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心

母亲的心

世界上能给予你无私的爱并且不要求你回报的人,想必就只有父母了。此时,特伦太太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等着女儿回来。她的丈夫已经去世了,现在她唯一的亲人就是自己的女儿。等待女儿回家吃饭的时光是幸福的,但也有些焦急,她不断地从窗口望出去,看看女儿是否到楼下了。

这时,楼下一辆豪华敞篷轿车从远处开来,车辆的灯光晃得特伦太太的眼睛有些睁不开。直到车子停好,她才认出车子副驾驶位置上的女人正是她的女儿,而送她回来的那个男人一直是她的心头大患。

“替我向你妈妈问好。”本在车上对莎伦说。

“亲爱的,别这样。”莎伦有些为难地说。

“莎伦,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很想和她搞好关系。”

莎伦皱着眉头说:“我以前就和你说过,关于这件事,她连提都不愿提起。所以我每次回家的时候才想让她以为我是自己打车回来的。”

“那你下次最好在街角下车。”本看了看楼上,笑着说。

莎伦抬起头,看见特伦太太正用哀伤的眼神看着他们。她低下头,对本说:“我想我该上楼去了。”

“今晚你就不能不回家吗?”本拉住正要下车的莎伦。

莎伦转身对他说:“我不能这样对待我妈妈。如果你能理解她有多期盼我——”

本打断了她的话,摇摇头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就不能另找一晚和你妈妈一起吃饭,你应该知道我能自由活动有多不容易。”

“这也不是我妈妈的错,对吗?”

“对,当然不是。”本叹了口气,说,“我犯的错,不能要求你来弥补。”

“亲爱的,对不起,我不是在责怪你。以后别再这么说了,我不介意等待,真的不介意。我爱你,本。”女人在爱着一个男人的时候,生怕对方有一些自责的想法,总会为对方着想,总希望让对方爱得安心。尤其对莎伦这样年轻的女孩来说,本的年纪是她的两倍多,她就像只温柔乖巧的猫咪,永远待在原地等待他的爱抚。

“这才是最重要的,”刚才还抑郁自责的脸上立刻恢复了笑容,本继续说,“再过几天,我就能恢复自由了,我保证。”

再多的支票,倘若不能兑现,也不会让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同样,再好听的话,如果不能兑现,就没有什么用。这句话莎伦听了太多遍,她只是抿了抿嘴,尽量看起来像在微笑,然后下了车。

楼上的特伦太太一直等着女儿下车,才离开窗口。她又一次不自觉地掉下了眼泪,因为心疼女儿。但她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为她流泪,所以连忙转身进了厨房。

“妈妈,我回来了。”莎伦从外面进来喊道。

“都好了,马上可以吃饭了。”特伦太太从厨房里端了一个砂锅出来,话语轻快,面带微笑,好像一切都没看到过,没发生过一样。

莎伦抱着妈妈的肩膀,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她注意到了母亲眼角的泪花,于是心疼地说:“妈妈,你刚才一直在哭。”

“哦,我只是在剥洋葱,因为我要做土豆烤扇贝。”

莎伦不肯相信这种说辞,她劝慰道:“妈妈,你就不能想开些吗?”

“你先去坐下吧,饭菜马上就上齐了。”

莎伦非常了解特伦太太的心思和处事方式,她会在心里装许多事情,却一句都不说出来,就像一个闷葫芦。她多么希望妈妈可以和她谈谈,于是她央求道:“妈妈,就这一次,你和我说说他吧。”

特伦太太说:“莎伦,他是有妇之夫。所以,无论我们怎么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但是他在努力改变啊。他一直在努力离婚。”

“可他已经说了一年,结果呢?”

其实莎伦自己也不确定本是否真的想离婚,所以她更希望别人可以告诉她他会的。可当她听到妈妈这么说时,有些心凉了。她失落地说:“妈妈,你这么说,就好像他根本不想娶我。妈妈,他想娶我的。你多么想把我嫁出去,他就多么想把我娶进门,他正在努力。”莎伦不仅是在说服妈妈,也是在说服自己。

“但凡他还知道一点儿礼义廉耻,他就不会在离婚前招惹你!”特伦太太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

莎伦的情绪就更加激动:“你也说了,这件事情都过去一年了。除了坐等,我还能怎么样?”

