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
凯撒极好的耳力可以听清楚凌乱的脚步上楼的声音,所谓强暴和自杀都要捉现场才有足够的冲击力,他勾勾唇只是冷笑。
也好,他确实有些累了。
亚瑟的手扶在车门上的时候,大衣里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眼屏幕就不动声色的接了过来,“什么事?”
“大公子出大事了。”
他眉目不动,“说。”
布鲁在电话里的声音抖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是柳小姐——二公子强暴了柳小姐,柳小姐在二公子的浴室里割脉自杀现在被送到医院抢救,现在整个庄园都乱了,族主和柳小姐的父亲都在医院……”
亚瑟敛眉,下意识的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步鲁的思维转得极快,他压低声音语速也快,“明天的股东大会如果不取消的话,那么柳小姐的父亲再加上族主改变主意,如果我们现在策反温蒂的话,凯撒他明天必输无疑。”
亚瑟没有说话,穿着风衣的身躯倚在黑色林肯的车门上,他的语气很冷淡,“凯撒不会强暴嫣然,我了解他。”
若说谁最了解凯撒,那自然只有他。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族主和温蒂相信了,明天的结果就会彻底的改变了。”
亚瑟的脑海里想起那张明眸善睐明艳逼人的脸庞,淡淡的道,“你以为温蒂是那么好糊弄的女人吗?她已经经历过顾睿的那一次,这次不会再那么冲动了,去查清楚发生什么事了,我马上回去。”
挂掉电话上车门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缓缓走出来的安西,她的身后跟着两个穿着西装很正式的保镖。
他低头面无表情的吩咐布鲁,“派最精锐的手下24小时保护她,不要让父亲知道了。”
“是。”布鲁提醒,“如果您不想让族主再对顾小姐起杀意,这段时间还是待在柳小姐的身边好。”
顾家纵然是家世显赫,但是以族主的性格,难说会暗中下手。
三年前顾小姐同样是顾氏千金,也险些要了她的命。
亚瑟在上车前还是忍不住抬脚走了过去,在她的面前停下,低下头温和的低语,“小小,听我的话,跟你哥哥待在一起,嗯?”
他话里的意思,她多少明白一点,三年前几度跟死亡擦边她如今也知道是因为他的关系,她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应,侧开身子朝着另一辆车停着的方向走去。
两个保镖始终面无表情的跟着她。
直到她上了车车门关上,他才收回视线,轮廓也变得更加的冷硬。
在开车去医院的路上,亚瑟接到乔治的电话,他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淡淡的接下,语气十分的温淡,“父亲。”
“昨晚你去哪里了?”
亚瑟沉默一会儿,便淡淡答道,“我出来见安西,有些事情要跟她说清楚,免得她日后纠缠。”
乔治冷笑,明显的十分的不悦,“你半夜出去见那个女人?你把嫣然置于何地?混账!马上给我滚到医院来。”
“好,我在路上。”
挂了电话,亚瑟眼底的浮现出一层层的暗色的冷芒,他闭目养神,淡淡的吩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布鲁,“通知那些股东,如果婚礼前的事情透露出一点半点,我让他们全家给我陪葬。”
事情有转机了吗?
他半阖着眸看着窗外,天色虽然亮了但是天空还是深蓝的苍穹。
嫣然到底做了什么。
凯撒如果想强暴她,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结婚了。
医院的消毒药水味很浓。
亚瑟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站在病房门前的威严沉冷的乔治,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床上躺着的女孩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
亚瑟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的拧眉,他走过去低声唤到,“父亲。”
“啪!”的响亮的一声,极其大力的巴掌落在男人的脸上,“看在那个丫头是顾泽的女儿份上我才没有动手,亚瑟,你别以为我真的不会再对她动手,你竟然敢在你们结婚的当天晚上不顾她的挽留出去见那个女人?!”
