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两月过去。
黄药师的精神却是越来越好了,与修练别的武功不同,这路大观微妙指旨在一个微妙境界上,悟得通了,人便更精神更轻松,却不会劳心费神,实是与人有益!然而,这却非是旁的原因,实是这门武功偏巧对了黄药师的路子,他学起来得心应手,自是精进惊人了。
这一日,月色越发地迷人。
清冷的月光下,带出如有凉水的冷风。这风虽是伤人,但刘志恨与小龙女都是得了上乘内功的,自然是寒暑不侵。内功这种东西虽不可当饭吃,但于人体之妙用端得是无穷。
对着往常,刘志恨与小龙女携着手步入山上,寻着一处高岩坐了。原本是要坐草地的,只是上次爬来一只草虫,让小龙女分外不喜,事实上刘志恨也是不喜,自然,这回也就不再选那草中落坐了。而且,坐这石上,虽得凉了少许,却也比让草露打湿裙裤得要好。
月夜如此宁静。便是草虫叫唤也听不得了,但于刘志恨与小龙女却是最爱这种清幽。刘志恨眼观鼻,鼻对口,口问心,双手摊开,五心朝天,缓缓运转体内真气,让自己的气息越发地平和。小龙女则依偎在他的身畔,轻轻将半边身子俯就在他的身上,一张飘若出尘的面容印照着月光,也不知心中想着什么,微风浮动,带起她三两丝青丝,微微拂动着,那一身一头的女儿清香无不充斥着刘志恨的口鼻。
忽然,小龙女动了一下,刘志恨却是一拉她,道:“莫动……”小龙女怔了一下,随即听话的不动。心道:“他要怎样,我便怎样,我便什么都听他的才好……”却是一道暖气传来,小龙女一怔,就觉那暖气到了两耳鼓膜,这正是刘志恨运用无上玄功带小龙女入微境中感知一切。
就听一连匆匆的脚步之声,那是两人一前一后相并而行。
其实,非止这二人之声,只是余者一听就明,正是杨过在与陆无双等比斗,年轻人的精力总是无穷,便是玩着就没个完了。
而那两人步子,却非是刘志恨与小龙女知者,好一会,那两人行至千百之步远,方自停住。只听一人道:“尹师弟,事你再抵赖也是无用。我去禀告丘师伯,凭他查究罢。”
那“尹师弟”道:“你苦苦逼我,为了何来?难道我就不知?你不过想做第三代弟子的首座弟子,将来好做我教的掌门人。”
先前那人道:“你不守清规,犯了我教的大戒,怎能再做首座弟子?”
“尹师弟”道:“我犯了甚么大戒?”
先前那人大声喝道:“全真教第四条戒律,淫戒!”
小龙女眉头微微一皱,她虽得向刘志恨表了心际,只是她自己仍是一守如水的女子,这两人说话渐渐不堪,她却是不乐起来。刘志恨轻声道:“这二人一个是赵志敬,一个是尹志平,那尹志平就是每每偷窥于你的人……”小龙女这才明白,感情这两人说话竟是与她有关!
就听那尹志平沉着嗓子道:“甚么淫戒?”他声音虽轻,却却是已经透露出一股杀意了。
赵志敬却是一点也不悚他,两人武功相距不大,甚至可说,赵志敬还高他一线。这固然是尹志平平日里行韬晦之策,不与人争的结果,但他的一身艺业也不是虚的!只把冷笑放出来道:“你自那日在山下镇街上见了活死人墓中的那个小龙女,整日价神不守舍,胡思乱想,你心中不知几千百遍的想过,要将小龙女搂在怀□,温存亲热,无所不为。我教讲究的是修心养性。你心中这么想,难道不是已了淫戒么?”其实尹志平虽是对小龙女念念不忘,却是心中爱极,虽有时想到亲密处,但立时便觉不该,不敢再想,如何似这赵志敬这般说得不堪,只是这赵志敬要乱他心志故意而言。
那尹志平颤声发抖道:“胡说八道,连我心中想甚么,你也知道了?”
