刺客,偏偏到现在为止却还没有查出一点线索,所以王妃的心里其实是很着急的吧?”
兰晴萱笑了笑,没有回答。
洛红霜却眉眼冷冷地道:“我还知道,王妃之所以如此关心那件事情,不过是因为你之前的贴身丫环被杀,为了这件事情你还伤心了很久。”
兰晴萱的头微微一歪道:“公主对我还真不是一般的关心,这些事情你竟什么都知道了。”
洛红霜淡淡地道:“上次在王妃的手里吃了那么大的亏之后,我又岂会不对王妃的事情感兴趣。王妃此时来问我,想来是对我有所怀疑,只是我这人行事没有王爷那么阴险,要是我做下的事情,我自然会认,但是若不是我做的事情,那么我自然是不会认的。”
洛红霜的眸子里透着冷意道:“虽然那件事情我知道一些端倪,但是我觉得吧,那件事情我没有什么好告诉王妃的,因为我和王妃之间还有着恩怨,看着你为那件事情操心,我心里还觉得很快活。”
她说完直接翻身跃上了马背,兰晴萱的眉头微微皱起,浅浅地道:“方才我和公主聊天的时候,我在空气里加了一点东西,公主深吸一口气试试。”
洛红霜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却并没有依兰晴萱所言去做,而是哈哈大笑起来
。
兰晴萱看着她大笑的样子眼睛微微一眯,她却笑道:“王妃的确是个人物,同样的招数竟想在我的身上用两回,王妃是真的把我当成大蠢蛋吗?”
兰晴萱听她这么一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洛红霜却已经不再理她,勒住马头,一夹马肚,很快就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简钰问道:“可有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兰晴萱摇了摇头道:“现在还没有我想要的答案,但是我却觉得不能就这样放她走。”
简钰眨了眨眼道:“你方才该不会真的用了毒吧?”
兰晴萱笑了笑,简钰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眼里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她浅浅一笑道:“其实我今日也没有对她下毒,只是之前在她的身体里种下了毒引子,今日只是用了些药将那些毒摧发,所以她现在是真的中毒了。”
这样的下毒方式,兰晴萱也曾在简钰的身上用过。
他抿了一下唇后问道:“上次是她在你拦着你马车的那一回吗?”
兰晴萱轻轻点了一下头,简钰却笑了起来,那一次兰晴萱对洛红霜说她在她的身上下了毒,让洛红霜自己到皇帝那里揭过了进京时被简仁用火药炸她的那件事情,而后却被兰晴萱告知她并没有在洛红霜的身上下毒。
因为这件事情,还让洛红霜生了一场闷气。
却没有料到其实那一次洛红霜是真的被兰晴萱下了毒,只是那毒下得太过高明,如果没有特殊的引子,也许那毒潜伏在洛红霜的身体里永远都不会发作。
但是今日兰晴萱将毒药的引子揭开,洛红霜就是真的中了毒,只是洛红霜并不相信兰晴萱的话,以为兰晴萱在骗她。
这种虚虚实实的下毒的法子,其实也是一种心理战,简钰发自内心觉得他家娘子实在是厉害得紧,竟有这样的手段。
他忍不住问了句:“那她的毒会在什么时候正式发作?”
“三天之后。”兰晴萱淡淡地道:“想来那个时候她已经远离了京城,等到她发现她自己中了毒之后回来找我要解药的时候,只怕她已经活不成了。”
简钰笑了笑道:“你今日让我带你来见她,就是为引出她身上的毒吧?”
容雪衣的嘴角微勾道:“不要这样猜测我,我原本并没有这样的想法的,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一直说她和你之间有些什么暧昧的关系,我怕她会将这件事情坐实,所以方才就将她身上的毒引发了。”
简钰笑道:“娘子,你这样行事会不会有些不太地道?”
“我觉得挺好的。”兰晴萱的嘴角微勾道:“我家相公自然只有我一人能够享受,其他的女子,但凡有靠近的,全部杀杀杀!”