乔治想起了什么,脸色差劲得厉害,他眯着眼睛也藏不住那股深入骨髓的狠戾,“我警告你,嫣然会被强暴都是你的错,如果你敢因为这个而嫌弃她或者待她不好,那个叫顾安西的女人会给她的幸福陪葬。”
亚瑟皱眉,拳头不动声色的拧起,喉咙里翻滚着鲜血的味道,他眉目平静,冷然而内敛,“父亲,”他的陈述很谦卑,如果内容不是那么猖狂的话,“您待嫣然如亲生女儿,安西是顾泽的亲女儿,您若是真的对她怎样了,以顾泽早年的脾性加上顾家战家和墨门宋家的关系,您的麻烦会很大,而且。”
他抬着眸,淡淡的道,“还有我。”
这算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么?乔治怒极反笑,很好啊,终于是翅膀硬了想飞出控制了,他毫不犹豫,一个响亮的巴掌再次扇了过去,“嫣然有什么不好?她不就是爱你爱得晚了一点吗?你至于如此绝情决意的对她吗?让一个女人在新婚夜买醉被你的弟弟强暴,你竟然半点愧疚的样子都没有,你是被那个女人迷得魔怔了吗?”
亚瑟不卑不亢的看着床上的女孩,她的手腕露在面前,清晰的包着白色的纱布绷带,“没有爱过,”他的语调始终维持在某个频率内,“只是因为您的教育我和凯撒从小习惯争夺对方所拥有的东西,这么多年来凯撒拥有的最好的东西也不过就是他妈妈和嫣然。”
凯撒的妈妈他夺不来,至于嫣然,
少年时唯一陪伴他的只有亦弟亦敌的凯撒。
少年心性,他总觉得凯撒应当和他一样。
他们曾有一段时间关系很好,后来彼此都明白,他们的父亲并不允许他们成为真正的兄弟。
于是便心照不宣的渐渐的淡了。
乔治浑浊而精明的眼睛没什么暖意的温度,“争夺?那你抢得过他吗?娶回来的女人都被他睡了,你弟弟给你戴了这么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你就是这样的态度?”
乔治到底是差不多五十岁的年纪了,年轻时纵横四海霸气得蛮横,如今站在身高将近一米九挺拔清冷的男人身前竟然显得佝偻了,亚瑟抬眸便能直视那一般人不敢直视的眼睛,“父亲,您若是真心希望嫣然幸福,三年前便不会强行拆散他们,我相信您看得透彻,跟我比,凯撒显然更加的真心。”
凯撒和嫣然是实打实的青梅竹马,在弗洛伦萨他看见明媚的少女在他的身侧叽叽喳喳的温暖便迫不及待的动了心。
凯撒不一样,他不可能轻易的放弃嫣然,哪怕他的身边有个宋小诺,哪怕他对宋小诺有着他自己没有察觉或者是死死压抑的某种情感,他依然不可能轻易的背弃曾经。
只不过这份真心被消磨得如何,他便不知道了。
这话里有若隐似无的折射意味,像是堪破某个世界的缝隙,乔治换了一种眼神打量轮廓已然成熟的男人。
他和凯撒一样,早不是当年容易摆布和控制的少年了。
一个心机一日比一个深沉,一个生出了翅膀愈发的有力。
鸟儿生出了翅膀,自然是想要飞出牢笼的。
乔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稳而深意的语调里夹杂着淡淡的笑意,“亚瑟,我也一把年纪了,商场上的那套跟亲手养出来的儿子斗没什么意思,还是那句话,别把顾安西逼死了。”
他看了眼柳嫣然,“嫣然醒了好好的哄着别让她再想不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是她给你争取来的,别再让我失望了。”
说完,乔治就走了出去。tGV6
门打开的时候,亚瑟扯唇随口问了一句,“父亲,凯撒呢?”
