籥音轻灵,众巫女的歌声更像是禽鸟翅羽,纷扬落下。
恒安的乳母抱着她。小公主刚刚醒来,睁着一双鹿眼,稀奇地东瞅瞅,西望望。无牙把她接过来时,她似乎要哭,却又没哭,等她看到白且惠,一双眼牢牢盯着她,竟还讨好地笑了一下,神情极像旅。
白且惠从圣坛里取了碗水,拿刚折下洗净的荷花叶子沾了,洒在小公主脸上。
恒安闭了闭眼,“咯咯咯”笑起来。她的大眼睛眯成两弯新月,胖乎乎、圆滚滚的小身子扭得可爱极了。
白且惠愣愣看着她,心里愈发乱了。
轮到白且惠唱主祷词了,她却久久没有出声。无牙重重咳嗽了声,白且惠回过神来,不禁有些委屈。
她接过又软又暖的恒安,告诫自己:“别想,什么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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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来到苹台地下室,那里已有一群人坐着等他了,除了他弟弟侧,多是他这三年笼络来的人才。
这些人争论得激烈,旅进来时,他们停了一停,不久,这股激昂的情绪继续抬头。
让他们这样激动,是因为成嘉收到命令,即将带领他的军队去征伐舒国。这道命令自然不是旅的本意,是斗椒擅作主张,令掌印官盖章认可的。旅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大家都明白:现下楚国军队力量大致分为三股——郢都城内侍卫军、中央军和地方军。
论侍卫军,楚成王一手栽培的铁甲军已完全沦为斗椒、斗般兄弟的护府军,但旅的燕羽营在吕良蒲带领下,暗中清除奸细,整顿军纪,实力足以与之抗衡。
中央军军权大半在斗椒兄弟手中,但成嘉屡屡为国征战,他的部下在编制上属中央军,实质则与他的家养军没多大不同。除了成嘉父子,也没人调动得来这支军队。
至于地方军,鞭长莫及,暂可忽略不计。
旅继位后,一味沉溺酒色,荒废政务,斗椒兄弟初时还有疑虑,现在早已不拿他当回事,之所以还未动手推翻他,无非是顾忌燕羽营和成嘉手中的这支军队。但成嘉一旦带大军去打舒国,郢都城内军事力量对比悬殊,旅危在旦夕。
大伙儿七嘴八舌,都说要阻止成大将军出征舒国,要去也得让斗椒兄弟带他们的人去。
旅听了一会儿,道:“舒国屡次侵犯我边境,早有人提议灭舒,但因斗椒、斗般在这事上意见不合,始终未采取行动。这次怎么就突然定下让大将军去了?”
成捷道:“斗椒拉到工正蒍贾为他做说客。蒍贾虽爱和斗椒抬杠,但在斗家兄弟那伙人中威望颇高。他一表态,很多人便赞同斗椒,要大将军领兵去灭舒。唉,这件事,‘圣旨’已下,恐怕没有转圜余地了。”
旅点点头,他又问了吕良蒲和侧现手中的军队情况,实际可调动多少人马。
旅道:“斗椒策划日久,大将军一走,怕就要发难。但世事难如人意,恐怕过几天楚国有大事发生,他的计划,还得等一等。”
众人不解其意,旅却也不解释,他只吩咐了三件事:一件是要侧带上他自己府中的士兵,去郢都附近山里扎营,每日里勤加练兵,声势越大越好;一件是要成捷带成家亲信人奔赴各个郡县,一边私募地方军,一边让郡县尹偷偷屯粮;还有一件,则是要伍举隔天去找白且惠,听她命令行事。
这三件事,除了第一件,可以解释为震慑斗椒、斗般,让他们在动手前多个顾忌外,余下两件,诸人都不解其意。
侧忍不住道:“王兄,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现在扩充地方军有什么用?还有,地方军可比中央军会捞钱,他们不缺吃的,何必为他们屯粮?”
旅笑道:“就你废话多。你们只管去做,不久,大家自然明白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