“哦,莎伦,亲爱的。像你这样的美人儿根本不用等啊。你还记得史蒂夫·穆尼吗?他一直都想娶你。”

莎伦当然知道,但是她不想像自己的母亲一样一辈子都在为丈夫和孩子劳碌,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听见母亲抱怨过什么。母亲低垂着头,默默地说:“我想让你拥有自己的小家庭,这种想法很古板,是吗?”

“我自己有房子住。”

“是啊,我知道。”

莎伦又看到母亲的脸上写满了悲伤。她不忍心见母亲这样,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她来接受这种“短暂”的过渡,只得说:“妈妈,当我们发现幸福时,就得牢牢抓住它。”

“莎伦,你有没有想过你在抓住幸福的同时,也在夺走他妻子的幸福?”

“哦,天大的笑话!妈妈,她根本不爱他,她只是在拖着他们的婚姻关系,有意刁难他。如果她得不到,就不会让别人得到。”莎伦说得义正词严。但母亲毕竟是过来人,她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她的为人是怎样的?你见过她吗?”

莎伦心虚地低下头,说:“没有。这些事都是本告诉我的。”她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更好的说辞,“妈妈,你知道本为什么一直都没能离婚吗?我告诉你吧,因为他的财产全部写在他妻子的名下。房子、工厂、投资等等,名义上都是他妻子的财产。她才不想把这些财产拱手相让。现在,你明白她是怎样的人了吧?”

特伦太太在心里消化着这条信息,在大脑里盘算着这是怎么回事,最后她说:“不,这些不足以证明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把自己的财产全部写在她的名下。”

“这是出于商业方面的考虑,很复杂的。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但是事已至此,她利用了这一点。那就等着瞧吧,这几天她就会遭到报应的。”

这句话把特伦太太吓坏了,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变成这么冷酷无情的人,于是斥责道:“莎伦,你不能这样说话。”

莎伦也有些惭愧,解释道:“我也只是想要你知道本现在的处境。他是在忍辱负重。”

“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他们都错了,你也没有做对。他是有妻子的,他正在毁掉你的人生。”

对站在不同立场上的人来说,这个话题无论进行多久,都不会有结果。两个人沉默了片刻,莎伦说:“我们还是趁着饭菜没凉掉先吃饭吧。”以这句话收尾,貌似是最好的选择了。

第二天一早,从本的办公室里传来这样一阵如同播音员的声音:“我有这个自信,您会像我一样对我们的新产品印象深刻。该产品领先的设计创意会让女士们情不自禁地……”这是本在录制自己的产品宣传文字,但还没说完,呼叫铃声便打断了他。

“有一位女士想要见你,纳尔逊先生。她说她是特伦太太。”秘书在电话里说。

“哦,告诉她……”本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特伦太太不就是莎伦的妈妈吗?于是他问道:“她来这里想做什么?”

“她说有些私事,可以让她进去吗?”秘书问道。

本犹豫了一下,说:“可以,给我几分钟时间。”他摆弄了一下手中的话筒,然后放下,慌乱地从香烟盒里拿出了一支烟点上,猛吸了一口,以便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待准备妥当,他打开门让特伦太太进来。

“特伦太太,您的到访让我有些惊喜。”本很绅士地说。

特伦太太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本来身材就娇小的她在黑衣的包裹下显得更加弱小无助。她将手包抱在胸前,身体有些不自在地战栗,显然,这次到访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挑战。

两个人面对面坐好后,本笑着说:“见到您很高兴。哦,您一定是莎伦的母亲。我本来想着什么时候去拜访您呢。”

“纳尔逊先生——”特伦太太的声音有些颤抖,她需要将气息理顺才能继续下面的谈话。

本则在这个时候说:“特伦太太,很高兴您能亲自来看我。我知道您一定鼓足了勇气。”

“我想您应该知道这有多么不容易。”

“我知道,”本说,“我也不得不面对生活中的一些尴尬处境。特伦太太,我们都是人,所以难免会犯错,但是只要我们尽力了,老天也会理解我们的。”

“纳尔逊先生,如果您不能说到做到,那就请您不要再见莎伦了。”作为母亲,她永远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小孩。

本却不这样认为,他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已经到了可以自己做决定的年龄。”

“不,这是不对的。其中的原因,我想您很清楚。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毁了她。”特伦太太的语气明显强硬了许多,声音也不再颤抖。

“您的这个担心是不是有些晚了?”本义正词严地说,“我不同意您这个观点,怎么能说莎伦毁了自己?况且,如果您早就预见到了,为什么一年前不说呢?”