“待在他该待的地方,”乔治的脸色悠然的转冷,连着语调也带着几层浓浓的嫌恶,“他用这种方式得到嫣然,自然要付出他该付出的代价。”
亚瑟没有出声,病房的门被关上。
他看了眼床上的女子,凉薄的开口,“嫣然,”亚瑟走过去身躯在床上投下一片阴影,语调不咸不淡,“我知道你醒了,父亲走了。”
柳嫣然果然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除了黑色之外,其他的部分都染上了红红的色彩,“亚瑟……”她低低的唤道,“你会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你。”男人黑衣黑裤,很静笃,他是情绪很少的男人,除去喜欢小小,其他的人很难动他的情感,“嫣然,我和凯撒虽然争了很多年,但是不管是女人还是其他的东西,我们都只是争不会毁,十七岁那年我们曾经约定过,不管谁是赢家,不伤及身边的无辜。”
亚瑟淡淡的看着女子悠然转白的面容,“你昨晚做了什么,我不大相信凯撒他会强暴你。”他的语调失始终凉薄如初,半点不似他和顾安西说话时的温和专注,“刚才父亲的话你听到了,你真的想害死他吗?”
柳嫣然怔怔的看着他,“你不是恨不得让他死吗?”
“曾经,”亚瑟的语调无波无澜,“她没死便好,不管当初是凯撒放她一马,还是孩子偿命了。”
原来是这样,他最在意的还是只有那一个。
柳嫣然侧过视线,看向刚刚露出逐渐明亮的窗外,“我不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她闭着眼睛手指攥着被子,“昨晚我喝得很醉……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我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才……”
她看着黑衣黑裤的男人,眼睛仍旧是红的,她轻声道,“对不起,如果我不是喝醉了也不会被……”
柳嫣然坐在床上,脸色苍白而虚弱,整个人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亚瑟的眉心不自觉的拧起,最终,他走过去帮她掖着被子淡淡的道,“你刚刚才醒来应该没什么力气,我待会儿让佣人送点你喜欢吃的早餐过来,先休息吧。”
见他转身,柳嫣然的急急的扯住了他的衣袖,“亚瑟……你别走,”黑色的长发下没有血色的脸蛋楚楚可怜,“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还是……嫌弃我了?”
亚瑟的眉心蹙得更紧了,沉默了一会儿淡声道,“没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休息吧,我在这里就是。”
说完收回自己的手,踱到沙发前坐下,柳嫣然见他没有走笑了笑还是躺了回去。
才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鲜血的水漫了一地,英俊冷然的男人阴鸷而嘲讽深刻的模样,她皱着脸,胸口很不舒服,手也跟着慢慢的收紧,一股茫然的情绪漫过心头。
挥之不去的是他转身前的最后一个表情。
…………
米兰,某时装晚会结束后。
宋小诺随手披上后面的助理递给她的裘皮大衣,温软细细的毛华贵而冷艳,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得宜的笑容,她一贯习惯于应付这样的场面,虽然从顾睿结婚后她很长时间都没有在公众的场合露面。
万人瞩目的钦慕可以让她忘记某些东西,人总是需要存在感的,哪怕其实于她而言无关紧要。
时装会刚刚结束,一大波的记者就异常兴奋的挤了过来,她还站在T台的最边上,连助理都被挤开了,只有跟她一起另一个女模特被挤在中间。
“温蒂小姐,请问你对凯撒公子强暴自己嫂嫂是什么态度?”
“您没有参加亚瑟公子的婚礼,是否在婚礼前就已经跟凯撒闹翻了?这次远走米兰是受邀参加时装会还是特意避开了婚礼?”
“之前有消息传出说您和凯撒公子已经领了结婚证,但是一直没有要举行婚礼的新闻传出,您结婚的消息到底是否属实?”
“您丈夫在强暴哥哥新娘的事情您知道吗?”
“……”
“温蒂小姐,请您说点什么?”