赵志敬却是得意地冷笑道:“你心中所思,我自然不知,但你晚上说梦话,却不许旁人听见么?你在纸上一遍又一遍书写小龙女的名字,不许旁人瞧见么?”赵志敬说的得意,“哗啦”一声响,从怀中抖出了一张白纸,恶形恶状道:“你自己瞧瞧去,这是不是你的笔迹?你要是还不信,咱们交给掌门马师伯、你座师丘师伯认认去。”
那尹志平再也忍不住,他的手本来就已经搭在了剑柄上,这一下可不就立时拔了出来,话也不说,分心便向赵志敬刺去。赵志敬侧身避开,将白纸塞入怀内,狞笑道:“你想杀我灭口么?只怕没这等容易。”尹志平一言不发,疾刺三剑,但每一剑都疲他避开了。到第四剑上,铮的一声,赵志敬也是长剑出手,双双相交,当下便在那处花丛之旁斗起来。
小龙女听得分明,那两人也是万万想不到,他们隔出这么远了,说话声音竟还得能让人听到,一来自是刘志恨的武功高强,内力精深,但更重要的也是得了这静寂的夜色所致。这两人说话,全是说得小龙女,她一向心性自洁,旁的生人多看她一眼,她也会生出厌恶,现下却叫这两个道士你一言我一语地拿她打趣,她心中气极,轻轻道:“真想杀了他们……”语声冰冷,要是可以,小龙女真就一剑杀了他二人也是不眨一下眼,只是她现下也是知了人事,知道这两人都是全真教三代最前名的弟子,若然真是杀了,非得出大乱子不可,古墓山庄才建,不是罗浮的几位师姐妹,真真就是个空壳子,如何真的斗起来?虽得了刘志恨的帮助,但小龙女实是不想让他为这种小事烦忧,也就不想生事了。
那赵志敬与尹志平斗了好一会,那尹志平使的尽是进手招数,而赵志敬不断移动脚步,冷笑道:“我会的你全懂,你会的我也都练过。要想杀我,休想啊休想。”
忽听得杨过的声音大叫道:“啊!又是全真教的臭道士!”却是他听到打斗,拉着陆无双跑过来看,这一瞧,可不乐吗?一个是那个没事就来偷瞧的尹志平,一个是他的便宜师父,他一直想扁的赵志敬,立时叫了一声,便要扑上。
刘志恨微微一笑,对小龙女道:“你那个好徒儿来了,想来是要替你出气,可是有趣了!”
小龙女想到趣处也是不禁发笑,心也就定下,将头再放放,更舒适地*在刘志恨的肩上,原本刘志恨最是厌恶与人搭肩,让人极痒,但小龙女这个螓首轻且又软,便如一团柔玉一般在他的身上,却是舒服。
那赵志敬冷哼一声道:“小狗蛋,是你?你入了古墓派,钻了女人裤裆,便就觉得了不起了吗?哼哼!”杨过大怒,却是陆无双先道:“老牛鼻子,你很厉害么?让姑娘我瞧瞧你是不是比上次有所长进!”竟是她先抽剑攻上,仿佛是故意嘲讽于他,陆无双这甫一出手赫然还是那招“小楫轻舟”。
赵志敬见了陆无双心中便打了退堂鼓,只是陆无双没给他下台的机会,上来便动手,她之身手何等快捷,赵志敬想跑怕先要将屁股让出来给陆无双刺上一剑,也不知能不能就此逃出,这他如何肯?好在他上次连连失据于这一招之下,回去痛定思痛,虽然他人品不堪,但于剑术也是浸淫了十数年的,竟教他找到了破处,当下一招“柔橹不施”回了上去,陆无双“咦”了一声,娇笑道:“有长进了啊……”只是她说得好听,语中却带出一股怨怼之意!
杨过则是向尹志平扑来道:“程大妹子,你与我观敌料阵,这个觊觎我师父的淫道就交由我了!”本来他的第一选择对象自是那赵志敬,只是赵志敬已经为那陆无双所抢,他才不敢去撸陆大小姐的虎须,是以,只得向这个接二连三偷窥小龙女他师父的尹志平下手。
尹志平哪里把杨过放在眼中,长剑一指,便行格开,谁想这杨过得了这许多名家大师的指点,早非是吴下阿蒙,但见他挥洒之间,全真剑法夹着玉女剑法,竟是凌厉之极!尹志平不敢大意,长剑回护自身先求无过,一时间,气得杨过哇哇直叫,但他也是无可奈何。
赵志敬虽敌住了陆无双,但这陆无双却是个小变态,她得了刘志恨的九阴真经,自身又苦练了全真教的一应武功,便是这剑法一道,竟不在赵志敬之下,加上她体力过人,使起剑来如有长江大河,连绵不绝!就听得“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赵志敬叫苦不迭,心道:“你也喘口气呀?”只是陆无双之苦修何其可怖,她本就是刘志恨闲暇时打造出的无双利器,是要大用的,刘志恨在她身上费下的心血岂在少数?这一通快攻,竟似是无有穷尽。对于此,了解最深的反而是程英,她本就是聪明人,从陆无双口中一点一滴得知陆无双这些年的经历,似她这般练武成狂,上有名师指点,下有良药补身,如何不强?
