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雪已经封了道, 深一道素白,浅一道淡黄。行人都冻得瑟瑟发抖。
苏袖袖坐在镜子前梳着头发,一头乌发像水一样顺滑的流淌下来, 像绸缎一样。
镜中少女的面孔还是那样的清丽皎洁, 眸如潭水清澈, 但是她的脸色却很苍白, 苍白的就像外面的雪一样。
天气很冷, 露在外面的手都已经冰的没有了知觉,就好像有无数的针在扎自己的手。
婢女又一次的进来,躬身道:“将军还在外面。”她的神情带着微微的不忍。
苏袖袖的眸中亦有泪光闪过, 她咬了咬牙,终于什么话也没有说。
圣上下旨让季明成年前去京城迎娶公主。他却出现在了这里。不管他想做什么, 苏袖袖想她都是不能成全的。
她一直以为季明成是一个理智的人, 会明白什么是责任, 应该在什么时机去做什么的事情。没道理一个在沙场上可以运筹帷幄的人,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去主宰自己的人生。现在看来,是她高看他了。
他有没有想过他出现在这里,会给季家到来什么样的后果,又会给他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以后江湖诺大, 却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她还是呆呆的立于镜子前。心下茫然又失措。她没有父母, 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他站在门前已经站了二天了, 这样冷的天, 就是他再好的身子也不会受不了的。
她的眼里有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直到察觉到自己的眼泪, 她才有些惊异的发现自己居然哭了呢。果然还是于心不忍嘛。看着那样一个本该骄傲的人为了自己折腰,果然还是会舍不得嘛?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 丫鬟再次进来说季将军可能撑不住的时候,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的跑了出去。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鹤纹大氅,风把大氅吹得鼓鼓囊囊的,像是兜进了风,他的五官还是像很久以前一样的英俊,只是看下去风尘仆仆的,眼底有疲惫的神色。
他的脸色苍白,就如同一张白纸。
看到苏袖袖,他的唇角动了动,却始终没有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手虚虚的遥遥的摸着苏袖袖的脸,喃喃道:“袖袖,是你吗?我该不会又在做梦吧。”
她留信出走,他当时就想追出来,可是爹爹一直阻拦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他总在夜里的时候梦见她,她或者出现在初见的小山旁,或者是独坐于小亭子里,可是当他走进她的时候,刚想伸出手去触碰她的时候,她就会像清晨碰到阳光的泡沫一样消失。他多想告诉她,约在山川,约在湖泊,约在哪里相见都可以,只是别约在梦里。
他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在路上的时候就听到了镇南王遇害的事情。他心里十分着急,他知道她是个纸老虎的性格,表面上什么都大大咧咧的,其实最是敏感不过了,他多想快点过来安慰她。可是到来的时候,她却将他拒之于门外。
她看起来比之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一眼清丽的眉眼,只是在雪光的映衬下,她的目光冷的像冰一样。
她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站住,目光沉沉如水一样的看着他,里面并没有像他一样火热的相思:“你来找我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猛地掷于冰水的中的火,一下子熄灭了。仅剩的袅袅余烟,都是他冰冰冷冷的失望。他抿了抿嘴,眸色沉沉的盯着她,声音低沉:“袖袖,你明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的,否则不会闭门不见。”
是。她是知道,她看着他,宛然之间笑了笑,衬着雪色,那笑容格外的残忍:“那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态度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突然间掉进了一个深深的沟壑里,抬起头,一点天光也无。喜欢一个人真是把自己的心交到了她的手里,从此爱恨都不由自己。他突然间紧握住她的手,那力道使她觉得十分疼痛,可是难得的没有叫起声,只是微微的拧着眉:“袖袖,你是否真的爱我?”如果爱,怎会是这个态度。
苏袖袖认真的想了想,她何止是不爱他,她甚至从来没有爱过他。她跟他的这段情于她而言不过是为了生存才做出的妥协。不过看着他那挺拔端秀的身姿,她始终没有办法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轻轻的叹息道:“你有你的大业要去成就,不能困于儿女情长。所谓英雄,总是要放弃一些常人所不能放弃的东西……”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粗暴的打断了,他眼神阴鸷的盯着她:“我不管那些东西。也不稀罕做什么英雄,我只问你跟不跟我走?”
苏袖袖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有些不安,她的心跳得很快。那是明明白白的愧疚之情。之间她以为她可以毫不留情毫不犹豫的欺骗别人。为了生活的更好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做的。本来做人嘛,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会觉得于心有愧,觉得后悔。
她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目光道:“走去哪里?亡命天涯吗?我不愿意。”
她的语气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