一来因为她是媒体的宠儿二来谁都知道墨门宋家的温蒂身份显赫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对象,所以媒体在她面前说话的态度还是保持着相当的客气。
无数的闪光灯落在她的身上,无数的话筒挤在她的面前,各种吵闹的声音震动着她的耳膜。
宋小诺的眼神有一闪即逝的呆滞,头一次没有经过思考就回应了伸到她面前的话筒,“你们说什么?”
一句话立即引起暴动,西蒙都感觉到那些记者明显全都激动起来了,举着的话筒都要戳到她的脸上上去了,他阴着脸想挤进人群都很难费力。
皱着眉头,她站的位置很边缘,摇摇欲坠的像是随时会摔下去。
“温蒂小姐您不知道吗?”
“今天早上出来的头条新闻您没看到吗?还是您跟凯撒的婚姻早就已经破裂?”
“温蒂小姐您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新闻?您是不是跟凯撒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你们结婚的事情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满世界都是急哄哄的兴奋的逼问声,那些摄像机在对准她她不用看也能感觉到,常年的经验让她习惯性保持着缄默。
脸上原本的微笑也僵硬得无法维持,宋小诺的眼神微微的飘忽着,她被拥挤的人群挤着,思维有些空白转身就想离开。
“温蒂小姐,您是怎么看待您的丈夫强暴嫂嫂的?”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从后面冲到了最前面,手里举着一个黑色的平板,屏幕的方向对着她,入目就是极其不堪的画面,因为光线很暗,拍得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即便如此也能看清楚内容是什么了。
拿着平板的记者问道,“温蒂,所有的杂志都在夸你是全世界男人的梦中情人,看着自己的丈夫宁愿强暴别的女人是什么感觉?你们夫妻平常生活不和谐吗所以凯撒宁愿放着美人去染指嫂子?”
几句话划过她的耳膜清晰的传到她的大脑,宋小诺漂亮的眉毛蹙起来,正准备开口,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大力撞击将她撞得猛地冲出了好几步。
边缘就是踩空。
不断闪烁的闪光灯间她看到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上近乎恶毒的笑意,还没能消化,下一秒,尖锐的痛楚就从脚踝和膝盖处传来。
好像整条腿就被生生的折断了。
她痛得抽气,好痛,眼泪都要冒出来。
西蒙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什么大步走过去把挡着的和包围着的记者全都拨开,脸色又黑又沉,其中还直接摔了几台摄像机踹翻了几个死命的要挤着的记者。
宋小诺疼得脸色泛白,她怕疼,正如她跟凯撒半开玩笑说的那样,她怕疼,怕到宁愿承受心疼。
西蒙顾不得顾忌,干脆利落的地上的女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她冷汗直冒的脸蛋,浓眉拧得厉害,低声道,“马上去医院,抱歉。”
虽然高度不高,但是因为摔下来的角度刚好磕在了膝盖上,宋小诺已经痛得意识昏沉,手抓着男人的肩膀,恍惚的呢喃,“好痛。”
然后脑袋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昏了过去。
从她离开罗马到米兰有几天,她就有几天没有休息了,西蒙抿唇,看着怀里倾城的容颜,神情复杂。
…………
空白的房间里,一身黑衣的亚瑟显得格外的突兀,深长的黑色风衣挺拔冷漠,他低眸淡淡的注视着漫不经心气息寥落而淡漠的男人,薄唇发出音节,“嫣然已经脱离危险了。”
男人没有任何的反应,淡漠宛若从骨子里透出来。
这种至骨的淡漠与其说是一种情绪,更像是一种状态,他半阖着眼眸靠在身后白色的墙上,无形的墙壁缭绕在他的四周。
亚瑟再看他一眼,继续不急不缓的开口,“昨晚的事情不准备说点什么么,”他的语调里隐着浅浅的玩味,“身败名裂的强暴犯,柳家已经决定要上诉控告你,你是准备在这里等着认输么?”
