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吃惊地瞪着眼睛, 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是由他们泄露的。
身为父母,对儿女不都是以死相护,怎么会畏敌出卖呢?
静萍安慰她, 叫她不要急, 而在她们交谈的时候, 莽古泰和云娃都被赶去门外。
一为怕人偷听, 二是不到时机。
这两个下人虽然忠勇, 但是要和雁姬那样的人斗智,却是万难。所以静萍暂且放弃要他们参与其中的打算。所谓一鼓作气,要利用他们的忠心, 现在可不行。
静萍有她的道理。她也很后悔在雁姬的面前露出破绽,使得这件事功亏一篑。但是不要紧, 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现在只能保住新月, 牺牲努达海。
只要雁姬抓不到错处,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 新月还是个格格。而克善,也还是个小贝勒。
对了,克善不能再放在那个女人的手里。投鼠忌器实在太危险,一定要先想办法把他从雁姬手中夺回来才行。
正好,现在将军府中这么多事, 若是有人添火浇油, 落人口实, 就算不完蛋, 也要扒层皮。
到时, 新月再大义凛然地出来帮衬他们,岂不是显得她圣洁无比。局势将一下子逆转。即便是雁姬也要承受她的恩惠。
世上最难堪最痛苦便是承受情敌的恩惠。静萍辛苦地说了一堆, 总算是让新月明白这么做是为什么。
转移目标,先把努达海放在一边,去攻击别人。
受人诟病,无非因为努达海已婚,倘若找个未婚的,雁姬就没有反对的借口。
到时,将那人玩弄于股掌,戏耍一番,岂不快哉!
那么,是什么人才能让雁姬同时也领教到痛苦?
新月再傻也想得到:“骥远,你说骥远?他不行的!”
曾经在没有忆起努达海的时候,新月曾经对他萌动过好感,可是对方全无感应。
没有谁会对一个表现不正常的人产生爱情。当初新月在面对他的时候,很少正常过。
而现在骥远的心里,已经有了塞雅,更加不可能去想别的。
不招人喜欢是可耻的,新月羞红了脸,吃吃道:“嗯,我曾经……可是他好像只对塞雅感兴趣。”
静萍感到这样很不妙,叹道:“敬王的势力很大,倘若让他做了骥远的岳丈,努达海的名望就会降低。而且,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没办法和敬王抗衡。不行,你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桩亲事,否则,你会吃亏的!”
新月也很想办到,奈何实力不够,她无奈地望着静萍:“我知道,但是要怎么办?骥远的心不在我这里,我硬抢也没有用啊。”
“趁他现在和塞雅都有伤,没办法见面。你要乘机加把劲,去关心他,不管他怎么厌恶你,也要坚持下去。就算得不到他的心,退而求其次,也要在他们之间制造矛盾,只要他们不和,就没办法谈婚论嫁。这样,敬王就不会尽力帮助雁姬,你要知道,这对男女也很可能勾搭在一起的。”
当初努达海看上他要安排他和雁姬的JQ,也是因为敬王几年前死了嫡福晋。那是塞雅的额娘,为了不让她伤心,到现在还没有正式地请旨,让谁来继任这个位子。倘若他和雁姬彼此看上了,将来嫁过去,虽然没有嫡福晋的地位,却可以享受和拥有这父女俩的尊重与爱。这是别人都得不到的,雁姬教新月受了这么多委屈,还使出这样狠辣的手段来钳制他们,凭什么她可以得到,那不是伤天害理吗?