却是那尹志平给杨过缠得受不住了,他本就不想与杨过纠缠,早生了去意,眼光一瞥,暗道:“要是他们杀了赵志敬岂不是好?”得了这个念头,他是再也不肯停留,但见他左剑平刺,右掌正击,同时左腿横扫而出,正是全真派中的“三连环”绝招。杨过不敢硬接,高纵丈余,挥剑下削。尹志平长剑脱手,猛往对方掷去,跟着“嘿”的一声,双掌齐出。掌风凛冽,大劲扑来,一股劲气生生将杨过迫开,他自己一招手,那剑回来,原来这剑上的柄部缚了条细丝,这样一带,尹志平招回了剑,再不做停留,撒开双腿,两脚如灌注了风一般跑了个没影!
赵志敬大惊,一个不防就吃了陆无双一掌,他肩头酸痛,叫道:“死丫头,不是看在你师父的份上……我劈了你!”陆无双大怒道:“我师父的名号也是你叫的?”
赵志敬急红了眼道:“刘志恨,你算什么东西,真要你徒弟杀我吗?”陆无双心中发了狠,暗道:“便是杀了你又当何如?师父杀得人还少吗?”她早存了报效师父的心,自然手下加劲,摆出了一副非把赵志敬一剑刺死的样子。
正自此时,一人叫道:“杀人?谁?谁杀谁?你们杀来杀去的好不烦人,有谁看见我儿子了?”竟是一个手足倒立的怪人跑了出来,不消说,也是为这里打斗所惊来的人。但见那人身子甚是高大,骨架粗壮,脸上模糊一片,头发胡子乱成如麻,竟是个雄伟的老人!只是他这般模样出现,未免有些诡异!
陆无双正在追杀赵志敬,这赵志敬也是倒霉,偏偏对手是稚虎一般的陆无双,此女习武的年月虽短,但锋芒已现,一手快剑,于江湖之上,也是一流!虽内功未足,但外功补之,赵志敬竟手忙脚乱,败像纷呈。陆无双不欲人来多事,道:“哪来的怪老头,别多事!”
怪老头道:“你这姑娘不错,武功也好,与我当个儿媳妇吧……”他说着跳到陆无双的面前,陆无双一惊,赵志敬得机溜走,却是气坏了无双,她正要动手,杨过叫道:“别……那是我义父……”
怪老头道:“什么义父,叫爸爸……”
刘志恨眉头轻动道:“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这人可能是个高人……也许还是个熟人……”
小龙女百依百顺道:“嗯!”抬起了头,两人方一起身,这一转来,只见月下一人远远地盯着他们,那人一身杏黄的道袍,手上一支拂尘,背上一口长剑,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如是给她罩了层银外衣。只是这人凤目含煞,面若冰霜,一丝表情也没有,不自觉地便有一股冷意从她身上发出。
刘志恨先是一怔,继而大喜,道:“莫愁……”正要一步上前。
却听李莫愁“咯咯”地怪笑,道:“难为王爷还记得小女子……只是人家现在已经不叫那个俗名了,贫道赤练,现下江湖人称赤练仙子,却再也不是那个什么好不知事的李莫愁了!”她说得平静,只是语中饱含无尽悲楚,一双眼睛,竟是片刻间浮肿起来,目中盈盈闪闪,那一眸子泪水仿佛倾刻间便要如大雨而下。
小龙女怔了怔,方上前一步,只道了个“师姐!”就听李莫愁喝道:“住口!”但见李莫愁胸脯起伏无定,道:“自小时师父将你抱了进墓,我一直疼你爱你,常常在外面为你找各种玩具,有时还要为此挨上师父的责罚……怎么那个时候……我竟没想到你是这么个祸精!”
小龙女闻言一怔,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她本就皮薄,现下,却真是如同死人一般的惨白!
刘志恨忙道:“莫愁,你误会了……”他本想说自己和小龙女虽得了情义相投,但言不及乱,两人仍是清清白白的,却是李莫愁笑道:“误会?我来此非是一日,她往日里发春想汉子是假么?那时我还不知你就是铜先生!只道这也算是她的良配,只是我万万想不到,你竟是早打了她的主意,非是如此,你何以强入古墓?这两日里,我瞧得分明,你们一到夜里便这般花前月下,心里,何尝还有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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