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怪物见了胡魁,也不慌张,一跳一跳过来,胡魁只看到它长着嘴,里面白色的尖牙足有两厘米长,如锥子般锋利,白森森的,而嘴里却是黑乎乎一片,看不清舌头和其他,要多吓人有多吓人,这怪物跳到他跟前,要捡他掉落在地上的手枪,已经来到他脚底下,这会儿胡魁才反应过来,大声喊起来,声音凄厉无比,也顾不得侦缉队长的面子了,随后就听咣当一声,他也是手足无措乱踢乱打,结果自己的脑袋磕到大门的棱角上,反而受了伤,脑袋成了血葫芦,他的喊声让西厢的病号们差点吓尿了,这帮人成群结队地跑过来,看到胡魁两条小腿肚子使劲哆嗦着,一只脚踩着***,同侧的手指着窗户,人们顺着指尖方向看过去,发现一个浑身白毛的小怪物趴在窗台上,正在往下跳,随即消失在医院夜色中,病人中有胆大的,还跑到窗户那儿去看了两眼,结果只看到一片漆黑,那怪物不知道去了何处。
这回不只是胡魁,整个四楼几乎所有病号都目睹了怪物的样子,除了陈菲菲以外,她被关在病房里,听到走廊上大呼小叫没完没了,心里知道又出事了,可自己的话却没人信,胡魁不敢开门放她出来,病人们再次激动起来,在极度惊恐的刺激下,亢奋的情绪愈发高涨。
从东厢回来后,病号们又开始胡侃起来,这回说得更玄乎,不过传言自有其生存的根基,并不是凭空捏造,比如说这个长满尖牙的孩子,她从聊天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竟然是庞家的血脉!
说来也真是巧合,二十多年前,庞家生出这个怪胎,由于是世家大户,所以长辈对此很忌讳,对外一直宣称这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不过那时候医院工作的护士有见过庞家人的,就把内幕带了出来,医院对外说孩子是因为没人敢喂奶而被饿死的,可实际上,这孩子是被秘密处死的,原因很简单,人们都被其相貌给吓住了,先前来医院门口做法的术士,也是庞家老人请来的,但是被警察轰走,于是家人合计,趁着一个晚上,月黑风高,由庞越动手,把孩子给活活掐死了,尸体本来想找个僻静地方埋了,带出门的时候被巡街的警察给发现了,他们编个瞎话,说是孩子被饿死的,医院把尸体给留下来了,这才有了后面的标本。
胡魁的伤口被简单处理了一下,包着半边脑袋,此时的他也很紧张,病人的话勾起了他恐怖的回忆,这次经历显然把他吓得不轻,到后来他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就是僵尸索命。
为何叫索命?其实这都是李山说的,他跟着渡边,听那家伙说了不少离奇古怪的东西,趁着精神亢奋,就拿出来显摆,因为之前宫本运河里钓死尸的事儿,早已经被传开,那天李山晚上跑到火车站去做法,随性的人里头,不光是日本兵,还有警备队的汉奸,他们亲眼见到了那具干尸,是个女婴,根据追金童子的传说,这里头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对儿,到今天他们发现了长着满口尖牙的小怪物复生,就和那具女婴尸体联系到一起,正好童男童女凑齐了,而且死得都很离奇诡异,他说这才是追金童子轮回转世,来永定索命来了。
陈菲菲心想这番话在永定很有市场,因为庞家兄弟后来都身染重病,可算是报应,可从那之后,庞家男丁就已经断绝了,庞越庞博身死,婴孩就算回魂,又能找谁报复索命?难道要把全城老百姓挨个报复一番?那它得有多大能量,才能完成这么大的事儿?
可胡魁并不这么想,他好像对医院有很大意见,一直在说这间医院罪孽深重,孩子都死在这里,,追金童子还魂,就是要把北岗医院变成死楼,让这里彻底荒废,病人们听他这么一说,倒吸了口冷气,方圆几十里,只有这儿设备最全,要是北岗医院被这么折腾下去,他们就得跑到别的县城去治病了,这些人大部分是依附日军的商贩,还有大小汉奸,要他们出城,他们的恐惧程度更甚于见鬼。
不过自从过完年以后,医院的怪事的确不少,也不知怎么回事,每到晚上,整个医院地下就会发出闷响,声音有时候还挺大,不光是这些病号,陈菲菲也听到过这声音,她为此还去过地下室,可等她下去以后,声音就停住了,后来大家习以为常,也就把声音忽略了,现在想想,这声音正是从庞家兄弟身死,他们从地穴里出来后才开始的,有人说这是因为日本人在地下建立了大型的加工厂,专门制造重型武器对付八路,陈菲菲听罢冷笑,心说这帮人破起案子来,效率真比自己还高,红美子的确在压鱼观弄过一个地下工厂,本以为此事只有少数人知道,谁想闲人们凭着自己的想象,就能把场景还原地八九不离十,以后再有疑问,不用亲自去调查,干脆躲到茶馆里,听他们闲侃,听上两天,线索自然就有了。
当然人群里有不少害怕的,听了他的话更加惶恐,就问他:“胡队长,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显然他不想出城去见八路。
胡魁冷笑着,说办法也不是没有,白毛僵尸他已经见过一次,而且凭着一声大吼,就把它吓跑了,说明它害怕自己,只要渡边能下令,让自己把北岗医院彻底搜查一番,把所有的东西都见见光,即便不能找到白毛小僵尸,也能把它给镇住,他说薛半仙道行不错,等有时间,再把他找上,给医院里种下几张黄纸符,必能保太平。
“那还等什么?胡队长,你赶快搜查吧!”有人显得比他还着急。
“你急什么!”胡魁鼻孔哼了一声,“这医院现在是皇军的军医院,大夫全都是日本人,我哪敢随便搜查,不要命了?”
“那可咋办呢?一定得把怪物抓住啊!”人们又开始交头接耳。
“这有何难,”胡魁说,“渡边太君喜欢征求大家的意见,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明天他一定回过来,到时候你们跟他说,把任务都交给我,不就行了,反正我现在闲着,病房里的人也跑不出来!”他说话的时候朝陈菲菲病房大门努了努嘴,众人一看上面写着“重症精神病”几个字,都很好奇,这么长时间了,他们来来往往,都没注意过这间屋子里关的到底什么人,总觉得胡魁在这儿显得神秘兮兮,想往里看看又不敢,于是都凑过来,问胡魁。
“我只能告诉你们,里面是个娘们儿,其他不能说。”胡魁坏笑着,点起一根烟。
他暧昧的态度让人愈发好奇,好几个人趴在门外边往里听动静,陈菲菲心里问候了一遍胡魁的祖宗八辈,赶忙蹲下,捂着嘴,不敢出声,堂堂县长被关在精神病房里,若是被别人看到,她的自尊心更无法承受。
病号们在门外看不到人,又喋喋不休追问起来,没有上司的指示,胡魁也不敢把她的真实身份透露出来,被问得不耐烦了,只能硬生生嚷道:“别他妈问了,这是皇军的机密,谁再问,到宪兵队去打听吧!”
这帮人讨了个没趣,方才散去,楼道里只剩下胡魁一人,陈菲菲依然蹲在门板下面,半天不敢站起来,有一段时间,她感觉门后面站着一个人,好像是胡魁,隔着门板往里窥探,她甚至能想象到他咧着嘴,无声地狞笑,刚才他一番话,总觉得隐藏着某种目的,这个人,真像看起来那样,只是个蛮横无脑的人吗?她觉得前几天,此人一直心事重重,不知怎的今天突然话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