她这句话说得有些孩子气,还有些天真,简钰失笑,却轻轻叹了一口气。
兰晴萱知道他的意思,轻声道:“你放心好了,我那毒下得非常有分寸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就算是要死也会死在怀宋的国土上。”
“你不是说三天会毒性就会发作吗?”简钰有些好奇地问道。
兰晴萱淡淡一笑道:“是啊,三天后就会发作,但是不会太厉害。所以她一开始并不会放在心上,等到严重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她这一次回怀宋是骑马的,七天之后已经快到怀宋的境内了,以她的脾性,又如何会在那个时候回到大秦的京城来找我,而是会直接回到怀宋找大夫看病
。”
简钰抿了一下唇,他想了一下洛红霜的性格,他发自内心觉得兰晴萱把洛红霜的一切都算计得死死的。
他看了她一眼道:“你之所以会这样算计洛红霜是因为怀疑她就是杀倾画的杀手吧?”
兰晴萱淡淡地道:“的确如此。”
简钰看着她的眸光深了些道:“的确,她有潜进王府的时间和动机。”
兰晴萱的眸光一片暗淡,轻声道:“她居心不良,这样大张旗鼓的到大秦来,怎么可能会让她如此轻易的全身而退。”
简钰笑了笑道:“的确如此,她就是个欠虐的。”
兰晴萱的嘴角微微一扬,淡淡一笑。
两人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准备回王府,却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起。
今日依旧暴雪,大雪和着狂风,将天地万物变成了一片雪白,吹得人呼吸困难。
在这样暴雪的天气还策马出来的人不会太多,马蹄声很快就到了两人的跟前,是五皇子简义。
简义也没料到兰晴萱和简钰在这里,他骤然看到两人不由得愣了一下,他翻身下马向两人行了一个礼,简钰问道:“五弟怎么到这里来呢?”
简义答道:“怀宋公主今日离开大秦,我奉父皇之命前来送她,只是去驿站的时候礼官说她已经走了,有人看到她往风波亭的方向来了,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她已经走了。”简钰淡声道:“五弟若是现在去追的话,应该还能追得上。”
简钰明明是极为平淡的口气,但是听在简义的耳中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看了简钰一眼道:“我只是奉父皇之命来送她,大秦是礼仪之邦,总不能在怀宋公主的面前失了礼数。”
兰晴萱见他一如往常那般温和有礼,只是眉眼里却有一比慌乱是无论如何了藏匿不住的,她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猜测。
大秦虽然有不少皇子,但是简仁和洛红霜交恶,简钰又一直称病在家,简单又外出赈灾,在京城的诸多的皇子中,把洛红霜的事情交给简义来处理的确是最为合适的。
只是合适归合适,简义眉眼里的慌乱又是从何而来?
兰晴萱的眸光微微敛起,淡淡一笑,站在那里并不插话。
简钰微笑道:“五弟有差事在身,那就先去忙吧!”
简义却笑道:“我已经追到这里来了,若是再往追下去,只怕怀宋公主以为我别有用心,怕是还会吓到她,我也偷一回懒吧!”
“怀宋公主这一次来大秦原本就居心不良,这样的一个女子,此时走了也好。”简钰附和了一句。
简义却又道:“三哥不是在府里养病吗?怎么也在这里?”
“是怀宋公主约我到这里来的。”简钰淡淡地道:“之前我和她在战场上有些过劫,她这一次离开的时候还记挂着往日的恩怨,还想着找我算算旧帐,而我又觉得她之前曾派人到王府里来行刺我,所以也想来探探她的口风,所以就来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轻咳了好几声后才又接着道:“再则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守着大秦的疆土,在怀宋公主的眼里也算是有些威摄力的,虽然我告病在府里,却也不能让她看轻了
。”
他说完又咳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咳得却很厉害了,兰晴萱递给他一声帕子,他一咳,便有鲜血溅在些帕子上。
简钰不着痕迹的将那一抹鲜血用帕子遮住,仿佛从未有过一般。
只是他这个小动作都落在了简义的眼中,简义的眸子里顿时满是其他的光华,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兰晴萱早已经走到简钰的身边,伸手替他轻轻抚了抚背,用有些埋怨语气道:“之前就曾对王爷说了,你的身体受不得冷,吹不得风,这个什么怀宋公主不见也罢!”