凯撒淡淡的笑,微长的发梢将他精致的眉目称得几分妖邪,声音不知因为什么而沙哑得厉害,白色衬衫下隐隐透着斑斑的血迹,看得出来已经被父亲严厉的惩戒过了。
他的薄唇勾出艳丽凉漠的弧度,“我有点儿累,”他只是半睁的眸里玩味的意味比亚瑟的话语间更浓厚,“没我觉得孤独吗?我身败名裂,往后你要是跟嫣然离婚,顾安西永远是小三上位,你永远是辜负发妻的负心汉。”
沙哑透了的声音弥漫着慵懒的嘲弄。
男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微微敞开的胸膛暴露出鲜艳的痕迹,浑身上下的狼狈偏偏衬出更打眼的矜贵和性感。
白得让人心生不安的房间里好几分钟的沉默,亚瑟终是转了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凯撒一眼,若有所思的开口,“刚刚传回来的新闻,记者在时装会之后追问温蒂你的强暴案,她从T台上摔下去了。”
门带上的瞬间,男人沙哑的声音微微的紧绷,“她怎么了?”
亚瑟风轻云淡,“腿好像摔断了,”唇畔勾着几分意味深长,“她好像是最无辜的。”
门被带上,白色的房间又恢复了安静,静得呼吸都听不到。
男人英俊的脸淡漠无痕,眼睛里仍旧没什么温度,唯有指尖微动。
宋小诺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就是一张沉静美丽的脸,如果不是眉目间夹杂的担忧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她动了动唇,“妈。”
苏绾呼气,紧绷的神经松懈开,她摸摸小诺的脸庞,温柔的问道,“乖女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诺怔怔的,呆呆的问道,“腿很痛……妈,我的腿怎么了吗?”
那高台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何况她是别人撞了直接摔下去的。
“没事,好好休养就行了,你爸爸去办出院手续了,待会我们就回家,”苏绾的手指很温软,是那种最舒适最有安全感和归属感的手感,“饿不饿?妈妈给你去买好吃的……”
“回去?”小诺下意识的反问道。
苏绾是心思极其剔透的人,她温柔的笑,很随意的道,“里昂家那边的事情你爸会处理,小诺只需要安心的养伤就行了,”她微微的笑着,“伤心的事情不需要多想,时间一长自然就过去了。”
哦,她想起来了,是掉下去前她听到的凯撒强暴柳嫣然的事情。
好歹也算是她名义上的丈夫,结果她是从别的记者嘴里知道这些的。
宋小诺摇摇头,声音轻却很坚决,“我不回去,妈,我会去罗马。”
苏绾顿了一下,手指梳着她浓密如海藻般的长发,“小诺,你从小就很有主见所以你的事情我跟你爸爸也很少插手你的事情,你当初和顾睿分手的时候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你伤心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城堡不见天日我们也不打扰你,可是小诺,”脸上是浅浅的微笑,可是眼睛里的担忧很重,“顾睿总共就伤了你一次,可是凯撒那样的男人,他能来来回回不断的伤害你。”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没办法看着你待在那样的一个男人身边,你喜欢他,我知道你是喜欢他,可是小诺,你怎么会喜欢那样的男人呢?”