所以一定要教他们彼此失和,不管是老的小的,通通打起来才好。
想要坐山观虎斗,可没那么容易,要知道,需要鹤蚌相争,渔人才能得利。
由于现在岳乐和敬王都在抢夺努达海的空缺,所以他们之间存在着竞争,这两个人都是雁姬的伪JQ对象,又和将军府多有走动,首先若能教他们两个先掐起来。这样雁姬必然不能保持平衡。岳乐和敬王不同,他是妻室的,雁姬应该不会蠢到做这样没脸的事。到那时,也就等于岳乐败给了敬王,这样,安亲王府就和敬王府势同水火。
情场失意,必然不和,只要他们不和,努达海的机会就来了,也许可以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看来还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一步步来。只有教他们自乱阵脚,才是万无一失的。
这时候新月不得不佩服阿山的计谋,据静萍所讲,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他挽回的。倘若没有他,他们四个都将暴露,所有心血毁于一旦。现在雁姬虽然怀疑他们,可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是端王和福晋,所以才给予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
还好,现在虽然自损,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努达海伤心欲绝,却也是最好的□□。但愿能够蒙蔽雁姬的双眼,使她相信他们不再有关系。这样做起手脚来就方便得多了。
越是相爱越是要表现得形同陌路。还要在两个王府之间制造混乱。仅凭新月一个人,怎么能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所以她听得半懂不懂,不时打断静萍,问她到底该做些什么。
静萍不知是该哀叹她的单纯还是愚蠢。怎么连乱中取胜的道理也要说上个三四遍。也许,多管齐下的确很难为她,那么只好一句句地教吧。
全凭死记硬背的新月像只提线木偶,乖乖的听话。
到了第二天,天还没有全亮,她便出门去福佑寺祈福。
静萍告诉她,雁姬一定会派人暗中相随,所以这一切都是表现给她看的。
普通的进香过程,新月循规蹈矩地做完了。然后对着佛像,虔诚地拜了又拜。
虽然是微服,但是她来得很早,所以这寺中还没有什么人。
静萍安排的表演已经在昨夜睡在床上的时候练了几遍,还有些生硬。新月不想被人看清楚,以免露出破绽,所以拿袖子掩住脸,半真半假地低泣道:“佛祖,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因为喜欢那个人?弄出这么多事来,我现在悔悟了,你饶恕我们好不好,不要再降罪给阿玛额娘好不好?不要惩罚小克善好不好?我的心里好难过。我对不起他们。阿玛和额娘那么疼爱我,我却害得他们要受罪,我更对不起小克善。我已经在望月小筑丢尽了脸,我也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失尽了颜面。我害得阿玛额娘的在天之灵还要被人耻笑。我害得克善小小年纪就要担惊受怕。现在闭上眼睛就看到他们在床前哭泣的样子,佛祖,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发誓以后不再去见那个人了,我和他也没有关系了。我只想让阿玛额娘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我只要小克善能够快乐的长大成人,继承家业,传承香火。不要因为我的错而祸及他们,佛祖啊……”
好长一段,断断续续,磕磕碰碰总算是背完了。因为哭声夹杂在里面,所以在新月跪拜哀求的时候,倒也似模似样。
她就这么磨磨蹭蹭地念完了。然后抹抹泪眼,问云娃:“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四刻。
今日是初十,按照阿山打探来的消息,岳乐的嫡福晋淑秀应该在这时来拜佛。这个女人每隔几日就要来拜一拜,为了求子,非常地虔诚。
他们成亲当然已经很多年了,不停地流产,偶然存活的,也是夭折的下场。婆婆和岳乐虽然很爱护她,主动回避这些伤心事。执念至深的淑秀却一心相信那是她的罪过造成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使得佛祖一再降责于她的孩子。所以屡屡来到庙中求告,希望诚心动天。
她不知道今天有一个女孩会在这儿等她,更不知道她是来挑拨离间的。
岳乐常去努达海家里她从来都知道,也一直没有怀疑什么。
雁姬虽然不常到安亲王府,为人却很不错。淑秀相信他们是君子之交,不可能做出蝇营狗苟的事来。
而现在,新月的出现将使这一切发生改变。
初次见面,就做小人之事会很引起他人的反感,新月牢记静萍的叮嘱,先从搭讪开始。
她手里捧着签筒,一直摇啊摇。直到淑秀走近,方才晃得其中一支落地。
淑秀刚要在她的身畔跪下,因为这支签落在她的脚边,她便弯腰捡了起来。
侍女蝉儿慢了一步,因此停住,站在她身后。
新月将帕子往脸上又抹了一抹,楚楚可怜,招人同情。
淑秀有些于心不忍唤住她:“这位姑娘……”
新月这才恍然回神,望向了这位跳入陷阱的可怜人。
果然和静萍描述相似,人如其名,淑雅大方,体态宜人。脸如满月,福相毕露,可惜肤色稍暗,想必是长年心情郁结的结果。新月叹了一声,有点亏心。
对这样的好心人下毒手,会不会遭报应呢?毕竟刚刚才在佛祖面前祷告过呢。
但是,新月转念一想,在她倾诉的这些话里,并没有提她爱的是努达海呀。一直都说的是“那个人”不是吗?语焉不祥又怎么会有信力呢?而且她只是在祈求佛祖不要降罪,并没有提继续这段恋情情愿怎样怎样。
这样虽然是钻空子,可是的确不算是发誓,因为没有确定后果,要怕什么呢?