“莎伦知道的,我一直都不赞同。但是她和我说,你们会结婚。”

本笑了笑,说:“哦,特伦太太,如果您担心这个,那么我可以给您一颗定心丸。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想娶您女儿为妻的男人。”

“但是您已经有妻子了!”

“很不幸,这的确是事实,但是我会离婚,只要——”本刚想做个习惯性承诺,不料特伦太太反问道:“什么时候?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确实不能给您一个准确的日子,但是我最近正在争取离婚。”

“如果您一辈子都离不了婚,那么莎伦怎么办?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真正原因,纳尔逊先生。现在还为时不晚。莎伦还年轻,还有美貌,如果从现在开始您不去见她,她就还有其他机会选择自己的人生。”

纳尔逊吸着烟听完一位母亲真诚的恳求,说:“特伦太太,莎伦不知道您来找我,对吧?”

“是的,她当然不知道。”

“那您就没仔细地想想,如果她知道您这样做,她会怎样想?”

特伦太太一拳打在桌子上,愤慨地说:“对,我知道有风险,所以我每晚都睡不着觉,就在想我该怎么办。如果我真的做错了,那也只是因为我是她的母亲,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本点点头说:“我相信,我相信您说的是真的,我也可以理解。不过您也不用担心,莎伦是不会知道我们今天见过面的。”说着,本做出很大方的姿态,“我只想求您能站在我的立场想一想。当然,我也不会把自己的负担强加给您的,特伦太太。我想您是明白的,我的家庭生活并不顺心。”

特伦太太站起身,本送她走出了办公室。他将办公室的门打开后,立刻像变了一个人,犹如欢送一位业务合作伙伴,大方得体地说:“特伦太太,和您聊天真的很愉快。非常感谢您来看我。”但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傍晚时分,莎伦正坐在家里无聊地翻看着杂志。本从外面开门进来。看得出来,他是带着怨气回家的。但是莎伦见到他时太高兴了,立刻冲了过去,抱住他说:“本,亲爱的。”

本那沉默严肃的表情让莎伦很疑惑,她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怎么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你母亲。”本转过身来,离开了莎伦的怀抱,随手将帽子扔到一旁的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妈妈?”莎伦走过来急切地问道,“为什么?到底怎么了,本?”

“她今天来我的办公室找我。”本说得有点儿轻描淡写,这是因为他并不想让她感觉到他是在控诉。

莎伦却觉得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她应该不会这样做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要我离开你,越远越好。”本喝了口酒,然后说,“我不妨告诉你,那真是十分艰难的半个小时。”说完,本走到沙发旁坐下。

莎伦虽然有些不解,但她知道母亲是爱她的,所以她站在母亲的立场向本解释道:“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容易,本。如果你了解她,你就会知道这对她有多么困难。”

本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能让她干涉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其实母亲的话一直回荡在莎伦的脑海,她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说出心中的疑虑和不满:“这个世界变化很快,你可能会厌倦我,然后爱上别人。法律不能为我提供任何保护,本,因为我并没有嫁给你。倘若你不高兴,明天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是我呢,我还有什么?”

本笑了笑,靠过来对她说:“只要我离婚,我们就会结婚。”

“是啊,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一年,本。”莎伦站起来,在房间里默默地踱步,“直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儿进展。她不会放你走的。我现在也不敢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想离婚。”

本见莎伦开始疑虑了,便立刻走过来抱住她。和他刚进门时的态度截然不同,他赔着笑脸,温柔地说:“这件事情你不是比谁都了解吗,莎伦?如果我想净身出户,那么一年前我就可以离婚了,什么都给她。但是我想让你过上好日子。像这样——”他从西服的内口袋里拿出一只长方形的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条镶嵌着许多钻石的手链。钻石的光芒足以将莎伦心里的阴郁一扫而光,她盯着这串手链,呆住了。

“如果你每天围着灶台打转,一辈子都别想买得起这个。”本说着,将手链给她戴上。

“但是,本,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莎伦伸出手,乖乖地任他把手链戴好。

“我很愿意这样做,而且我有这个能力。所以我才不能把我的财产拱手让给我的妻子。”

