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越国诏?危如累卵 (3)
风不停,微微吹拂过来的,是一丝血腥,这熟悉的气息是属于战争的,在这片土地上,为权,为可怜的史书上一笔。
雨啊,当初,你也是如此?你可知道你的后代这样不济么?丝毫也没有了你的豪气!
可是,也许他们与你是非常相像的,和你一样怯懦,未败之前,连试也不敢去试……
吕赢——或者说歙,独自坐在箭楼上。
战场已经平静,尸体仍旧铺满了原野,雨水冲刷着血迹,全部汇入莱溪中去。天地一片yin霾,连草也仿佛是灰红色的。歙觉得这场面好熟悉啊……他从前就曾看过了。
——在那个时候,周天子势力还很强大,大军扫荡至越地,名为讨伐妖孽,实则是为了雨一手所创的强盛国土。将要小霸的边陲之国行越,早已被中原诸侯所忌,他们一呼百诺而来。
所以那时候,雨绝望了,他没有战的勇气,连试也不曾试!
那日军前,众目睽睽下。他被杀死了。何为死?他乃天地之灵气所化之物,雨却真当他做妖孽,以为污泥符咒,巫师的魇镇就可以消灭他……
虽然元神散落,当时所受的侮辱与心中的悲苦,却深深的刻印在每一片血肉中。
歙的手紧握,望着自己的身躯——这身体就是雨的血脉,真是讽刺!他竟能投身于此处,仿佛是上天注定要他来复仇一般。
歙笑了,他真希望这腥风血雨不要停下,把灾难都降到雨的国土上,然而越地何辜?该死的是吕氏!
当他收起笑时,一人踏上了箭楼。
歙回首,只见那戎装青年双目炯炯看着他。
"你来这里何事?"他问。
凤琅手里捧着披风,道:"公子呆在这里,四面起风落雨,太冷了,我家送衣服来……"
歙看那青年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发现他的异常,可他并不在乎,只道:"那就送过来……怎么?你不是爱亲近我,却不上前来?"
凤琅眼中一丝疑惧,没有逃过歙的注意,他只轻蔑一笑。
"凤琅啊……赵无恤什么时候回来?"
凤琅道:"很快!"
"很快,比得过莱溪水涨吗?"歙道。
凤琅一怔,他平素绝少惊诧愕然,这时候被吕赢一问,却倏地一个冷战,披风也险些落地。
那双锐利眼睛直望着吕赢道:"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歙一笑,甚是yin冷,苍白的手伸出,指向北面:"我说的是莱溪啊……你从这里也可以望见……可是,你却看不到云楚军在干什么。"
"他们退兵筑营了。"凤琅的神色越来越严峻。
"嘿,你倒是镇静。"歙还是那么讽刺的神色。突然低声道,"我不想死在这里!"
凤琅道:"吾家豁出xing命,也保得公子平安。——我家答应过叔叔!"
见这神色坚毅的青年。歙也意识到了,他并非不知轻重缓急,而是早就心里有了打算。
想到这里,歙更是觉得奇怪,他道:"那么这里的城司呢,还有老司马,还有朱秋。你都不管了么?"
"若吾支持不到叔叔回转,已经与叔叔约定,只保你一人。"凤琅说出这样的话,神色也不禁凄然。他急忙整顿精神,续道:"公子既然以料想到战局之转,那便也让凤琅放心了。此阵凶险,只怕公子与乱军有闪失,吾上不对不起主君,下对不起叔叔恩泽,"
歙又是一声冷笑:"没骨气的东西!就只等着叔叔来。你自己是废物么?"
凤琅眉头一紧,朗声道:"吾佩服叔叔英雄,却未看低我自家不是好汉!"
歙道:"那好啊,若等云楚来袭,我看你如何抵挡了……莫怪我不提醒你!"
"公子这样说……是……"凤琅疑惑道。
歙只觉得胸口烦闷,知道是神志开始涣散的先兆,他强压下心潮,急道:"这里水淹之时,云楚乘机来攻,确实是厉害的计策,难以相抗的是天时,却不是人。凤琅,你切不可死守城池,而是要拖延时间,将行越守军保存下来,你不是看到诏书了么?我们还要回去……救我的弟弟呢!"
虽然他似乎在微笑,凤琅却仍旧觉得冷,他觉得站在他面前的,简直不像是公子赢,甚至……不像是个人。
"凤琅……找到一身好甲,我的身体,应该还足够支持一副戎装,你可明白?"
凤琅点点头。
歙抚着额头,道:"到时候,你要奉我号令行事,我知道赵无恤不会按时回来,他恐怕自己都难保呢……我要活着回国都,听到了吗?"
凤琅只觉得自己杀阵都经历过,却未曾经历过这样古怪的事情。
面前这人,仿佛换了xing情,看他说话的口吻。还真如一国君王般颐指气使,而那冷冰睿智的气度,更是与公子赢天渊之别。他也不知怎的,就应道:"旦凭吩咐!"
歙嘴角的笑,变得苦涩了:"啊,你这样的没用,却还是要扰乱我么?我早晚要全部要回来的……何必呢……啊,凤琅,你听着,若我不肯穿戎装,你可要强硬些,这时候讲不起礼节。"
说完,他安然倒卧进凤琅伸出的手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