不下手,阿玛额娘在雁姬面前受的屈辱,岂不是讨不回来?他们费尽辛苦才保住她,怎么能教这事毁在她的手上?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新月狠狠心,继续计划。
她装模作样地将签拿回手中,怯怯地道了声谢,然后愁目苦脸地站起来。
要让人没有防备,必须要先引起她的同情。而要引起同情,当然要扮弱小。
新月的年纪比淑秀要小十多岁,弱质纤纤的样子像只完全无害的小兔子。淑秀觉得她很面善,但她们的确没有见过。
因为体弱,几个月前的庆功宴岳乐婉言拒绝了她的出席。也亏得如此,她才没有新月吓死。
倘若她当时在场,被吓晕的可就不止福临一个。
唉,如果她在场,自可识穿她的面目,也就没有今天的事。
也许一切真的有定数,看到这个女孩儿如此可怜兮兮,淑秀忍不住出手,扶了她一把。这使得新月又验证到一个消息:淑秀很心善。
人善被人欺。新月虽然初次试手,也可以欺她一欺。
于是心中虽然还有几分忐忑,一想到心爱之人,她便提起了勇气。
拜拜已经结束,是该解签的时候,新月提着裙摆,去庙祝那边排队等候。
这是早就计划好的,新月只管装作恍然大悟地样子扮忧愁就好,等了一会儿,淑秀果然也拿着签过来了。
这两支签都是下下签。
“三月残花逐水流,风飘万点动人愁,试看春去红叶老,转瞬逐教到白头。”
这是说所有的一切都在走下坡路,转瞬皆已成空,心想而事不能成,苦盼亦不可得。
这是第四十一签,新月的那支自然不可能这么巧,但是,庙祝的手很快,不是也可以调换成是的。
所谓同病相怜,才有话题,才有契机。被这签文浇了一头冷水的淑秀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管别人。
她很伤心也很绝望,一脸苦色。而新月更是瞅准时机当面就哭了起来。
这时,干瘪的庙祝开始为了银子作祟,故弄玄虚地劝阻她们:“不要急,施主不要急。依在下之见,还是有办法破解的!”
受困的人当然马上去问什么办法。
庙祝故意望望二人的面相,将手指掐来算去,许久才道:“两位以面相来看,都是万中无一人的贵人,竟然求到这支签,真是怪哉!”
故意说得极惨烈,方才显得他的神通。这招很老,但对急于脱困的人却是极有效。淑秀绞紧了眉,新月也是心急如火,做成十分。于是那庙祝便续道:“你们求的事情不同,签文却是同一则。这说明困扰着你们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原因。”
一个是求子,一个是问家宅,同是问前程,勉强也可以算作是吧。
于是她们又立刻异口同声道:“什么原因!?”
庙祝怕这坏点子抛得不够分量,捋捋胡子,方才应道:“小人。据在下之见,你们遇上了同一个小人,而她,就在你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