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魁和病人们一直聊到后半夜,其他人都进房间睡觉去了,他却精神得很,陈菲菲也一样,两人隔着门板互相窥探,过了一会儿,她实在睁不开眼了,山崎玉给她配的药,总是这时候开始发挥效力,每到后半夜,她的头就晕得很,身体仿佛飘在棉花上,感觉变得迟钝。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突然听到走廊上又热闹起来,想想也是必然,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军方肯定会知道,这不,天一亮,渡边就带着李山,来到了医院里,陈菲菲对他的声音很敏感,就算隔着一层楼,只要他说话,也能听得真切。
这回他们站在自己门口,渡边和胡魁都在,两人谈话的内容,正是昨晚医院闹鬼的事情,渡边听胡魁讲述完自己昨晚的经历,又听了听其他病人的证词,哼了一声,也讲起了自己的经历,说来也怪,这个诡异的白毛小僵尸,昨晚还真把他也惊动了,算算时间,正好是胡魁在标本室把它赶跑没多久。
昨晚渡边闲来无事,就在街上转悠,而且李山就陪在他身旁,自从这个叛徒自称开了天眼后,渡边就把他当成宝一样,不管到哪儿都得带上他,也是他嘴实在准,永定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无一不被他言中,难怪渡边把他当成自己的专属情报员,既要用他,也是对他不放心,生怕在自己视线之外,这家伙会偷着和旧部联系。
当时两人走在街上,没事也说些闲话,渡边一边扭着头,没成想前面突然飞过来一个东西,径直拍在渡边脸上,那东西毛扎扎,热乎乎的,有胳膊有腿,还带着一股骚臭的味道,渡边悴不及防,差点被那东西给击倒,他伸手试图把它拉下来,谁料那东西力气很大,四肢死死卡住他的头骨,毫不放松,这下他晃了,因为口鼻都被捂住,要是持续时间久了,就得被憋死。
一旁的李山慌了神,在他眼里,渡边脸上趴着的,是个浑身白毛的东西,看似猴子,但比猴子还小,而且没尾巴,眼看渡边脸色变得青紫,他原地转了几圈,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干脆抡圆了胳膊,照着那东西后背狠狠一拳砸过去。
拳头砸到小怪物身上,就感觉它身体瘦得皮包骨,自己的手被硌得生疼,眼泪差点掉下来,那怪物仿佛不怕疼,这么重的拳头砸上去,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渡边被传过来的力道伤得不轻,鼻血飞溅,疼得嗷嗷直叫。
说起来也亏得李山这一拳,让渡边鼻血溅了一脸,他脸上沾了血,反而变得滑腻起来,怪物四肢在他脸上打滑,再也抓不住,随后掉到地上,渡边大怒,抬脚想把它踩死,谁料那怪物一落地,跑得比兔子还快,噌地一下,窜到了几米开外,然后径直往医院方向而去,他们本想当时就追过去,可李山看渡边满脸是血的样子,担心他伤势严重,回去又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大碍,这才想起了它逃跑的方向,第二天天刚亮,就赶到北岗医院,没想到一来这儿,就听到同样的报告。
“它就藏在这间医院里!”渡边举着拳头,怒气冲冲地嚷道。
“太君,您没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吗?”胡魁问道。
渡边想了想,说那东西毛茸茸的,身上有体温,肯定是个动物,像是猴子之类的,很难缠。
“胡队长,你额头上怎么了?”渡边看他用纱布包了半边头,很是奇怪。
胡魁呲着牙,说昨晚遇到那怪物,试图抢他的枪,他和怪物搏斗中,脑袋撞到了门板上,被扯下来一大块皮,因此受了轻伤,包扎起来。
“胡队长,我记得你是打过特殊药水针的,还怕受伤吗?”渡边咕噜着眼珠子,不怀好意地问道。
胡魁苦着脸,说自己打了针,效果却不大,还是平常人一个,只能干些寻常工作。然后又说,怪物肯定躲在医院里,他愿意带头把这里搜查一遍,把它找出来。
此话一出,渡边一时没吭声,李山却突然搭腔,说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他自从开了天眼,能洞察一切,包括黑暗里的异动,只要让他在医院各地走上一遍,就能找到怪物。
听他这么说,身后的山崎玉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心想永定孕育神棍的宝地,这里神棍辈出,前头倒下一个,随后就能冒出个新的,就连八路军的叛徒,到这儿呆了段时间,也能变成资深神棍,而且能力还不一般。
山崎玉尽管不屑,李山毕竟是他医好的病人,现在还处于待出院阶段,他对李山的病情还有治疗责任,所以对李山的行为,自己也要负责任,要不然的话,刚才他一番话,就可以被视作精神病尚未痊愈,直接送到重症监护病房继续治疗,和陈菲菲作伴,他是想这么干来着,但渡边不愿意,追金童子的说法引起了他极大兴趣,而这群人里,只有李山最合他胃口,所以一直留在身边,既然李山打定主意,要去医院上下走一番,山崎玉就主动请缨,跟在他后面。
