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覆急促,重重有力,连带着"嚯嚯"之声,便知来者怒气冲天。
"啊。"一个宫女正准备接驾,从内庭出来却险些撞上气冲冲的康煕:"奴婢该死,奴婢知罪。"
"没规矩的东西。"康煕抬足一蹬,宫女即应声向旁倒身,撞痛了手肘也不敢吱半声。
揭那一湘珠帘,便见此幕,齐宣还未说话,康煕便"啪"一声把桌面茶壶杯子扫了个满地开花:"混帐!"一屋子奴才都吓得跪在地上,黑丫丫地一片,连平日花言巧语的魏珠此时连眼毛也不敢动一下,一时间房内静得仿佛连呼吸声都没有。
蟋蟋的脚步声碎碎传来,翠袖垂胸,轻轻為他解开蓝袍,玉顏一鉤新月為君明:"别气了,好吗?"明眸善睐,纤纤绢秀手弯入他拳掌当中,真如一缕清泉注入,洗尽汚气。
康煕释柔,齐宣叫眾人起身,个个却因畏惧龙顏大怒,不敢有所动作。
"你看,你把人都吓傻了。"
被她逗得忍不住笑了,但為免失了君王之姿,仍不戒正色厉道:"都退下!"
"喳。"
"哼!居然临时改了戏码,还以為朕不知道。"一干人等散去之后,康煕直入正题:"今日中午,胤俄就点了贵妃醉酒,临开场之时却说那主角儿嗓子痛唱不了,改了一出'长生殿'--还说什麼这是镇班之宝,拿手好戏,权当朕是猴子耍!"
"原因在我身上,是我让皇上受气了。"
"不关你的事。"拥着她的肩膀:"你根本什麼都没做,完全是他们自个儿兴风作浪,没事找事。"刚刚在席间忍了下来,是因為他明白齐宣一直都持息事宁人的态度,如今二人关系刚获好转,他也不想另生事端:"今晚你不去看戏是对的,那种场面只会让人尷尬,朕不想你受这等委屈。"
"其实真正受委屈的不是我。"
"你是想说胤祥吧?"
这应当是答案,他看见胤祥离场却没说话,乃是心中明白何因,才没有阻挡。
"有一个人,在两个儿子当中难做人,在儿子与妻子之间也难以做人。这个人,才是最委屈的。"
她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那唇笑开,越来越爱煞她的心思细腻:"朕决定过两天就回宫,你想不想到外面的市集去看看?"
"可以吗?"
便服出宫,实乃不妥之举,但见她此时目光闪耀,整个人都随之精神奕奕,即使再不妥当康煕也会為她破例。
"皇上,还是带多一些侍卫比较好吧?今晚外面有游园会,人很多,万一有了闪失......"
"哎,朕即是微服,就是不想那麼多人跟着。"魏珠见拗不过皇帝,只好闭嘴。
為免掩人耳目,魏珠留在行宫,肃远和另外一名御前侍卫跟着,齐宣首次换上汉装妇人服饰,聘聘袅袅,闲静似娇花照水,惹人顾怜。
"怎麼不戴白玉釵?"他若没记错,自从她收下了釵子,总是戴着。
"等一下人多,碰撞之间,怕掉了。"她挽着他的臂弯:"而且那釵一看就知不是平凡之物,戴着它只会惹人注意,我们还是低调一点好。"
"好,你喜欢就好。"
大街上南北什货纷陈,贩子叫卖声此起彼落,正是晚饭过后最佳游园时间,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热闹升平的新鲜景象。穿梭在人群中,康煕不疾不徐地浏览,齐宣则东张西望,兴奋之情尽显无遗。两个侍卫眼中只有康煕这个主子,谁人行近都得先过他们这一关,一时间,四人就似占了八人的位置。
"哎,他们好像很紧张,我们好像很碍事?"她眼看四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甚喜欢这种感觉。
"你们不用太紧张,别碍着了大家的兴致。"
"是。"康煕命令已下,那二人便改了方式,只是紧贴,并不有意隔开其他人。
"满意了吧?"
看她脸上娇美笑靨,今天的不快也被拋诸脑后。齐宣今次不再玩掷圈圈的游戏,反而找到属意的花粉摊子:"这个顏色很漂亮,好看吗?"她揩了些许在手背,白肌嫩粉,粉若桃花晕,绝对相配。
"夫人天生丽质,最适合这粉桃之色,买一盒回去吧,不过叁十文钱。"
康煕正要付钱,却被齐宣阻止:"哇,老板你太不老实了,这种粉子虽然產自杭州,却是用凋零的荷花磨制而成,实非上品,最多只要五文钱就买到了。"
那老板惊了一惊,他摆摊数十年,早已看出这二人的装束非富则贵。尤其是那男人眼中尽释对身旁妇人的柔情蜜意,想必只要能搏红顏一笑,他是不会计较价钱的高低。所以才壮着胆子打算大敲一笔,怎知这名妇人竟是识货之人,道穿他的伎俩。
"夫人不知道,最近价钱涨了点......"
"六六大顺,既然你说涨了点,我也信你,就六文钱好了,你若不卖就算了。"
六文钱的东西已经叫她笑顏逐开,康煕拥着她靠近自己耳边:"宫里的胭脂水粉不够用吗?"
"够用,太够用了,多得我整天都不知道往哪儿擦,都赏给红梅雪竹了。"
"难怪别人说啟祥宫的宫女比别的宫里都要漂亮。"这种话他听过很久:"原来都用了主子的脂粉。"
"其实是我用不惯,那些顏色都太艳了,我每次都得自己调浅了色儿才能用,这个是我在......"她避开身后那二人,贴近康煕的耳边:"我进宫之前一直在用它。"
他们欢快地走街穿道,一路上的摊子多不胜数,让人眼花繚乱:"那边有人在放鞭炮,我们过去看,好不好?"她兴致甚高,脸上红靨耀动,康煕也由着她去。
放炮仗所在处人流甚多,大家围成一个圈看那火红火红的炮仗劈叭作响,阵阵欢呼為之伴奏。齐宣眼睛充满着金星繁华,她早被周遭的气氛感染,忘形地挤左闪右,康煕双眼始终跟随于她,免得走散。
"你别太兴奋了,一转眼双不见人。"康煕紧紧握着她的手,她一蹦一跳地真叫人放心不下:"难得出来一次嘛,而且......"
"怎麼了?"见她突然打住,眉色变得凝重,康煕不放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