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古董行,伍骄阳转过身,负手而立,冷冷睨着屋中其余人,脸上神色难辨喜怒。
顾正凛与那几个税差被看的全身发毛,仿佛被山压着,头都抬不起来。
伍骄阳开口:“说罢,为了什么大事闹得如此不堪?”
其中一个税差抬头看向顾正凛,后者一梗脖子,端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那税差年轻气盛,见状怒极反笑,朗声对伍骄阳回话道:“王爷拒不上税。”
伍骄阳心头微微一愣,当年破除压力推行新税收制度,不论皇宫贵族亦或贩夫走卒,都需根据收入上缴税款。但为了缓解朝中冲突,又根据身份地位的不同划分了几个档次的免税期。
伍骄阳的视线转向顾正凛,顾正凛正做正气凛然状。伍骄阳勾起唇角笑了,走过去哥俩好地揽住顾正凛肩膀,似笑非笑问道:“怎么着老六,对税收政策有意见?”
微热的呼吸拂在脸颊,吹进耳里,顾正凛产生幻觉,觉得怎么听怎么像“你对我有意见?”
顾正凛神情明显畏缩了一下,扭过头偷瞄伍骄阳脸色,后者笑眯眯一副好脾气模样。
顾正凛咬咬牙,咳嗽两声,嘴凑到伍骄阳耳畔,极力压低声线小声道:“我。。。我前阵和人赌博输了不少。。。眼下,眼下没钱。。。”
伍骄阳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顾正凛脸红耳赤,直想往地缝里钻。
旁人看的丈二和尚摸不到头,不知他兄弟二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伍骄阳使了个眼色,怀前上前听话,伍骄阳和他低声耳语片刻。莫怀前走到那几个税官面前,微微一笑道:“各位大人还请少安毋躁,想必个中有误会,王爷绝不会不顾王法拒交税款。”怀前是宦官,声音却不尖锐刺耳,反倒透着大气派,眼下不卑不亢一番话说得人不得不服。
“几位大人请随我来,咱们这就去取税款。”
几个税差有眼色懂轻重,见有现成的台阶下,自然爽快的向顾正凛道了罪,又恭恭敬敬向伍骄阳行了礼,这才随着怀前取钱去了。
顾正凛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丝毫不因伍骄阳替他垫钱而尴尬别扭。韩纪元觉得这人真乃皇家血脉中的奇葩,忍不住笑出声。
顾正凛看看他,笑道:“我记得你,你是韩家的三公子韩纪元。”转头眨巴着眼盯着伍骄阳看,许久,轻声问道:“。。。悠然自在他俩还好吗?”
伍骄阳神情坦荡,不置可否的昵他一眼道:“都忙着呢,一个忙着开当铺,一个忙着开青楼。”
没动没跑平地上站着的顾正凛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咧着嘴晃着脑袋半晌说不出话。伍骄阳拍拍他肩膀,道:“好久不见了,去你府上边吃边叙叙旧罢。”
顾正凛与伍骄阳同岁,刚刚三十七八岁就已抱上了孙子。当顾正凛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抱给伍骄阳看时,伍骄阳先是怔怔出神,而后笑叹道:“人生天地之间,真若白驹过隙,数十年时光转瞬即逝。去书房念书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一眨眼,孙儿都有了。”
顾正凛脑中闪过记忆深处清俊雅致的人,那个总是取笑他,却处处提点维护他的男子。那个聪明慧黠,却终是逃不脱命运捉弄的男人。抬眼望向正逗婴儿的伍骄阳,心底怨恨之情幽然而生,但下一刻,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难受。
在别人眼里,顾写意一生风光无限,放荡不羁,最后更是权倾天下,逍遥快活,真乃羡煞旁人。可在顾正凛印象中,顾写意自小孤单,每日独来独往,不见他与任何人亲厚。记得小时候大家在一起玩,顾写意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从不走近。顾写意的感情太自私太纯粹,只放在那有限的几个人身上。于是当所爱之人突然猝死时,他甚至来不及反应,感情世界就已坍塌大半。例如荣贵妃的死亡。
无数文人口诛笔伐顾写意的阴狠,骂他对手足至亲的残杀。可夜深时扪心自问,真的全怪他吗?先皇自幼厌恶他,不管顾写意做得再出色,也鲜有好脸色。太子爷着了魔魇,一心想要掌控他,拥有他,不惜伤害打击。三皇子顾天赐与太子妃更是合伙毒杀他生母荣贵妃。四皇子。。。四哥。。。
“老六。。。老六,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伍骄阳问。
顾正凛猛然回过神:“哦,哦,在想皇上前阵也添了麟儿。”说到这忍不住发起牢骚:“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这两年不光加重了税收,还养了群蝗虫一样疯狂敛财的大臣。”
伍骄阳沉默不语。看了无数属下上报的资料,伍骄阳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顾承欢似乎很缺钱。不光加大税赋,还暗中强硬收购了许多赚钱的行当,更开了许多官家背景的青楼,赌场等。这两年宠信的大臣也多是资质平庸,却极能收敛财富的和绅式人物。
伍骄阳对此十分不能理解,他当初离开时,给他弟足足留下一亿五千万两足纹的国库官银,整整是他接手时的二十九倍。这么多钱就是应付□□都绰绰有余。钱多到一定地步基本与废品没什么区别,因为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摆着还占地方。如果说顾承欢因为后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就开始堕落,满脑子金银财宝,吃喝玩乐,心如磐石的伍骄阳恐怕是禁不住这样的打击的。所以伍骄阳伍老爷再也按耐不住,又从幕后走向台前。
“刚才一打岔差点忘了问你。”伍骄阳纳闷道:“你究竟输了多少钱?竟然连税款都输出去了?”
顾正凛特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也不光花在赌博上。。。天下皆知淮南是温柔富贵乡,是享乐的好地方。殊不知近年崛起的淮南西边的花溪城更是人间天堂。”
“哦?”伍骄阳眼眸闪了闪,大有深意地笑道:“能让自幼锦衣玉食的皇子称赞,想必是不凡。”
顾正凛喝了杯酒,叹道:“花溪城中朝月楼,住上一日纵死也无憾呐。。。花溪城由淮南教把持,治理的一年一个样,不要说商家富豪,就是外省的官员,也有不少专程跑过来见识见识的。。。”
一声冷笑突兀响起,顾正凛打了个激灵。
只见伍骄阳把玩着酒杯,乌黑的眸子黑沉沉地泛着幽深的光。仰头将酒一口喝下,转着酒杯冷冷一笑:“看来爷下一站要去的地方,可以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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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各位对不住了,这次失踪时间貌似比较长。。。不用质疑,我真没去火星,我一直在地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