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摘下的那一刻,温雪轻还是看见了那人的脸。
上一秒她还满心戒备,满腹探究,下一秒她眼里只剩了惊愕。
“陆陈词,为什么是你?”
“看来我的伪装还是很成功的,连你都没认出我。”他再开口,已是男人清朗的声线。
温雪轻却是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嘴上说道:“我们本就不熟,我怎么会认得出你。”
“这话可真叫人伤心。”面上却看不出半点伤心的模样。
她特意将尸体藏起来,就是为了找出背后的幕后之人,人是逮到了,却是陆陈词。
他不是在养伤吗?看他这幅样子,伤好了?
这实在是太过奇怪,温雪轻一时间断了所有头绪,便站在圈外,和那男人对视着。
“咳咳,你准备让我在这坑里站多久?”
温雪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陈词腿上还贴着那张千金符。
她抬手一挥,嘴里念了一句咒,陆陈词腿上红光一闪,双腿一轻,他纵身跳出了坑里,站在温雪轻面前,居高临下。
“你浪费了我一张符。”温雪轻道。
她很不喜欢这样仰着头和陆陈词说话的感觉,奈何她个头实在不够。
要是快快长高就好了,温雪轻头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
而陆陈词望着眼前这个全身上下黑黑的小丫头,看不见她的脸,只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仿佛透过那双眼睛,就能同她说话似的。
现在这姑娘眼神明显是带着不满和责怪,看得出她那张符很贵重。
陆陈词眸子微垂,眼里一闪而过笑意,道:“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这明显是想岔开话题,可温雪轻确实也很在意,于是她语气不善的问:“你是冒充了别人?”
“不是,本来就是我雇人去偷尸体的。”
温雪轻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眼里透出些些讶异:“你不是大理寺的人?为何要专门雇人去偷尸体?”
她一边问,一边摘下了自己头上的黑巾和面纱,一直蒙着面,可闷了。
既然这大主顾是陆陈词,那便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头巾扯落的时候,发丝垂落,她头上梳着简单的马尾,那根碧玉簪子,一如既往的落在她发间,成了唯一的亮色。
见陆陈词目光落在自己头上,温雪轻下意识摸了摸青爻,果然它已经完全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像个死物一般。
温雪轻都有些好奇了,这陆陈词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为什么让青爻这么避讳他?
她思绪稍稍放远了些,又被陆陈词的话吸引回来了。
“前两日,我去告病假的时候,得知大理寺接手了一件案子。有一户人家的孩子被人贩子拐走之后,便失踪了,他家里人报官之后,又派人找了很久。”
“最后孩子尸体没找到,却是抓到那人贩子,那人贩子说早就把那孩子杀害了。官差便押着那人贩子去找孩子的尸体,果然在一处破败的寺庙里找到了……”
陆陈词说到此处,突然顿住了,盯着温雪轻发间的簪子,良久。
她莫名觉得不自在,总觉得青爻似乎暴露了。
“然后?”
陆陈词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只是走神了一下,他继续说:“仵作验尸,说那孩子根本就是刚死,可是人贩子一口咬定早在半月前就把孩子杀害了。”
果然,有人用什么法子保持了那孩子的尸身不腐。
“那孩子的尸体为何到了大理寺?你又是为何要费尽心思找人去偷尸体?”
“因为那孩子家族与朝中重臣沾了些关系的,他们似乎很想知道真相,便用了关系,将此案移交给大理寺。我那日凑巧得知了这件事,便有些好奇,所以雇人将尸体偷出来,准备悄悄观察几日。”
前边的话尚且有几分可信度,越到后面,却越是古怪了。
“你既是大理寺的人,为何还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以你的身份,想做什么应该都不难吧。”
她这问题太过犀利,且一双眼专注的盯着他,倒叫人不忍心对她说谎。
陆陈词悠悠叹了口气,作出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因我这次伤重,上司发话,不许我再参与大理寺的案子,便是接近大理寺都难,没办法我才出此下策。”
温雪轻狐疑的打量着陆陈词,只见他一张脸浓淡相宜,鼻梁挺拔,双目狭长有神,这样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可看不出受了什么重大的伤。
她知道陆陈词的伤主要在身上,最要紧的便是胳膊上的那道剑伤。
只要他不想让人知道,应该是能好好隐瞒住的,比如她现在就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受伤了……
眼神一瞟,却见他胳膊上一片暗色。
那是过度使用内力,导致伤口崩裂流出来的血,那一身黑衣的一处着重染了暗色。
突然想起那个老郎中的话,那一剑是伤到了陆陈词的筋脉,若是治疗不甚,极有可能会落下病根,甚至会废了那只手。
莫名的,温雪轻此时脑海里循环出现那个老郎中的话,视线也紧紧盯着陆陈词胳膊上那一块暗色衣裳。
陆陈词说完正想看温雪轻的反应,便见她这副呆呆愣愣的样子。
不觉好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伸出手拍了拍温雪轻的脑袋。
“怎么,担心我了?”
温雪轻顿时黑了脸。
她家里的 哥哥们喜欢摸她脑袋也就算了,毕竟是哥哥,她忍。
可这陆陈词是谁,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也对她做出这么无礼的举动。
她小脸一垮,默不作声往旁边站了两步。
陆陈词见了,忍俊不禁,很快放声大笑。
他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这清朗笑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震耳,震得她的耳朵都麻麻的。
温雪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待他笑完了,温雪轻没好气的说:“这件事我们没完,你已不是第一次坏我的好事了。”
“你说的是重名楼那件事?我怎么记得我是帮你成了好事。”陆陈词瞅着她这模样,抿出笑意,又说,“何况这次怎么看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还没有怪你,你倒先倒打一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