莎伦完全被闪耀的钻石征服了,她说:“真的很漂亮,亲爱的。”她抱住他说,“我爱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我更希望你把它换成纯金的婚戒。这样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在街上,不会再害怕遇见熟人了。”

“好啊,我马上就要去欧洲出差两个星期,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呢?”本立刻转移了话题。

“哦,那真的太棒了。”莎伦兴奋地说道,但当她想到自己的母亲时又拒绝了,“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妈妈。你应该明白,如果我这样做,就如同我不在意别人狠狠地打她一巴掌一样。”

“但你这样做就是不在意我的感受。你真应该听听她在办公室里都和我说了些什么。”本极力想破坏莎伦和她母亲的关系,这样这个女孩就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可莎伦非常爱自己的母亲,所以她说:“那你还指望她能说些什么?祝福我们吗,本?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保护我,你应该明白。”

“可是她这样做有可能毁了我们两个。你也知道现在的状况,只要办公室里有一个人知道了,那么在一个小时内就会传到我妻子耳朵里。”

莎伦疑惑地问道:“我以为我们两个的事情,你妻子是知情的。”

本迟疑了一下,立刻说:“当然,她当然知道我在外面有人了。但是她不知道你是谁,因为我把你保护得很好。”

听到“保护”这类的词,莎伦再次感动极了。她连忙说:“对不起,本,我不是故意的。”

“哦,宝贝儿,你不明白吗?”本借着她的歉意说道,“在这件事解决之前,我可能要上法庭。所以我不想把你卷进来。我是如此爱你,怎么会舍得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莎伦感动得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深情地说:“我也爱你,宝贝儿。但是如果你真有什么事——”

“不会有事的,只要你能照顾好你的母亲。如果她把事情告诉了我的秘书——”

莎伦拼命地摇头说:“她不会的。这件事情她连她最好的朋友都只字未提,更别说对陌生人了。”

出于一个商人的谨慎,他再次说道:“一时大意,就会满盘皆输。”

莎伦保证道:“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这才是我的宝贝儿。”本用手指抬起莎伦的下巴,吻了上去。排除了所有疑虑,他终于可以放心地享受这个年轻女孩带给他的激情了。

然而莎伦这次对母亲的判断完全错了,一位母亲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可以做任何事。特伦太太从本的办公室出来后,发觉事情并没有解决,问题依旧存在,所以这天下午她来到了本的家里。

门铃响过后,出来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士——气质很好,看起来恬静又和蔼。她说:“您好,您是?”

特伦太太说:“您是纳尔逊太太吗?”她看对方没有反应,就立刻改口说,“我是在找纳尔逊家。”

“这就是纳尔逊家,请问您找谁?”

“纳尔逊太太——本·纳尔逊的太太。”女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问道,“我能问一下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呃,就是……”特伦太太显然有些难以启齿,一边说话,一边摆弄着自己的手套,“就是一些私事。我刚从纳尔逊先生的办公室过来。”

女仆让开大门,说:“请进来说吧。”

特伦太太走向客厅,看见一位衣着得体、举止端庄的女士向她走了过来。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开衫,虽然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但依旧看得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儿。她礼貌打着招呼:“下午好,我就是纳尔逊太太。”

“我是特伦太太。”

“哦,请进来坐下说吧。”

“我是坐公共汽车从城市过来的,或许我不该跑这一趟。”

纳尔逊太太一脸疑惑地问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您说自己不该来?特伦太太,您是不是说——”

“是的,我就是莎伦的母亲。”

特伦太太以为眼前的这位女士会猜到她是谁,或者至少她听过莎伦这个名字。但纳尔逊太太还是茫然不解地看着她。于是特伦太太说:“既然我已经来了,那么我们或许应该坐下来慢慢聊。”

“哦,这边请。”纳尔逊太太很得体友善地引着特伦太太走进了客厅,并且关切地问道:“今天真的很闷热,对吗?”因为她看到特伦太太满头大汗。然而只有特伦太太知道,这一头汗,除了天气原因,还因为紧张。

两个人围坐在一张精致的小桌子旁,纳尔逊太太体贴地给特伦太太倒上了一杯茶,并放了些冰块。她闲聊道:“看这天气,晚上一定会下雨的。”说着,她将水杯

递给特伦太太,“希望您能喜欢冰茶。”