简钰轻声道:“我若是病得动不了的话,怀宋那边只怕更加会不太平,所以此时我绝不能在怀宋公主的面前示弱,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今日也是要过来的。”
他这句话说得明显有些中气不足,一副病秧秧的样子。
两人的这一番话说得默契十足,表情也极为到位。
简义的目光变了几变,最终满是关切地对简钰道:“三哥辛苦了,这么大冷的天还要来出来,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禀报父皇,三哥近来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简钰虚弱的点了一下头道:“我现在就算是想管一些事情只怕也有心无力了。”
简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三哥是我朝的中流砥柱,无论如何也请保重。”
简钰笑了笑,脸上满是无奈。
兰晴萱在旁轻轻抹了一把泪,没有接话。
简义一看简钰病发,忙命人将马车寻来,将简钰扶上马车。
兰晴萱在简钰的身后上马车,他在兰晴萱的身边问道:“三哥这般病了多久呢?”
兰晴萱抹了把泪后道:“自过年王爷给父皇守岁回来之后,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我心里好生担忧,却也没有法子。这些日子我给王爷细细诊治,却一直不见好转,也暗中请了太医来给王爷诊治,但是太医都说不太乐观,王爷怕他病重的事情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所以就让我瞒着这件事情。”
简义叹道:“三哥当真是用心良苦,只是这件事情也实在是无可奈何,眼下只有辛苦三嫂多费些心,好生照顾三哥了。”
兰晴萱轻轻点了点头,一脸愁容的上了马车。
两人这副样子看在简义的眼里,分明就是简钰病重,兰晴萱心里不放心,所以才会冒雪陪着简钰出来见洛红霜。
简义自认为他看出了今日之事的关键,眸光幽冷如霜,他骑在马背上,看着茫茫白雪心里倒又生出了许多的感触。
他没有动,白雪落下,轻覆在他那件精致的墨色大麾上,雪白与墨色相是映,若雪覆远山,透着层层压力与厚重,却又让人难窥其究竟。
兰晴萱上了马车之后和简钰相对一笑,他之前演得太过逼真,她心里实在是不放心,伸手轻轻搭在他的脉上,他的脉象沉稳,比起前些日子要好不少,她轻轻松了一大口气。
她想起帕子上的血,轻声问道:“那些鲜血哪里来的?”
简钰笑道:“哪里有什么鲜血,之前我怕你在路上无聊,所以让人备了一些水果给你在路上吃,那些水果里有很小的西红柿,方才我装咳嗽的时候拿了一颗放在嘴里,咳几下将其咬烂,吐出来自然就像是鲜血了,反正在那个时候五弟也不会细看。”
兰晴萱愣了一下,知道他说的小西红柿,指的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圣女果,之前夜澜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却没有料到竟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
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对五皇子不放心?”
“五弟一直都是极有心机的一个人。”简钰淡淡地道:“他此时出现在这里,我总觉得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怕是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秘密吧!”
兰晴萱见到五皇子的次数不算多,对他也谈不上了解,只是觉得像他那样的一个人,在京中有那么好的名声,却又能事事置身事外的,只怕也不是好相与角色。
她轻声道:“他今日见到你吐血,虽然面上看起来好像很关心,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温度,皇族中的兄弟之情,果然是淡薄得紧。”
简钰和简义素来不交厚,所以简义的心里是如何想这他生病的事情,他并不关心,他冷冷一笑道:“在那个位置在上面给人看着,又哪里还有兄弟之情?”
