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放暑假的时间,雅图以全系第六名的好成绩结束了大学第一年的课程。而她的英语单科成绩还是无人可以问津的,听,说,读,写都是年纪第一。雅图已经在电话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爸爸妈妈,她知道这是给父母最好的礼物,也是让他们可以放心的理由。宋大嘴死拽着雅图让她和自己回家过暑假,雅图谢了她的好意,告诉她自己已经决定回杭州看外公外婆去了。她从小是在那里长大的,除了妈妈,外公外婆给了雅图无尽的爱,雅图永远也忘不了他们。如今两位老人已是耄耋之年,不愿意再做长途旅行到北京来了,可是他们时刻都在想念着一手带大的外孙女。而雅图也常常回想起他们。为了全力以赴参加高考,雅图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没有回过南方了。考上大学后又忙着准备军训,所以就一直拖到现在。她时常想起从小长大的地方,那条深而曲折的弄堂,想起‘曲院风荷’公园,想起那浓浓软软的杭州话,想起油炸臭豆腐和肉丝炒年糕。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让雅图想暂时离开北京,就是她需要让自己冷静一下。自从见到伟岸以来,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激起了涟漪,心里好乱。她还不能确信自己对伟岸的这种感觉是不是真的有些荒唐?这到底是爱情呢,还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临离开学校那一天,雅图和宋大嘴坐在教学楼前的花园里聊天。闲聊了一会儿后,大嘴突然像一个大姐姐那样,把一只手放在雅图的肩头,用少有的沉稳的口气,轻声地对雅图说说:“雅图,别太难过了,那天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如果你真认为他对你很重要,就给他打电话吧。这年头儿女的主动怎么了。有接触你才能更了解他,才知道他值不值得你爱。再说你看历史上的那些名人夫妇,像宋庆龄和孙中山,徐悲鸿和廖静文,还有鲁迅和许广宁,不都年龄差了老鼻子了吗?”雅图看着大嘴,这个十几年的好朋友,心里暖暖的。她也伸出一只手放在大嘴的肩上,微笑着说:“我的大嘴,谢谢你,你要是男的,我一定嫁给你了。”说完,两个人笑作一团。
雅图很快买好了火车票,临走的前一天,她去邻居家和爷爷奶奶打了声招呼,并把家门钥匙留给了他们。正巧李小溪也在,她问雅图,等她回来是否可以帮她好好练练外语口语,雅图爽快地答应了。只有小岸听说雅图要走了,有些不高兴了。他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雅图看了很久,然后慢慢低下了头。从他的眼神里,雅图能感觉到他与刚开始和自己见面时的态度已经完全不同了。其实雅图早就觉察到了小岸的变化,每周末雅图坐在小岸身边,一起吃饭,和她‘聊天’,有时有空带他去一起出去买文具,连环画,小岸从刚开始的害怕已经转变到了现在对她的依恋。雅图低下身,用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小岸圆圆的小脸,说:“姐姐很快就回来了,等回来了,我带你去买新书,好吗?”小岸没有说话,转身跑回他的小屋去了。王奶奶笑着对雅图说:“你看,雅图,小岸他可喜欢你了,我们全家都喜欢你啊。”爷爷奶奶又嘱咐雅图路上要小心,回来时提前打电话通知他们一声,他们好为雅图准备吃的。第二天下午,雅图在动身去火车站之前,拿起了电话,在大嘴的鼓励下,她决定要主动给伟岸打个电话。雅图在呼机上留了言:“我去杭州了,过一个月就回来。希望回来时马上能够见到你!文雅图。”
杭州的天气比北京要炎热的多,白天大部分时间雅图都在家陪外公外婆,老人和外孙女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而两个上初中的表弟和表妹也会来缠住她,问这问那,例如:“表姐,你说这英语我们怎么才能学得像你一样好呢?你有没有什么窍门的?” 又例如“我以后也要去北京工作,到大城市去感受一下生活,你说我应该学文科还是学理科好呢?”她有关大学里的事情,问她北京的变化。傍晚,雅图陪两位老人一起出去散步,走到‘曲院风荷’去坐一坐。她从小长大的那条弄堂早已拆迁了,当年的小伙伴们也都搬走了,不知去向。他们的年纪和雅图差不多,现在肯定也正在某所大学读书,或是已经成为活跃在商海的一颗新星了。雅图还是喜欢一个人到那里去走一走,看一看。那里的一口老井还依然保存着,作为一种文物被保护了起来。每当站在井边,雅图就又会想起小时候和邻居家小女儿郡郡在井边玩儿的场景。随然大人总是严厉的禁止她们靠近那口井,可是孩子们还是热衷于在井边玩耍,偶尔还会趁大人们不注意的时候从井里摇上一桶水来,尽情的泼水玩耍,直到把衣服和袖子弄得湿透了才满意。回到家当然是少不了挨大人骂的,可是回想起来,那才是真正让人留恋的美丽的童趣啊!
