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捡回来的……”一个身着蓝衣的年轻女子靠近还在昏睡中的江涛,“还蛮耐看的,就是挺黑的,不过黑的挺特别的。”
另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浅笑一声,没有回答。
蓝衣女子又说:“哎,你以前不是只捡小孩回来嘛,这次怎么……看样子伤的不轻,不过看他睡觉的样子,他一会儿像是在哭一会儿像是在笑,一定是个好玩的人。”
“看他还算面善,比你家的那个好多了,治好就送你了。”
“别说了,别说了,我听都听烦了,你还说,我们家的那个最好。”
“算了,说了你也不听。”
“他能医好吗,他同伴走的时候你答应过的吧?好像是很重要的人呢。”
“有吗?我以为我答应的是他可以走了。”
“你不说他面善,治好你自己留着呗。”
“恩,身板还算结实,治不好就是我葡萄园里的化肥,治得好就是我葡萄园里的园丁。”
“你这么毒,以后怎么嫁……”她话到一半,就不说了,因为她觉得和这个人谈男女之情无异于对牛弹琴。
“不过他的身体有些奇怪,普通人封住三四道经脉就必死无疑,可他我连封了他六道经脉他还是没事,这倒好……”她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只能她自己听见了。她学中医以来,自认为对人体穴位的把握还算熟练,但一直对人体经络流动缺乏直接的接触,这次她正好利用江涛来研究人体经脉,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禁露出喜悦之色,身体也移近江涛。
“医学上的事我不懂。”
“就是说他治的不好不坏也有作用。”
实际上蛇毒已经深入江涛五脏六腑,也正是轮流封住十二正脉中的六条经脉才能让他坚持到现在,可接下来怎么治,红衣女子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而江涛这阵子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也在一个庄园,是玫瑰色的庄园,好像就叫玫瑰庄园,玫瑰的香气隐藏在庄园的每一个不经意的角落里,高大的屋檐下,幽深的小径旁,整齐的篱笆边,还有房间里浓郁的香肆意弥漫,昏昏欲睡的感觉阵阵袭来,在梦中也能让人醉意绵绵。
而他好像已经在这庄园生活了很长时间,他对庄园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只是具体哪里熟悉又说不出来。
一天傍晚,他从外面回来,哼着小调,踏着青石铺成的小道,肩上挑着两桶刚采摘回来的圆润饱满的葡萄。
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边一晃而过,没错,这种压迫感一定是雷爵,已经梦过好多次,每次雷爵的压迫感都这么强烈。
“你终于练成了。”他停住了脚步,以略带迟疑的口吻对着空气说。
过了一会儿,这种感觉又来了,他心神一凝,左脚点地,右脚作刀在空中画出了个半圈,瞬间刀气像水纹一样向外扩散。
只在一处,波纹产生了些许的弯曲。
“你也练成了。”从空气中走出来个身影,是雷爵。
“什么?”
“人刀合一。”刀不像别的兵器,它使到极致,便狂放至极,即使是江涛也难驾驭,人刀一体更是难上加难,江涛心里明白这是在梦中。
“刚才的空间扭曲真是厉害,不过你那种压迫的气势还是如影随形?”
“哈哈……”雷爵大笑,“那是时空扭曲,是一种利用负质量和负压力的能力。”
“负质量?”
“对!让身体迅速进入前面空间,前后空间扩张,身体所在空间压缩,可以近距离穿梭空间,理论上快得过光速。”
“你是雷爵吗?他有这么好学嘛?”
“在你梦中你让我变得比你更强了。”
“去庄园小坐一会,我要用最好的葡萄酒款待你。”
“你我之间,还是以这种方式结束比较好。”说完雷爵就走了。
等到江涛回到玫瑰庄园,就像之前的梦境一样,在庄园左边的一大块青色草地上,“双子星”在全神贯注地进行新一轮的比试。
小精卫坐在庄园最高处酒红色的屋顶上,面朝着夕阳落下的地方。当她看到江涛回来,就挥舞着白色的翅膀在空中盘旋一圈,然后落在江涛面前,在梦中她是白色羽毛而且不再是背对着人。
“江涛哥哥,回来了。”
“恩。”
“累不累呢?”
“不累。”
进到庄园内,和往常一样,是一个红衣女子的背影在侧厅的走廊一晃而过。
接着是怀军出来,他笑脸相迎,显得他还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朝气蓬勃。
正厅里面正在进行着一场宴会,在这段时间里,他在梦中已经参加过无数次的宴会。还是406部队里的那些人,连那个有些神经衰弱,身体孱弱,喜欢绘画,从来不去人多地方的李昂都在。但他没有入座,只是躲在墙角描绘他的画板。
这次江涛决定去看看他,于是和之前不一样他朝李昂走过去,“我能看嘛?”
“可以。”李昂用他虚弱的眼睛抬头看了眼江涛。
李昂画的正是整个宴会,他左右手同时在画布上运笔,画的极快,一切都极其真实。
“为什么没有陆长官呢?”