兰晴萱坐在那里没有说话,简钰又道:“这些年来我也乏了,他们那么喜欢争就让他们去争吧,反正我现在在他们的眼里病得厉害,已经没有争斗的能力了,刚好从那些俗事中脱身出来。”
“只是如此一来,你之前苦心经营的那些事情怕是都得付于流水了。”兰晴萱轻声道。
简钰笑了笑道:“有时候明面上的势大未必就是真正势大,看起来的微弱也未必就是微弱,军中将士,是我花了多年心血经营的,他们很多与我都生死生依过,男子的和血性,又岂是别人三两句话或者是些微的薄利所能改变的?”
兰晴萱的眸光幽深,简钰又补了一句:“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改变的话,那么那些人我也就不需要了。”
兰晴萱看到王府里的那些暗卫,个个对他忠心耿耿,她便知他深谙驭下之术,这些事情他心里都是有把握的,也不需要她去操那些心。
如简钰所料,第二天京城四下里就流传简钰病重的事情,朝中的大臣有不少想到洛王府去探望,却都被王府的暗卫以王爷生病需要静养为由拦在了外面。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派了太医过洛王府为简钰治病,那些太医诊完脉回宫后个个都直摇头,皇帝细问他们简钰的病情时,那些太医都道:“洛王是旧疾复发,此番怕是有些凶险,只能细细养着,以后怕是再难上战场了。”
皇帝听到这样的说词有些忧伤,他用简钰其实心里也是存了些防备的,想夺走简钰兵权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
但是此时真的听到简钰病重的消息,皇帝的心里一时间又有些不是滋味。
不管怎么说,简钰都是他的亲生儿子。
病了的简钰也就失了之前的威胁,就只是他的儿子了。
他此时不由得又有些发愁,简钰这般病倒了,以后谁来替他打仗?谁来替他平定江山?
因为这些思量,皇帝对待些起简钰的病情来,便又难得的多了一分属于父亲的慈爱来。
于是在上元节的早上,皇帝带着贤妃到洛王府来看简钰了。
他一进王府,便有暗卫引着皇帝去了简钰的卧房,屋子虽然掌了好几盏灯,但是因为窗门紧闭,依旧显得光线幽暗,简钰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再也没有皇帝之前看到的意气风发。
皇帝看到这样的简钰,心里不禁有些难过,简钰要起身行礼也被皇帝拦了下来,皇帝发现简钰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不少,脸色也显得极为苍白。
简钰轻咳一声道:“都怪儿臣不孝,让父皇为儿臣担心了
。”
皇帝轻声道:“你好生养病,其他的事情不要去想。”
简钰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皇帝又安抚了一番,最后才道:“你如今病成这副样子,为父看了好生难过,这些年来,真是苦了你了。”
这是简钰自记事以来,皇帝说过的最为关心的话,简钰的心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之前他尽心尽力守护着大秦的江山,皇帝虽然说有赏过他很多东西,但是他们之间像君臣更多于像父子,此时他装病卧于榻上,皇帝倒又展现了属于他慈祥的一面。
这件事情在简钰看来多少都带着几分讽刺的味道。
他轻声道:“儿臣是大秦的皇子,自然要将守护大臣为已任。”
皇帝听到他这句话有些心酸,自觉这些年来对这个儿子似乎有很多的亏欠,他轻声道:“父皇知道你的心思了,你安心养病,病养好后,大秦的江山还需要你。”
简钰轻轻点了一下头,这个上午,皇帝又拉着简钰的手说了一些事情,皇帝原本想为了显示亲近说一些简钰幼时的事情,只是他想了一圈,也想不起来简钰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皇帝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话也说不下去了,只宽慰了简钰几句,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洛王府。
贤妃站在皇帝的身后,在皇帝离开的时候,她扭头看了一眼洛王府,眼里若有所思。
皇帝和贤妃离开后,简钰坐在床前发呆。
他发呆的时候兰晴萱刚好端着药碗从外面进来,她看到简钰的样子愣了一下,此时的简钰,眼里的落寞和忧伤是和怎么都藏匿不住。
兰晴萱记忆中的简钰,可以很嚣张,可以很霸道,可以很邪魅,却独独没有落寞和忧伤,他一直都强大到让人无法直视,他心里的情绪也都一直都藏匿得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简钰,兰晴萱有些心酸。
她将那些情绪收了起来,走到简钰的身边道:“先喝药吧?”