之所以要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山崎玉本人不信那套神鬼的说辞,但是他最近鼓捣出一台新机器,能检测出红外线辐射,红外线跟物体发热有关,这东西本是无心做出来的,但此时听渡边说那怪物身上有体温,他就想到了这台机器,李山倒是自信满满,他不动声色地跟在其身后,那台机器体积很小,他悄没声地把它藏在自己白大褂底下,然后探测头甩到袖子里,尽力避开自己的手腕,怕它受到自己体温干扰。
再说李山,吹着口哨沿着医院楼层逐层溜达,不慌不忙地,胸有成竹地背着手,仰着头看天,好像真的开了天眼一般,山崎玉心里嘟囔着,也不知道自己给他最后打了什么药,竟然变成这德行,可自己还得把探测器开电,还不能让李山看出来。
那些有人的办公室和病房并不在两人搜索的范围内,重点是无人的实验室还有标本室及手术室这些地方,很快两人上了顶楼,刚一上去,山崎手里的探测器开始震动,他一开始没料到。
“顶楼肯定有东西!”他朝李山喊了一句,然后急匆匆往里跑。
李山翻了翻白眼,心说他知道什么?但是自己脑子里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跟着他,跟着他!于是他也加快了脚步。
平时顶楼很少有人上来,到了夏天,楼板被太阳晒过后,炎热无比,此时尚未到盛夏时节,顶楼就已经很热了,山崎玉上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怕自己的探测器精度不够,是被上面的热气给干扰了,可当他们经过男厕所的时候,探测器震动的幅度尤其大,而厕所算是这层楼上最阴凉的地方了,因为水管子破了,一直在滴水,刚来到门口,就感觉一股凉冰冰的湿气扑鼻而来。
“进去看看,敢吗?”他挑衅地瞪了李山一眼,兀自往里走去。
“这有什么?”李山很不服气,也跟着走进去。
“这是什么东西?”刚一进去,他们就看到茅坑旁边的湿地上,就卧着一个满身白毛的东西,它趴在那儿,一动不动,脸朝下,身上的毛不算浓密,被污水沾湿后,全都贴在脊背上,其身体大约一尺多长,没有耳朵也没有尾巴,像猴子又不是猴子。
“你们昨晚看到的东西就是它吧?”山崎玉指着地上的白色怪物,面带得色。
“是又怎么样?也许早就死了!”李山看它一直不动弹,嘴里就胡诹了句。
谁料他还真说对了,山崎玉蹲下去,用两个指头捏住那东西背后的毛,把它揪起来,凑到脸跟前,仔细端详一番,发现这只是一张皮而已,里面没骨头,甚至连正面都没有,就是一块碎皮子,但是和李山昨晚看到的东西一模一样,这块皮子似乎从里面被撕开了,然后扔在这里,经过一晚上发酵,此时已经开始腐烂,发出恶臭的气味,刚才他探测到的温度,其实是腐皮发酵,温度升高的表象,不想还被他当成了线索。
“你真是乌鸦嘴,什么倒霉让你说中什么!”山崎玉总算没骂脏话。
“我说啥来着?你没开天眼,自然找不着,就算找到,也是个烂皮囊而已。”李山翻着白眼,阴阳怪气地回敬了他一句。
“你……”山崎玉举起胳膊,气得差点没兜头给他一拳,他平生最恨这些歪门邪道的言论,小声嘀咕说他在县大队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脑袋里全是这种糟粕东西。
“八嘎,一群废物!”渡边一郎很生气,自己被那东西折腾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明明看到它跑到医院里,可在这儿耽误了半天功夫,却只找到一块破皮,他问山崎玉,今天能否把怪物活捉?山崎玉一脸困惑,使劲摇着脑袋,他甚至都没见过那怪物的真容,要他一天就抓怪物抓到,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胡魁却显得很有把握,他说凭着自己警备队十几号弟兄,只要把医院外围封锁住,然后在里面地毯式搜索,肯定能把怪物抓住,而且他和怪物交过手,那东西怕他,只希望渡边能把搜查权限交给他。
渡边没说话,李山先反驳起来,他说医院住了很多病人,而且军医院的病人,即便不是日本人,也是非富即贵的上流人士(汉奸走狗),要是贸然搜查的话,他胡魁肯定吃罪不起,而且医院里很多精密的医疗设备,像胡魁这样粗手笨脚的人,一旦碰坏了什么,日本人还得花钱去买,他这么一说,本来已经打算进行搜查的渡边又犹豫起来,他这个人虽然多疑,但又优柔寡断,特别是在钱上面,上次为钱所迫,被火烧伤,就是因为胡魁,想到这儿,不由得怒火中烧,只要这家伙一出手,自己就得破财还要遭受血光之灾。
“不能搜查!”他狠狠瞪了胡魁一眼,把后槽牙咬得嘎吱嘎吱直响。
胡魁显然也听到了这不祥的声音,缩着脑袋不敢再言语。
“我看你们吵来吵去,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我倒有个主意!”渡边冷笑道,同时头一歪,低声跟李山耳语了几句,李山匆匆离去,剩下的人大眼瞪小眼,不知他是何用意,过了一会儿,李山回来了,同时还带来一个女人,这女人挺着大肚子,走路挺不方便的,可山崎玉不看则已,一看顿时愣住了,原来李山带来的女人,正是陈菲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