在此期间,特伦太太一直打量着眼前这位端庄有礼的太太,心里盘算着,为什么她看起来不像莎伦口中描述的那样可恶。

纳尔逊太太问道:“现在您可以说了。您不辞辛苦地大老远过来——哦,我真希望您不是来找我丈夫的,他现在正在城里上班呢。”

“不,我已经见过您的丈夫了,但是没有用。我也不知道现在还能做些什么。所以我才来到这里求您,恳求您。”

“特伦太太,您想恳求我做什么呢?”纳尔逊太太问道。

“求您了,纳尔逊太太,请别再拐弯抹角了。”

纳尔逊太太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知道这个女人在说什么,于是无奈地说:“哦,是吗,但我恐怕不能——”

“我是为我的女儿才来的。”

“哦,莎伦。”

特伦太太点点头说:“是的,我以为您知道她。”

“您刚进来的时候提到过这个名字。”

特伦太太不相信她不知道这件事,于是有些不解地摇摇头,说:“纳尔逊太太,我不会——或许转弯抹角地提出来可能会礼貌些,但是我实在不善于组织语言,所以我只能说说我的感受。”

纳尔逊太太笑着说:“我也希望您这样做。”

“我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怪谁,或许所有人都有错,但是我错得最离谱。一定是我的教育出了问题,我不想让您觉得我是在为莎伦开脱,再怎么说,她也不是没犯一点儿错。她明明知道这个男人是有妻子的。但这个男人的年龄是她的两倍多,所以他应该承担大部分的责任。”

纳尔逊太太一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位妇人,她的耳朵没有放过一个词。虽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但是仍旧鼓足勇气问道:“或许,您说的这个男人就是我的丈夫?”

特伦太太听到这里,也有些吃惊,但她仍旧不相信纳尔逊太太在此之前并不知道此事,于是摇摇头说:“如果您还爱着他,我能理解您的感受。”

“等一下,特伦太太。”纳尔逊太太的语气突然变得强硬了,“我希望您明白,您已经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带入我家了。有法律是专门针对第三者的。”

“我知道,您吃了苦果,想反击,这是人之常情。但是他们两个人已经好了一年,我求您,放了他吧。”特伦太太的情绪稍稍有些激动,但是她的态度如此诚恳,反倒让纳尔逊太太有些接受不了。

纳尔逊太太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气愤得难以自抑:“是吗?如果您的女儿——如果莎伦和您讲了这种浪漫的风流故事,我想她一定是幻想爱上了……”纳尔逊太太本来想骗自己,但她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她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请允许我,我想单独待一会儿。”她站起身说,“我得努力消化一下这个事实。”她走到窗边,回过头来问道,“您是说,您已经见过我的丈夫了?”

“是的,他说他正在努力离婚,这样他就能娶莎伦了。哦,您一定是——难道您没有——”特伦太太看着她,突然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这位端庄的女士或许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于是她内疚地问道:“您还不知道这件事,对不对?”

两个女人都流下了绝望的眼泪,一个是为自己,一个是为自己的女儿和另一个无辜的妻子。

深夜了,真的下雨了,窗外雷声阵阵,但已经心若寒冰的纳尔逊太太不会惧怕了,她一直躺在黑漆漆的客厅里,直到丈夫回来。纳尔逊先生刚想上楼,就看到妻子穿着雪白的睡衣躺在沙发上,便走了过来。

“亲爱的?你怎么摸黑在这里待着?”他随手将灯打开。

她看着他,眼神中没有绝望和伤心,而是赤裸裸的责备和愤恨。她说:“特伦太太今天来找过我了。”

“特伦……”纳尔逊先生又在心中想着应对的策略,但任凭他有八张嘴也圆不了这个谎话,只能装傻充愣,“我不明白她来这里做什么。”

“从她的描述中,我觉得莎伦是一个好姑娘,而且非常非常年轻。”

“她只不过是一个找工作的人而已。她做得不太好,所以我让她卷铺盖走人。”

“算了吧,本。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看得出你是否在说谎。”纳尔逊太太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她平静地说,“你告诉那个姑娘,你会娶她。”

本想用笑声来化解尴尬,他笑着说:“你忘了吗?我已经结婚了。”