你怎么会喜欢那样的男人呢。
苏绾是看着她的眼睛这么问的,“阿雪的事情,这次他跟他嫂嫂闹出来的事情不管真相是什么,他伤了你就是伤了你,也许以后还会有无数这样的机会来伤你,小诺,我会寝食难安。”
这是苏绾这些年以来第一次干预她的事情。
她不想再让小诺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
宋小诺沉默了好几分钟才扯出几分无畏的笑容,“妈,以前不是有高僧说我主动红颜露水失去所爱吗,你们懂的我都懂,”素淡的容颜如水墨,“我不喜欢牵肠挂肚的感觉,无忧怀孕了我没办法才放了顾睿,至于凯撒,我也等着那天。”
她的手背很白,和白色的床褥几乎要融为一体,“既然我喜欢他,那自然是喜欢他好好的。”
………………
庄园的议事大厅里。
宋小诺海藻般的长发浓密的披散在肩头,她穿着一件薄薄的淡紫色的毛衣,浅V领露出精致的锁骨,手中把玩着系在手腕上的黑色钻石,容颜明艳逼人,倘若不是坐在轮椅上,那份隐隐的气势要更加的强烈几分。
乔治看着她出现,意外之外眉间皱起,“温蒂,”他沉声,“这事儿是我们家对不起你……”
宋小诺的手搭在扶手上,抬着下巴打断他的话,“凯撒呢?”
她的谦卑和礼貌里夹杂的倨傲较之亚瑟和凯撒更加的浓更加的不加掩饰,“如果柳小姐要上庭的话也要收集好证据正式上诉才能逮人吧,爸,你想软禁凯撒作为惩罚的话一天一夜应该差不多了。”
乔治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你是来要人的?”
宋小诺的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闻言淡笑,“我担心他被您打死。”
乔治看她的眼神带着少见的探究,带着浅浅沟壑的面容仍旧是不动声色,“他强暴了的嫣然,温蒂,你还帮着他?”
宋小诺谦卑的垂首,十分的明艳,淡淡的倨傲,“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了。”
乔治眯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抬手淡淡的道,“他倒是找了个不错的女人,你想见他就见吧。”是夸奖还是讽刺,那意味就很清楚了。
凯撒听到门开的声音没什么反应,直到轮椅滚过地板的声音他才抬头,漆黑的瞳眸倒映着精致美丽的女人出现在轮椅上的身影。
他的瞳眸微缩,声音被刻意的压得很低,“宋小诺。”他下意识想问她的腿怎么了,可是话到嘴边变止住了,因此只是喊了她的名字。
宋小诺抬手对身后的西蒙道,“待会儿再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西蒙领命颔首退出。
自己划着轮椅慢慢的挪到淡漠靠着墙壁一身狼狈落魄的男人身前,她看着他身上星星点点的血痕,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你好像挺没用的。”宋小诺俯首看着他身上的伤,歪着脑袋评价了一句,意味不明。
男人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靠在墙上的身躯往前倾,布着暗色的伤痕的手落在她的膝盖上,出乎意料的动作轻。
他盯着她穿着长裙的腿看了半响,声音沙哑得模糊,“怎么摔的?”
“哦,”她看了他的俊脸一眼,顺口回答了,“被嫉妒我的女人推下去的。”
当时虽然场面混乱且她是有点被炸得脑袋空白,但是也模糊不了她是被那个名模趁乱推下台的事实。
那股狠劲儿,根本就是想废了她的腿。
她并不是很懂男人眼里此时的意味,很深沉很复杂,尤其是浓的快要溢出来一点都像是他这种眼里只有柳嫣然对别人都是凉薄的男人应该有的眼神。
她确实不懂,因为凯撒的脑海中来来去去回放的都是亚瑟说的话,你的强暴案闹到宋小诺的面前去了,她被记者的逼问的时候从高台上摔了下去好像摔断了腿。
摔断了腿。
手指徒然的用力,惊痛得宋小诺乍然的叫了出来,“你干什么这么大的力气,很痛。”
凯撒慌忙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眼神始终的盯着她的腿没有看过她的脸一眼。
她拧拧眉头,语气有些冷淡的不耐,“能起来吗?需要我叫人来扶你吗?”见他半响没有动,她以为他没懂补充道,“我跟你爸爸说了,看在我的面子上我带你出去。”
“你的伤势再不处理会溃烂……”
“我没强暴她,”男人淡淡哑哑的声音打断她,“但是我跟她发生关系是事实,你不是有洁癖么?”