雅图喜欢这座典雅悠闲的城市,还有那到处弥漫着的植物的清香。可一旦她静下来的时候,脑海里就总是会出现伟岸的影子:伟岸的眼神,他的声音,还有他坐在自己身边时的感觉。一个月一晃就过去了,那天陪外公外婆散步回来后,雅图便开始收拾行李。外婆见她这样,很惊慌地问:“乖囡囡,怎么要走啊?离开学不是还早得很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雅图连忙方向手中的东西,扶外婆坐下,说:“外婆,没有出什么事。我是想早点回去看看书,为下学期的学习做做准备。” “可是外婆和你外公都不想让你那么早走,我们好不容易把你给盼来了,你爸爸妈妈又不在国内,我真的很不放心.......”外婆说着眼圈红了。雅图搂住外婆,也有些激动地说:“外婆,我没事,你看我这次回来长得不是很健康吗?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等我工作了,一定把你和外公接到北京去”。 雅图靠在外婆的胸前,眼睛湿润了,她心里明白她急着回赶回去的真正原因其实是想见到伟岸。
火车隆隆地驶出了杭州车站,带着雅图期盼的心,开向北京。
到北京的当天刚好是周六。晚上,李爷爷和王奶奶已经为她准备了风盛的晚餐,雅图也给他们带了礼物,是上好的西湖龙井茶。为小岸买了一套精装的小人书《三国演义》,那是她在杭州陪两个表弟逛书店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她一看就很喜欢,而且马上想到了小岸。这是一套专门为儿童设计的简易读本,绘画栩栩如生,于是她就毫不犹豫的买下了。吃完饭,小岸坐在一边认真地翻看这那些小人书,王奶奶对小岸说:“小岸,等明天爸爸来了,可一定要告诉他,这是文姐姐送的,文姐姐总是想着你。” 雅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差一点喊出来‘是伟岸回来了吗’,但她忍住了,她是多么希望马上能看见他呀。
第二天上午雅图正在洗衣服,突然电话响了,她想肯定是宋大嘴打来的。因为昨天晚上大嘴就打来电话让雅图去她家吃饭,但雅图已经说好了去邻居家的,所以大嘴只好说改在今天再约。拿起电话,雅图刚要说话,话筒里传来了一个让她心跳的声音:“喂,你好,是文雅图吗?”是伟岸打来的,雅图刚听了那一个‘喂’字就已经认出了那是他的声音了,“是伟岸吗,是我,是雅图,你终于回来了!”她激动地连拿着电话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对不起,雅图,才给你回电话,我在广州时收到你的留言了,就是太忙了,现在才给你回,很抱歉。今天下午我接小岸去游乐园,等晚上回来时我请你出去吃饭吧,你有空吗?”雅图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她知道自己确实不是在做梦。
“好,我有空。”
“那好,我到时候再给你打电话,大概7点钟左右我来接你。”
放下电话,雅图站着愣了很久,这突如奇来的喜悦让她有些傻了。她没有想到伟岸会来电话,更没有想到他会请自己出去吃晚餐。但是她不愿再多想什么了,她只认为伟岸也是想她的,只是工作太忙了没时间而已。她主动给大嘴打了电话,说明了今天不能去和她见面的原因,虽然大嘴有些遗憾,但是还是为她的好朋友高兴的。因为毕竟事情有了些进展。
晚上六点钟,她听见伟岸带着小岸回来了。没过多久隔壁就又响起了下棋的声音,持续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声音才停止。七点一刻,电话铃响了,是伟岸从隔壁打过来的,雅图拿起电话,伟岸很平淡地在另一头说:“是我,大概过十分钟我在院门口等你。”雅图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三个字:“知道了”。在这个时候多说一句都是很不方便的,她也不敢想如果邻居的爷爷和奶奶,或是爸爸妈妈知道了自己这样的感情会有多么担心或是反对。八月中下旬的北京白天虽然还是火热的,早晚已经明显的凉快了。雅图换上了小姨在杭州给她新买的一条蓝色带浅棕色细条的纯棉连衣裙,从上直通到底的一排白色小口子,短袖小立领,还配有一条细的白色皮腰带,属于那种很欧式的简洁大方的淑女款式。她把头发梳了起来,在上面夹了一个淡蓝色的大发夹,她对着镜子照了一下,觉得很满意,然后就轻轻地锁上了门,悄悄地走下了楼。来到到院门口,过了一会儿,伟岸便下来了。短短的两个月没有见面,恍若隔了两年,她看见伟岸的一刹那,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激动和喜悦。