“不在其中。”
“可是有怀军呢。”江涛想怀军刚才应该在这,李昂他画的应该是前面一段时间的景象,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自己并不知道,博士也许是因为什么事出去了。想到这里江涛以为自己失言了,就没有再说话了。
他接着看见他在画布的窗户上画了一只蜻蜓,但他抬头看了看那边的窗户上什么也没有。
很快这幅人物众多,场景复杂的宴会画就画好了。江涛正想劝李昂入座,但他连眼皮都没动就把这张画扔进另一边的纸篓中,接着又在白纸上画了起来。
江涛以为他是对刚才的哪一张画不满意,他心想:艺术家都有自己表达美的方式,绝不含糊。
这次还是没有陆元,那只蜻蜓好像正要飞走,还有光线好像变弱了一些,不知道是谁醉倒在墙角。这些和江涛看到的都不一样。
这时,怀军从外面进来,拉着江涛入座,又和之前的梦一样,江涛虽然很乐意和大家一起,但他明白这都是在梦中,于是举杯欢笑间也生出苦涩。
不过,几杯好酒入肠,江涛也能忘怀于中。
直到他朝窗外匆匆一瞥,看见一只蜻蜓正伏在窗户上,和刚才看到的画一样,他有点吃惊地看着四周,一切都如同画中一样,有人倒在墙角呕吐,有人绊倒高脚灯……江涛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在屋里寻找李昂,有人告诉他,看见李昂去了后面的小阁楼。
李昂站在小阁楼的面前朝江涛看了眼,就推门进去了。
门是半掩着的,江涛轻轻地推开门。
他现在明白了,李昂的画画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他应该是在指引着自己走出这个不断重复的梦境。
房间里的布局同这些日子住的那间病房的格局是一样的, 桌子上放着一张画,画上的是在火焰中燃烧却丝毫没有被烧毁的玫瑰。
江涛手一碰到纸,那火焰便真的燃烧起来,玫瑰花在火焰中飘出袅袅香气。
他一闻到那香味,便从梦中醒来。
床边站着一个黄袍僧侣,他柔声问道:“你醒了?”
“你是?”
“将要渡你到彼岸的人。”
“彼岸?开什么玩笑,你到底是谁?”
“你看我已浮在空中,这是高度实体化的灵,你可以伸手触碰,但你只能碰到虚空。”
江涛真的伸出了手,果然无法触及他的身体,“你真的是……是……”
“不用怀疑,不用惊讶。”
“没有,劳烦你远道而来。”
“不用客气。”
“不好意思,你说的彼岸是指?”
“是成为和我一样的灵,脱离肉身之苦,不死不灭,参悟天地大道,永享天国之福。”
江涛浅笑一声,“天若有情天亦老,算不算?”
“不算大道。”
“你刚才所说的灵是?”
“肉体死后,七魄消失,七魄指的是世间的喜、怒、哀、惧、爱、恶、欲,而此生未被救赎的灵魂会被圣光吸收,温暖并灌注能量,然后重新回到世界,完成救赎之路;已经完成救赎的灵魂可以去得彼岸,拥有大智慧,可以指引救赎之路。”
“救赎之路?”
“对,每一个心灵都是完美的,只是暂时被尘土蒙蔽了,总有一天会完满的。人要自我救赎,神也希望如此,要不要再历世间,就看救赎是不是圆满。”
“这么麻烦?”
“想一世便得救赎,未免过于天真,我看你胸前有十字架,当年教会力量遮天蔽日,他们怕不只一世得到救赎会削弱教会的统治,所以灵魂返世之说就被删除。实际上,此生不能戒除的恶习将会加倍于下一世,就是说人生来就会有另一个空间的积累能量,但我们最终都会达到一个点,就像毕加索的天才,是因为他前世带着对画的热爱与不甘而亡,能量积累到后世,后世达成所愿之时,凡尘就已留不住他。”
“是嘛?那我下辈子一定是个大作家。”
“你已可以摆脱凡尘。”
“呵……呵……,凡尘?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是凡人一个,我留恋玫瑰香的欢娱呢,你闻到没有,闻一下,是不是?”
“你最想要什么?不要陷于黑暗当中,接受圣光的爱吧!”
“人如朝露情如梦,有些事无论我怎么做也无法改变,时间不能倒退,人死不能复生,有时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哪怕再苦点,再累点,只要能和家里人在一起,不用再一个人流浪。”
“你这一世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辛,可是你每一步都陷得太深。”
“我总相信全心全意去做,就会触动冥冥中的天意。”
“你已触动天意。”
“……你是干什么的?圣人,爱的使者?come on,整天爱啊,爱啊爱,你们真正了解这个世界吗?你们真的有爱过?如果你真的有爱过,却又能隔岸观火,我只能承认你们没有人性……当然我没有任何贬低你们的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你要做什么,想要摆脱光的束缚?”
“不只是来自光的束缚,我要让所有人看看什么是坦荡和不羁。我不喜欢隔岸观火,我喜欢烈火熔金!”江涛把头上的棒球帽拿下来,拍了拍膝盖,又重新戴上。
“当你变得不再害怕时,你必使周围的人得救。”
“谢谢。”
“你去哪?”
“我觉得我已经好了,我赶时间,有点晚了?”
“什么晚了?”
“现实生活需要我,我也需要现实生活。”
“我要请求神赐福与你,为你的勇敢。”
“谢谢您和神的仁慈。”
“世界因你而多彩。”那人手指的方向正是江涛将要去的方向,那世间的光像满天的星斗一样绚丽多姿。
江涛一开小屋的门,那光便刺的他猛然间从梦中醒了,原来他还是躺在床榻上。床边站着的是一个红衣女子,玫瑰花的香气正从她的衣裙中飘出。
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一脸倔气的小男孩。
江涛的身体异常的虚弱,视野里闪着星光,当他看到一袭落尘的红裙,闻到袅袅的瑰香,仿佛觉得身边这红衣女子就是那在火中燃烧的玫瑰。
“你已经昏睡七天七夜了,我以为你醒不了。”她说。
江涛揉了揉脑袋,原来这是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又做了一个梦。
“我……怎么了?”他觉得他全身毫无力气。
“你之前中了蛇毒,命悬一线,是我控制了蛇毒,但毒已渗入五脏六腑,本来以为你要成为我葡萄院中的亡魂,不过现在我应该已经找到了救你的方法。”
她身边的小男孩看着江涛,微微地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