简钰接过药碗轻声道:“今日的父皇看起来特别好说话,晴萱,我方才在想,这些年来我是不是错了,我也许不需要那么强大,适当的示一下弱,是不是会更好?”
兰晴萱轻声道:“父皇今日会这样,是因为你往日太过强大,此时看到你这样他的心里也会有落差,可能觉得亏欠了你,但是你若一直是这样的话,也许今日他就是不会这样想了。”
简钰一想也觉得很有道理,如果他一直弱小的话,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当时摆在他面前的路其实并不多,那个时候的他甚至不能五皇子那样滔光养晦,因为幼时的他已经绽放了他的光华,若他不强大,那么等待他的将是死路一条。
而现在在这个时候他再示弱,却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
他想起这些事情,只觉得一切都如闹剧一般,偏他自己就在这个局中,陷入这个泥潭里无法自拔。
他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兰晴萱伸手拉过他的手道:“别怕,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像简钰之前在她的面前说类似的话的感觉,他之前对她说的时候并不觉得如何,可是此时这句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又是另一种感觉,那种相互扶持,相依相存的感觉真的很美妙。
只是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娇柔纤细的妻子,虽然知道她很聪明,她的内心也比她外表上看起来要强大得多,在他的心里,她的地位已经经没有人能够取代,但是此时听到她的这句话,他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
“你笑什么?”兰晴萱有些不解地问道。
简钰轻笑道:“没笑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没用,竟让我的妻子为我担心这些事情。对我来讲,你只需安安静静地呆在王府里,什么事情都不需要管,不需要操心,在听到你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我是那么的没用。”
兰晴萱轻声道:“简钰,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要做那个能与你比肩的人,与你共立在风雨中的一棵树,而不是一株依附你的藤萝,所以不是你没用,而是我想对你而言,我是个有用的,不是你的累赘。”
简钰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鼻子里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幽女儿香,她是那是么的美,那么的让他沉醉。
他的眼睛微微合上,轻声道:“我何其有幸。”
兰晴萱轻轻一笑,其实类似的话他们之间有说过几回了,但是每次说起这些话来的时候,心里的感觉都不一样,一次比一次的体会深,一次比一次有感触。
兰晴萱笑了笑,简钰的眼睛微微一弯,他的唇已经顺着她的发往下吻了过来,轻吻过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兰晴萱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微眯着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因为眯在了一起,眼里的光波流动,若深井里的荡起的涟漪,最是动人心魂。
简钰望向她的眼睛,他在里面看到了他自己,她眼中的他有些狂热,就如同刚长成的少年一般,急切的完全不像是已经经历过无数风雨的一代战神。
简钰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托着兰晴萱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兰晴萱轻靠在他的身上,觉得有些晕晕乎乎,有些意乱情迷,她彻底沉醉于他那幽深的一吻中。
因洛红霜掀起来的风流,渐渐平息了下来,等到那个风波平息下来的时候,很多大臣甚至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情。