他抬眸眯着眼睛嘲弄的低笑,“不用管我,走吧。”
男人站起来,干燥的手摸着她的发,语气淡淡的,“我想出去自然能出去的,宋小诺,你的心这样软,当初怎么架得住顾睿的挽留的,还是他真的诚意太不够了。”
下身是黑色的熨帖的西装裤,就像个长辈一般低笑,“喜欢你的男人那样多,总有人爱的不是你的美貌和家世。”
也许直到此时,才有些真正的坦荡的真诚,以及毫无算计猜忌的真心,“如果你被伤怕了下次考虑的男人先领到你爸爸面前过眼,他不会看走眼。”
落魄而淡漠,漆黑的眸深沉而平静。
宋小诺嗅着他身上并不好闻的气息,“你为了她做了很多事情,”她想了想道,“凯撒,你后悔过吗?”
像是突然想起,然后随口一问。
他依然只是淡淡的摸着她的发,“当初不该碰你。”男人蹙着眉头如是说。
她应该是干干净净的。
曾经她是媒体眼里的女神,凯撒想起那一浴缸的血水,淡淡的想,如他这般的男人占有过她的确只是玷污而已。
不该碰她吗?是觉得到底还是背叛了柳嫣然,还是后悔跟她发生过关系。
宋小诺垂眸,“先出去吧,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待到死么?”
说着她就要自己推轮椅,凯撒眉心蹙得拢起,动作比她更快,推着她的轮椅就往外走,“我来。”
西蒙见凯撒推着她也没有上前,只是一言不发的跟在一侧,视线无意中瞟过男人身上某些见骨的伤,还是觉得意外。
他伤得很重,比看起来更重,这点宋小诺看不出来西蒙了解清楚。
阳光照在男人的身上更显得苍白,像是久不见阳光的犯人刚刚出狱,气息安静沉淀得彻底。
庄园最大的花园里,青石板铺的路上狭路相逢。
柳嫣然没想到温蒂会出现,她更加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帮凯撒。
在她的印象里,媒体杂志上的美人温蒂是骄傲跋扈的。
她也看到了新闻温蒂听到消息从高台上摔了下去重伤了腿。
青石板的路很窄,恰好因为宋小诺的轮椅所以必须有人让路,柳嫣然身侧的不是亚瑟是布鲁。
她站在那里,眼神终究还是落到了满身是伤的凯撒身上,他亦看着她,那样的眼神较之亚瑟还要凉薄几分,无波无澜,“麻烦让开,”应该是嗓子伤了所以有点哑,“小诺的轮椅要过。”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回避。
柳嫣然看着轮椅上的女人,浅紫色的毛衣搭着颜色相衬的长裙,海藻般的长发为她的气质增色不少,她不明白,于是问了出来,“他是强暴犯你也维护他,为什么?”
她以为,宋小诺被背叛,会踩上最后最狠的一脚。
她手上的黑色钻石,有些刺眼,宋小诺温温淡淡的道,“第一,他不是强暴犯,据我所知你们两情相悦才滚的床单,第二他不是我丈夫,我的手下应该也告诉过你我跟他结婚的事情是假的,所以他没有为我守贞的义务,你们青梅竹马的深刻情谊感动了我所以我远走米兰给你们机会,至于我为什么维护他,大概是因为我是好人。”
凯撒静静听着她的话,有些神经微微的松懈开了。
还好,她不是因为爱他才折回来维护他。
此生最厌恶别人同情怜悯他,但他宁愿宋小诺回来是因为同情他。
柳嫣然愣住了,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不是她所预料的那般。
倒是宋小诺睨着她,“我怎么对他我都有自由,但是柳小姐这样绝情我实在是不大懂了,凯撒他是掘了你们家的祖坟么你利用他对你十多年的感情来算计他?你看了那份化验单仍旧决定跟亚瑟结婚不管他有没有背叛你你都已经变心了,既然如此,何必把罪过推到别人的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