伟岸让雅图上了车,便驶出了院子。“我们去哪儿?”雅图问道。伟岸开着车,笑了笑说:“等到了,你就知道了。”雅图也就不再问了,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享受着幸福的时刻。最后车子在京城一家很有名的杭州菜馆门前停下了。一家杭州菜馆?雅图心里觉得有一丝暖意,看不出,他还是个很心细的男人。伟岸订了一个环境很优雅的小包间,雅图坐下后,才发现伟岸看上去好像很劳累,眼睛布满了血丝,脸也比两个月前瘦了不少。但是他的精神还不错,在他那一贯平淡的眼神中,雅图隐约能感觉到一种微妙地变化,但是自己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东西。伟岸主要是表达了他的谢意,谢谢她一直对小岸的关心。雅图却觉得有些失望和伤心,难道他和自己见面就是为了这个吗?真的就一点儿也不想自己吗?即便是不认识伟岸,没有他这样一个人存在,她对小岸也会这样做的。“伟岸,”雅图看着他,第一次勇敢的面对面的叫出了他的名字,虽然刚才在电话里她也叫了,但是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最近是不是又很忙,你好像比以前瘦了。”伟岸听了微微一惊,说:“是吗,我怎么没发现啊。不过年前是忙了一阵……“刚说到这儿,他的呼机响了,伟岸拿出来看了一下,便又放回了包里。
“你父母都好吗?你一定很想他们了吧?”伟岸问雅图。
“嗯,他们很好,妈妈已经适应了那里的生活,我们会经常通电话。,不过,现在我还会想另一个人。”雅图差不多就要说出来,自己是多么想他呀,但是她没有说下去。
伟岸没有接她的话问,只是点点头说:“那好啊,父母年纪大了,就需要做儿女的关心了。我也常听我父母念叨你,是一个很懂事孝顺的小姑娘。”
“我不是小姑娘,我已经十九岁了。”雅图不知怎么了,有些生气的对伟岸说。
伟岸笑了,连忙说:“对,我忘了,你是个大学生了,还是个很优秀的大学生呢!”伟岸说完凝视着雅图。雅图也对视着他,她在伟岸的眼里里看到了一个幸福的自己,一个只有望着这双眼眸才会快乐的自己。伟岸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把目光移开了,他往后坐了坐,靠在了椅背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和温和。两个人就这样坐着,大部分时间都很沉默。不是因为尴尬,不是因为陌生,更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他们都彼此沉浸在这样短暂的相逢中。雅图的心情是喜悦的,是兴奋的。她只知道现在,在这样的一个寒冷的冬夜,她坐在这样一家典雅的餐厅,还是伟岸特意为自己挑选的杭州菜餐厅,和她如此奇妙的,深深的爱上了的一个男人在一起共进晚餐。而雅图怎么能想到此时的伟岸心情是多么的复杂,矛盾和痛苦。因为伟岸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和雅图有什么特殊的关系的,即便是见面也是过份的举动。在后来谈话中,伟岸的呼机又响了两次,但他都没有出去回电话,最后索性不予理睬。雅图觉得伟岸确实是很忙的。就这样,他们一直坐到十点多才离开。伟岸开车一直把雅图送到楼门口,目送她上了楼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