而简钰重病的事情已经在京中不径而走,朝中的众臣有喜有忧,有担心有无奈,大秦朝中虽然有不少的武将,但是那些武将没有一个人能与天纵奇才的简钰相比。
而边关的战事,从来没有一日停歇。
简钰病重的事情虽然皇帝有意封锁消息,但是这件事情还是不径而走。
皇帝之前虽然觉得简钰重要,却因为是防备着在用,倒也生了几分疑虑,如今失了那分防备之后,所有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在这个时候,皇帝倒发自内心的盼着简钰快些好起来。
这几日,洛王府的门前几乎天天有太医的踪迹,皇帝也几乎每天都有药材赏赐给他。
与简钰这种深居简出成反比的是五皇子掘起,简义原本在京城就有贤王之称,更有着其高的声望,朝中支持他的朝臣不在少数,只是以前一方面他刻意掩藏自己的心思,另一方面又有简钰压他一头,如今简钰一病,他便如沉寂在水中的龙腾空而出,一下子就吸引了满臣文武的注意。
很快他就成了继洛王简钰之后呼声最高的皇子。
因为他的掘起,皇帝对他也给予了一些关注,而他又力求表现,所以在朝堂上也一改以往温和的行事做风,变得有些强势起来。
因为他的强势,立即就引起了太子简仁的注意。
这日简仁和简义在大殿上因为意见相左在皇帝的面前争执一番后,皇帝最终采用了简义的法子,简仁回到东宫之后就气得把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摔倒在地
。
太子妃薜楚珊看到他的这副样子吓了一大跳,想要过来劝说几句,却直接被他给轰了出去。
薜楚珊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皇后来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见过礼之后就对皇后道:“母后来得正是时候,太子不知道为何发怒了。”
皇后自然是知道简仁发怒的原因,她看了薜楚珊一眼道:“你平时也是个机敏的,这一次却蠢得紧。”
薜楚珊平白挨了骂,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委屈,却因为皇后的身份也不敢多言,只得低下头退到一边。
皇后没再理会她,直接进了简仁的书房。
当时皇帝虽然禁了皇后的足,但是如今时间已到,皇帝对皇后还算宽松,便也没有再为难她,只是经过那件事情之后,皇后越发觉得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并没有她之前想像中的那么稳妥。
宫中的女子都是母凭子贵,简仁是皇后唯一的希望,她知道只有简仁登上帝位之后,那么她的位置才算是真正稳固,而皇帝,却是个薄情加花心的。
近来朝堂上的事情她也一直是极为关心的,当她知道简义凭空而起时,她的心里其实也是不安的。
她进去的时候简仁并没有看到她,只道是薜楚珊又进来了,当即拿起花瓶就砸过来道:“滚!”
皇后的反应极快,往旁边躲了一下,就算如此,还是吓了一大跳,她当即喝道:“不过就是在大殿上受了一些委屈,至于做出这副样子来吗?”
简仁一看到是皇后,当即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委屈地道:“母后今日是没在大殿上,没有看到简义那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再这样下去,他就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他有那本事吗?”皇后冷冷地道:“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庶出的皇子,就算他自己的母妃还活在世上,但是他又有什么能跟你争的?”
皇后这么一说,简仁倒又冷静了一些,他咬着牙道:“母后是不知道,简义和简钰不一样,简钰父皇是一直对他有些忌惮,所以有些时候我们一挑拔父皇就会生疑,但是简义这个混蛋却是个文臣,这些年来他在京中的名望又极高,还有贤王之称,我之前是没太注意到他,没想到这些年已经让他不知不觉的坐大了。”
“他虽然有些本事,但是你仔细想过没有,他有什么根基?”皇后冷着声问道。
简仁愣了一下,心里盘点了一下属于简仁的那些大臣,他轻声道:“母后不在朝中可能不知道,现在朝中大臣支持他的不在少数,比起之前简钰不太过问朝中的事情相比,他更加惹人讨厌。”
皇后冷冷一笑道:“眼下他不过才刚刚起来罢了,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可知道为何你父皇会扶持他?”