“当然,所以第一步你需要一个自由的身份。我相信你就是这样对她说的。”

本只好承认了,但他依旧狡辩道:“亲爱的,我和那个女人只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

纳尔逊太太才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她太了解面前的这个男人了,于是说:“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不管怎样,我都打算要给你自由了,本。”

本吃惊地看着她,说:“我不想离婚。”

“恐怕你别无选择。我现在只能这么说,”她不忍心看自己的丈夫,于是转过头去说,“再说我也无能为力了,即便我还傻到想要给你赡养费。我父亲给我留下的一切财产都是信托的,所以我和你离婚之后,你一分钱都拿不走。”

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本神情自若,他的手不断揉搓着。

特伦太太离开纳尔逊太太后,没有回自己家,而是来到了女儿的公寓。莎伦看到已经浑身湿透的母亲时十分惊讶。

特伦太太拥抱着女儿不肯放手。莎伦关切地问道:“天哪,这么晚你还出去做什么?”

“哦,我的宝贝儿。”

“你浑身都湿了,快把衣服换下来。”说着,莎伦就要去找干净的衣服,但被特伦太太阻止了。她拉住女儿刚想说话,但女儿先问道:“妈妈,今天晚上你都去哪儿了?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家里都没人接。”

“我只是到处走走,想把想法理顺。”特伦太太十分抱歉地说,“莎伦,我今天做了一件非常不可靠的事情。”

莎伦以为是她去本办公室的事情,于是质问道:“妈妈,你先告诉我,你去本的办公室做什么?这就是你做的最不可靠的事。妈妈,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能再这样做了。”

“莎伦,他是在骗你。他对你说了谎话,他根本就不想娶你。”

莎伦以为又是老生常谈,于是生气地说:“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以后都不想听你说这些。从现在开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但是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做了什么。”特伦太太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的,但是莎伦完全不想听下去。

“妈妈,你别说了,我比你更了解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了,现在我去给你放洗澡水,然后给你找一身干净的衣服,好吗?”说完,她就跑向了浴室。

特伦太太摇着头,失落地喃喃自语:“她什么都不想听,她不想知道。”说着,她打算离开女儿的公寓。偏偏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她见女儿没有听到,便自己接起了电话。她尽量学着女儿的声音,温柔地说:“你好。”

电话那边是本,他说:“你好,莎伦。现在你仔细听着,我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之后就不得不挂断电话了。你一定要听好,成败就在此一举。我妻子——”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他继续说,“我妻子死了。”

“什么?”特伦太太吃惊地问道。但是本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于是继续说道:“她是在今天晚上去世的。这个等我回去再和你解释。好几个小时了,警察一直在审问我,虽然我极力想保护你,但还是得把你卷进来。我不得不告诉他们我一直和你在一起。现在,他们正在去讯问你的路上。你一定要说从晚上6点到午夜,我一直都待在你的公寓里。明白了吗,莎伦?”

“是的。”特伦太太用细微的声音说。

“这样说就可以了,一定要一口咬定是这样,无论他们怎么问你。现在咱们两个是一条心了,宝贝儿,事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等这个风头过去了,我们就结婚。我得挂电话了,再见,宝贝儿。”

“洗澡水放好了。”莎伦从卧室走出来,看见母亲正拿着电话站在客厅里,连忙问道:“妈妈,你在做什么?你在和谁讲话?”

特伦太太指着听筒说:“电话响了。我本想转留言的,但是他说得太快了。”

“是本吗?”

“是的,是他打来的。”

“他想要干什么?”莎伦问道。

“他说他妻子今天晚上死了。”

这个消息让莎伦很震惊,她将两只手握在胸前,吃惊地说:“哦,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肯详细解释。他说警察在讯问他,而且他们已经知道了你们之间的事。现在警察正在来这里的路上。还有,莎伦,一定不能把你卷进这件事,所以你一定要一口咬定——”

“咬定什么?我该和他们说什么?”莎伦急切地问道。

“本想让你说,他整晚都不在你这里,明白吗?”特伦太太不停地重复着,“他整晚都不在你这里,整晚都不在。”

她刚说完这些话,莎伦家的门铃响了。莎伦迈着缓慢的步子去开门,而此时她母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这个世界上,最想要保护儿女的,莫过于母亲了。

(本章完)