简仁细细想了一下,轻轻摇了一下头。
皇后看了他一眼道:“你虽然聪明,但是很多时候却不太长心,你父皇之所以会这样处理这些事情,不过是因为你前些日子行事无状,出了那么多的岔子,然后又一直不太长心,你父皇不过是想磨磨你的锐气罢了。”
简仁愣了一下后道:“我也没做什么啊。”
“都怪那个洛红霜,到京城之后就一刻不得安生,若不是她,也没有那些麻烦,好在她现在已经离开了,也就不用再为她的事情分心了。”皇后叹了口气道:“只是有些事情已经做下了,倒也没有办法把这些事情全部抹去。说到底,你父皇之前对你已经极为维护了,你断不可再让他失望了
。”
简仁心里也恼洛红霜,当下咬着牙道:“她杀死珍儿的事情我还没找她算帐。”
珍儿就是上次简仁最为宠爱的女子,也是上次洛红霜失手杀手的那个女子。
皇后听他此时还在说这件事情,当即扬手给了他一记巴掌,他顿时愣在了那里。
皇后训斥道:“珍儿的事情,你以后休要再提,上次若不是我在你父皇面前多加周旋,若是你父皇知道你还把她一直留在身边,怕是早就要训斥于你了!”
简仁心里是真心喜欢珍儿,而皇后的话他也不能不听,于是微低着头,没敢说话。
皇后看到他那副有些无奈的样子不由得轻叹一口气道:“仁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女色上你万不可沉迷,你是一国的储君,往后你要什么女人没有?眼下你着眼的应该是大局!”
简仁轻声道:“儿臣谨遵母后的教诲。”
皇后见他的态度极好,这个儿子又是她的心头宝,当下轻声道:“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很多事情也不需要我去教你,如今简义坐大,这件事情也给你敲了一记警钟,这些皇子中,想要夺得你那个位置的人不在少数,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松懈。”
简仁问道:“儿臣知道,只是母后,现在简义坐大,虽然说这是父皇对我的磨练,但是他那副样子实在是惹人厌,儿臣该如何对付他?”
皇后阴阴一笑道:“要对付他可比简钰容易多了。”
简仁这段日子被简义折腾的焦头烂额,此时听皇后的语气如此轻松,他有些好奇地道:“不知道母后有什么好的法子。”
“你不用管他。”皇后不紧不慢地道:“以后在朝堂上也不用和他起过多的争执,你是一国的诸君,这些年也一直帮着你父皇在处理国事,你应该有一国储君的风度,他若是逼得紧了,你就把事情捅到你父皇那里去。你父皇最是讨厌庶子欺压嫡子,之前简钰在这一点上是看得清楚的,简义看起来对于这一点并没有想明白,所以这事是我们最大的武器,不怕他嚣张,不怕他揽事,就怕他太过低调,不着痕迹做事。”
简仁听到皇后的话顿时豁然开朗,他由衷赞道:“还是母后高明。”
皇后看了看他后道:“仁儿,以后你不要再如此失态了,你是太子,就当有太子的样子。”
“儿臣明白。”简仁轻声道:“这一次是儿臣失态了,也是前些日子诸多不顺,所以才会如此,往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你知道就好。”皇后不紧不慢地道:“简钰病重的事情你怎么看?”
“洛王府素来被简钰调教的有如铁桶一般,我的人一直进不去。”简仁轻声道:“只是根据太医和进到里面送药的公公的语气来看,简钰病得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重得多。”
皇后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我也细细查问过了,一直没有太多的进展,所得到的消息都是简钰病重的事情。但是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妙,若真的打听简钰的消息,我倒有个人选。”
“谁?”简仁有些好奇地道。
皇后缓缓地道:“曲绾心。”
简仁愣了一下道:“若不是母后提起,我险些把这个人给忘了,她之前是简钰身边最为得力的干将,传闻简钰待她也是极好的,还有人曾说她可能会成为洛王妃,之前简钰带着兰晴萱进京的消息,还是她传给我的。如今听说他被简钰赶到了外面的庄子上,只怕她心里也是不甘心的。而她和简钰的交情毕竟在那里,若由她到王府里探听简钰的病情实在是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